第31章 真亦假時假亦真
第三十一章 真亦假時假亦真
白墨存一點不在意他的話,雲淡風輕的喝果飲。甜絲絲冰涼涼的果飲,順着喉嚨下去,夏日的炎熱頓時消散許多。
樹上的蟬鳴一聲又一聲,何東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嘆息道:“你若不是傷了眼睛,朝廷裏還是有你的位置的。”
白墨存笑笑沒說話,柳依塵在拐角,只想知道白墨存有什麽危險。何東這才說,張博梁的死,必然與葛賬房留下的賬冊有關,白墨存作為當年的運糧官之一,難道就不想知道真相?
什麽真相?跟軍糧有什麽關系?柳依塵至今也不明白,背後的人忌憚什麽,又為什麽要來白墨存這裏偷盜賬冊。
至于白墨存,也是揣着明白裝糊塗,若有似無的算計,你又看不明白他在算計什麽。
“哥哥多慮了,且不說賬冊的事兒,還只是傳聞,我一個瞎子,什麽也看不見,又能做些什麽?那些人就算懷疑我,也只是徒勞不是。”
他如今挂着個武散官的名頭,無權無職,也就家裏留下的田莊鋪子,維持生活罷了。若無這些,他現在怕是在汴河橋邊拉二弦琴,要飯過日子。
何東見他不順着套路來,也不着急,繼續給他分析。将東興樓與朱家的事告知後,感慨道:“如今這案子有兩個疑點,一個是葛賬房的屍骸下落不明,一個是害死張博梁的真兇下落不明。我尋思那朱家也不是傻子,賬冊的事情必然與他們有關,而且......”
“而且什麽?”
何東摸摸下巴上的胡茬,意味深長道:“假借我名義送信給趙有德的,定不是朱家人。既然如此,說明背後有人在推動這件事。我能知道,你說朱家能不能查到?朱家壁虎斷尾,用東興樓的掌櫃頂罪,可他們也一定會暗中調查背後之人的。”
白墨存笑道:“那這一切與我有何關系呢?哥哥這般危言聳聽,莫不是想拿我做筏子?”
何東忙說不是,是真心告誡他的。“我思來想去,覺得這事兒一定與......”他緊張看看門口,甚至跑到門口探頭探腦查看,柳依塵緊張的後退回去,才沒被他發現。
“哥哥我是覺得,這事兒一定與永安城的軍糧運輸有關。你當年也參與其中,如今雖然僥幸存活,但要是那些人暗中做什麽,只怕你也要無辜被卷入其中。”
白墨存面色凝重,似乎将他的話聽進去,好半響才問:“那哥哥想我做些什麽?”
何東:“你能不能告訴我,當年糧食沒有運到的真相?”
Advertisement
柳依塵愣住,想起那日爬牆頭,對着白墨存彈彈弓的少年。他說,白墨存貪生怕死,導致永安城戰敗。
她來這許久,也偶爾聽見外面的人說起,說是當年若是運糧的及時到達,永安城也不至于被西夏人堵在城中,饑餓無力,最後一敗塗地。
她一直不信這話,在她看來,白墨存從不是個膽怯懦弱的逃兵。
白墨存忽然擡眼,那雙眼睛緊緊盯着何東,何東差點以為他看穿了自己,心裏發慌,卻見白墨存指着他身後道:“哥哥可瞧見置物架上的卷軸?”
何東回頭看去,發現置物架不在他身後,而在白墨存身後。他松了一口氣,道:“瞧見了。”
“你将東西拿來,要淡杏色那個。”
何東起身将卷軸取出,等他打開卷軸,發現上面寫着很多人名。
“這是......”
“黑色的,是我那一批戰死的運糧兵,紅色的,是活下來的。”
這一張不太長的卷軸上,規規矩矩的楷體,寫着三排名姓。字裏行間的黑,全是人命,活下來的,不足七八人。
何東一時間分不清是紅色的更刺眼,還是黑色的更痛心。良久,他才道:“弟弟有心了。”
這樣的名冊,只怕兵部才有。誰知道他這裏,會有這樣完整的名單。
白墨存卻平靜道:“如今張博梁也死了。”
何東看見張博梁的名字,頓時覺得紅的刺眼,尤其想到他做的事,又覺得此人不配呆在名單上。
可當着白墨存的面,他還是不想對張博梁說三道四。“這活着的人,除了你,還有誰在開封?”
“只剩我在開封了,你問我他們去哪兒了,我當真不知。你問我當年運糧的真相,我唯一能告訴你的是,當年我們不是有意要拖延時間,而是.....而是兵部的糧食,遲了十日才到。”
何東只聽說是運糧官貪生怕死,拖延了十日才到永安城,怎麽如今卻是兵部出了問題。他不免想起趙有德,想起胡軍巡的暗示,這背後,是王黨一派與舊黨的争鬥。
若是如此,何東忽然明白,為何白墨存他們被認定贻誤戰機,沒有将糧食送達,最後卻還能平安無事的活下來。
原來,是替人背了罵名。
想想又不對,如果真是兵部出的問題,那不是應該殺人滅口,讓他們再也無法說出真相麽,怎麽還讓他們活下來,甚至張博梁還升遷了?
白墨存好像知道他的心思,譏諷道:“不是他們想讓我們活,是上面的人認為,我們留着還有用。那時候西夏人虎視眈眈,朝廷指望我們戴罪立功。”
他們後來又的确戴罪立功,擋住西夏人南下的步伐。但是這功勞卻沒有對外說起,只是給了他們活下來的機會。
他在後來的戰場上瞎了雙眼,灰溜溜回到開封,再無前程可言。
何東同情的嘆息一聲,他的委屈在白墨存眼前,似乎不值一提。他走過去拍拍白墨存的肩膀,以示安慰。“弟弟這眼睛,他日尋到良醫,說不定能治好。”
白墨存淡淡笑了下,卻話鋒一轉,提起張博梁。“哥哥有所不知,張博梁當年其實沒有參與運送軍糧,他恰好發燒留在營地。所以你懷疑他與假賬冊有關,我覺得可能弄錯了,興許他是因為別的事,才丢了命。”
誰知何東聽見這話,卻雙眸發亮。“你說真的,他當日生病沒去?”
白墨存點頭,何東的心思已經轉了許久。若是從前,他未必認為張博梁的病有什麽特別。可如今人死了,何東只會認為,當年的張博梁,病的十分蹊跷。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