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法度由人定,公平任鬼說
第二十三章 法度由人定,公平任鬼說
何東目光灼灼,看得胡軍巡心頭發顫,這人似乎有些瘋癫了。
“弟弟冷靜些,莫要沖動,咱們再想其他法子便是。”
何東卻很堅定,“區區一個章牙婆,有沒有她,朱家都逃不掉。”
胡軍巡有些迷糊,何東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兩句,胡軍巡眼裏閃過驚駭,瞳孔止不住放大,看着面前的人,似乎懷疑,又似乎高興。何東沒發現他的異常,眼裏只有怨恨,他像一條冬眠覺醒的毒蛇,伺機而動,随時要人性命。
胡軍巡驚慌失措離開何東家,心裏千頭萬緒,最後卻去了藥鋪。
焦大夫正要關鋪子,藥童早就回家休息。瞧見他來,焦大夫打趣:“瞧你那鬼樣,莫非抓到僵屍了。”
胡軍巡鑽進他的鋪子,催他趕快關門,等屋裏只剩二人,才将何東的情況說出。他心頭發慌,似乎有內疚:“你說,咱們這樣做,是不是太狠了?”
焦大夫聽完,似笑非笑:“什麽狠,人不是咱們殺的,屈辱也不是咱們給的,能到如今這一步,咱們不過是......”
他想了想,冷笑起來:“不過是趁火撿漏,占個便宜而已。”
“可.....可何東到底是無辜的。”
胡軍巡掙紮,當初決定做,并沒覺得有問題,如今瞧見何東神情詭異的模樣,他卻有些後悔起來,自己這般是不是将一個普通人逼瘋了?
焦大夫嗤笑:“你何時變得如此優柔寡斷,他那樣,就算沒有咱們,也要走到今日這樣。與其日後被人逼死,不如咱們逼他一把,說不得還有一條活路。這件事,做得好,他将來說不定官運亨通。”
“那要是不成呢?”
“你以為他不做,未來的處境會好過今日?”
柳依塵等了一日,鄭立秋就打探到消息。他将人約到附近小食店,将情況告知。“你這位姑姑,也是遭了無妄之災。”
Advertisement
原來陳姑這案子,很多年前就判決過了。年輕時,陳姑父母雙亡,叔叔為了占她家産,将她強行許配給一老瘸子。
陳姑哪裏情願,驚慌之下趁着天黑,跑到老瘸子家裏,想将人謀殺。結果人沒死,只是受傷。老瘸子憤怒,認為自己花了彩禮錢,沒娶到老婆不說,還差點死掉,于是将人狀告至府衙。
府衙還沒來得及抓人,陳姑就去自首了。她一時慌亂之後,也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對,主動自首,做好了抵命的準備。
也是她運氣好,碰到個講道理的知府。那知府了解前因後果,便将人暫時關押。他同情陳姑的處境,便上奏朝廷,認為陳姑不符合殺夫的罪責,相反,她本是孝期,叔叔一家不顧她的意願,強行将其婚配,本就不符合規矩。
其次,老瘸子只是受傷,并沒有丢性命,而且她還有自首情節,于是認定她不該被判死刑。
“當時朝廷因為這案子,鬧的不可開交。”鄭立秋看一眼柳依塵,隐晦道:“原本是件普通的案子,知府判定就差不多,可上面有人與這位知府過不去,這案子鬧很久,最後還是官家一錘定音,判一年刑期,又罰些錢財,案子就算了結。”
于是陳姑坐一年牢便出來,知府還判決叔叔一家賠償錢財給她。陳姑拿到錢財,索性離開老家去并州,開了一家刺繡鋪子,再也沒回去過。
柳依塵不明白:“既然當年案子已經判決,如何今日又重新抓人?”
鄭立秋搖了搖頭,長嘆一聲:“你這位姑姑,也是遭受無妄之災。當年的官家已經仙逝,那位知府也告老還鄉。朝廷舊案重提,不是為了什麽法度公平,而是......官員之間的權利黨争。”
柳依塵心頭堵得慌,她一個平頭百姓,哪裏知道背後有這樣的緣故。“那.....那我該怎麽辦,我.....”
所以那些人逼着自己找什麽賬本,也只是因為這個。
她覺得十分無力,想哭都沒力氣。鄭立秋搖搖頭,也不知怎麽辦。若是普通案子,他還能幫忙寫訴狀打官司,可這種權利之争,他區區一個舉人,也是無能為力。
柳依塵失魂落魄往回走,她千頭萬緒,不僅沒找到救人的法子,還發現事情這樣艱難,她都不知如何是好。
難道看着姑姑去死?
不能,這是她最後的親人了,她如何能眼睜睜看着姑姑去死?
走着走着,她聽到響徹的鼓聲,天上的鳥兒都驚慌飛走。這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引得路人都駐足,稍許,反應過來之後,人潮都往聲音方向跑。柳依塵被裹挾着前進,很快到了大理寺門口。
她隔得遠,看不見衙門裏的情形,只聽一人高聲喊:“下官要狀告朱家次子朱長安,當街縱馬毆打官員,狀告東興樓因私殺人,謀害無辜之人性命,偷盜葛賬房屍骸,還請朱大人做主,嚴懲朱家不法罪人。”
“何東這招真是厲害,不管朱家想如何,這下是再也無人能動他分毫了。”
焦大夫将銀針紮入白墨存的額頭,笑得十分得意。“要說還是你小子心黑,這樣的算計,自己雙手幹幹淨淨,倒是別人,全跳坑裏去了。”
白墨存神情淡淡,躺在床上任由他施針,銀白的細針長長一根,鑽進他的皮肉,沒有任何不适。
“不這樣做,如何将朱長歲拉下水。”他倒是不避諱,焦大夫跟着笑。
“朱家的确不無辜,當年的事,他爹也有份,要不是咱們兄弟這些年一直暗中調查,只怕這蛀蟲還要繼續逍遙下去。”
自己的兄弟們吃糠咽菜戰死沙場,死後連具全乎的屍體都沒有。好不容易活下來的人,卻背着罵名,如喪家之犬茍活。
反而當初作惡的人,越爬越高,富貴榮華,高官厚祿。
這天不給報應,那就人來。
“你家這女使,你準備怎麽辦?”焦大夫看出白墨存對這女娘不尋常,他不知其中原因,只當是白墨存憐香惜玉,同情她丈夫戰死,也是個可憐人。
白墨存卻道:“怕我被美色誤事?我一個瞎子,她便是生的再美,我也瞧不見不是?”
焦大夫頓了頓,道:“那些人肯定要找賬本,她若是偷不到,只怕不會好過,你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