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是我的克星!
第9章 真是我的克星!
入秋後,宮中就一直在準備秋獵的事情,最近終于安排妥當了。
當天,禁軍先行,在京郊圍場安排好布防,之後禦駕開路,其餘皇室家族随行往京郊附近的圍場去,各王公大臣緊跟其後。
到了圍場,晉靈帝攜太子登瞭望臺觀軍,放飛鷹隼,鷹擊長空,破空而去,飛過河流,越過滿山楓林,往更高處翺翔。
軍士振奮,和各大臣一起高呼“萬歲”,随後各歸其位,休憩整頓,準備下午的圍獵。
魏元景無聊,便先來了射場練練手,連續三箭正中靶心。
“好!皇兄好射術!此次圍獵定能奪得頭彩!”
魏元景扭頭,看見一個穿着紅色蟒袍,腰佩玉帶的少年正拍手稱快。
這正是晉國太子魏元恩,今年剛滿十五歲,雖一身王者氣概,但眉眼間少年氣猶存。
“參見太子殿下。”
“皇兄客氣了。”魏元恩一只手扶起魏元景的胳膊,細細掃了魏元景一眼,“十年未見了,皇兄變了許多,本宮都覺得有些陌生了。”
魏元景答:“十年之久,京都與北境距離之遠,陌生是在所難免,可臣回來了,日後殿下會熟悉臣的。”
魏元恩冷冷“哼”了一聲,“日後?那太久了,不如皇兄現在就坦白,是想要本宮這個太子之位,還是直接要坐到那雕龍寶座上?!”
魏元景擡眸,目光相碰,魏元恩熊熊憤怒皆在眼中,絲毫不遮掩。
魏元景不禁笑了,果然他還是當初那個少年,坦誠直率,喜怒皆在臉上,藏不住一點心事。十年前,魏元恩便喜歡黏着魏元景,讓魏元景帶他騎馬,教他書畫,說哭就哭,說笑就笑,可傷心事從不過夜。
他五歲那年,魏元景答應第二天給他過生辰,可當夜事發,他和母妃被囚禁,之後母親自裁,琅琊王氏被滅門,他被送往北境。這一別就是十年。
“你笑什麽?”魏元恩怒了。
魏元景道:“君子謀而後動。你若疑我,可先謀劃,藏匿心事,尋時機除之後快,如今當面質問,反而失了先機。”
像被人抓住了小辮子,魏元恩一心虛,咬牙憤憤道:“用你教訓我?”
魏元景笑了笑,扭頭望向遠處,“無論你信不信,若可以,我一輩子都不想回京都。如今被迫回來,我也只會離那個人,離那個位置越遠越好。終有一天,等萬事安定,我就會離開這裏,再也不回來。”
魏元恩愣了愣,心裏一揪,下意識抓住魏元景的手腕,語氣急切,“你又要走?!京都可是你的家!”
“早就不是了”,魏元景扭頭看着魏元恩,目光堅定,“元恩,你我永遠是君臣,我永遠忠于你,你只需好好當你的君王,我替你守江山,至死不渝。”
魏元恩眼睛酸澀,久久不能言語。
下午圍獵開始,禮部官員将提前準備好的一只獵豹帶到圍場。晉靈帝站在月臺上拉弓準備,官員便将獵豹放出籠子。
只幾秒,獵豹便如風般跑向林中,晉靈帝找準時機,連續放出幾箭,最後一箭,那獵豹終于倒地,一動不動。
趙祥忠道:“陛下還是如此英勇神武!是仙人庇佑陛下,庇佑我晉國!”
晉靈帝大笑道:“好好!不過朕還是老了,此次秋獵朕就不參加了,後輩們可盡情博之,拔得頭籌者朕有重賞!”
各皇室子弟和部分王公大臣家的公子皆會參加,因程也安騎射不輸男子,每次秋獵也會上場。
他們還是按照歷年慣例,抓阄組隊,程也安和太子一隊,鄧珏和魏元景一隊。
握弓上馬,鄧珏笑嘻嘻地對程也安說:“安姐兒,這次恐怕你要輸了。我們成王殿下那可是騎射一絕的北境将軍,到時候你要是哭鼻子,你放心,我絕不會嘲笑你。”
程也安抿唇一笑,“真是貼心如你。”說着扶着馬背一躍,立馬給鄧珏的馬屁股來了一腳。
馬匹受了驚吓,嘶鳴一聲就飛奔了出去。鄧珏沒個防備,吓得“啊啊”尖叫,直接被馬帶着飛了出去,要不是抓着缰繩,指定摔個狗啃泥。
一旁準備點香計時的太監也被吓了一跳,急得尖着嗓子喊道:“鄧公子,還沒開始呢,快停下啊!”
“啊啊啊,我也想停下啊!安姐兒救我,不不,成王殿下救我!”
望着鄧珏狼狽的模樣,程也安沒忍不住笑了。
秋日暖陽下,魏元景坐在馬上看着程也安肆意張揚的模樣,笑容耀眼,姿态放松,有些調皮孩童的感覺,不知為何,魏元景竟覺得,這才是程也安最本真的一面。
點了香,一太監敲了鼓,揚聲喊道:“秋生萬物,群靈荟萃,獵盛安定,以慰四方!起!”
話畢,一行人騎馬往林中去。
程也安與太子魏元恩搭檔過幾次,彼此也算默契,兩人互相配合,前後夾擊,拿下一只黑熊,不一會兒,已收獲幾麻袋的獵物。
侍衛來報,香快燃盡,還有兩刻鐘時間。
太子指着遠處一只埋頭吃草的精壯雄鹿,“郡主姐姐,你看。”
兩人對視了一眼,怕騎馬驚動雄鹿,兩人便默契地齊齊下馬,壓低身子,放慢腳步,分別尋得兩處隐蔽的草叢靜待時機。
等待了片刻,程也安與魏元恩一起拉弓搭箭,準備夾擊雄鹿。
卻不料林中忽然出現一陣“呦呦”的鹿鳴聲,那雄鹿立刻擡頭望鹿鳴聲飛奔,程也安急急放出一箭,卻沒追上雄鹿的速度。
對面草叢處卻突然射出兩箭,分別射中雄鹿的兩只腿,雄鹿倒地不起,掙紮着無法動彈。
“哇哦!”鄧珏從草叢中跳出來,招呼侍衛道,“走,快把這雄鹿給本公子裝起來。”
魏元景也起身将弓箭扔給吳通,擡眸看見程也安抱臂站在對面,一臉不悅。
魏元恩起身快步走過來,“皇兄,原來是你們。”
鄧珏檢查完獵物就跑了過來,“安姐兒,我說剛剛誰放出了一箭,原來是你啊。”
程也安瞄了一眼魏元景,問鄧珏道:“你怎麽把雄鹿引到對面的?”
鄧珏笑道:“成王殿下教我的,用手捂着嘴巴模仿鹿鳴聲,可以引誘雄鹿,待它靠近了再一擊而中。”
怎麽總是被他壓一頭?!果真是八字不合!
程也安忍不住與魏元景對視,心裏有些酸溜溜的,半天憋出了一句,“你倒是懂的挺多。”
魏元景微笑道:“只是常行軍野外,所以有了一點經驗,并不算什麽。”
程也安沒搭他的話,快步走到馬旁,喊魏元恩道:“太子殿下,快要結束了!不可再耽擱!”
“好!”魏元恩與魏元景、鄧珏告辭,便快步離開。
看着程也安一騎絕塵的背影,鄧珏忍不住“啧”了一聲,側頭對魏元景道:“我安姐兒在其他事情上還好,可騎射武藝上總要争第一。你一來,他處處不得意,總要被你壓一頭。你看這臉色,已經不開心了。可他畢竟是個女孩子,真要是輸了,哭了鼻子多不好啊。成王殿下,要不這次我們就讓讓他們吧?”
想想剛剛程也安憋屈的表情,好像恨不得立馬給自己一鞭子。魏元景似乎有點懂了,上次在馬場,他以為自己是在救人,可程也安這樣獨立有主見的女子,更希望自己搞定,而不是他人介入吧。
弄巧成拙了,似乎從一開始他就處處得罪程也安了。
“好”,魏元景笑着點了點頭,心裏有點無奈。
圍獵結束,由士兵清點各隊打獵數量,最後評定是程也安和太子獲勝。
程也安愣了一下,覺得有點奇怪,按魏元景的速度與能力,不該落後于他們的。
鄧珏卻笑嘻嘻地過來搭住程也安的肩膀,“安姐兒,還是你厲害!怪弟弟我有眼無珠!”
程也安眉頭一皺,怎麽想怎麽覺得有點古怪。
夜晚降臨,月光如水灑在圍場的河流上,河岸上的楓樹輕輕晃動,落下一層如火的楓葉。
程也安用了林子書給他的安神香,可還是睡不着,便出來走走,秋風吹得人清涼舒爽,河邊水汽也浸透人心,讓人靜心,程也安幹脆找了個楓樹,半躺在一粗壯枝幹上,閉眼凝神。
魏元景見樹上垂落的白色衣擺,人被楓林枝幹擋住了大半,若不仔細看,真看不出樹上還有個人。
魏元景放慢腳步,輕輕走到河邊,擡頭望月。剛站定,就聽見程也安不友好的聲音,“還請殿下換個地方望月懷遠,給本郡主留個清淨。”
魏元景擡頭看程也安,發現程也安眼睛也沒有睜開,“我擾你清夢了?”
“你說呢?”程也安不耐煩地反問道。
魏元景卻道:“秋夜露重,容易着涼,何不回帳篷裏休息?”
“我失眠”,程也安坐了起來,盯着下面的魏元景,“不是,關你什麽事。你離我遠點。”
魏元景沒有惱,語氣依然和緩:“好,我馬上就走,不過我是想來和你說一聲謝謝,謝謝你在長公主府上幫了許鳶。”
程也安眉頭一跳,“不需要,你也不要誤解,我是與吏部尚書的獨女齊瑤過不去,順勢而為,無心之舉罷了。”
魏元景無奈搖頭,“郡主就不會順水推舟,承下這份人情嗎?這于郡主而言,并不吃虧。”
程也安冷笑一聲道:“我不屑如此,也不需要什麽人情,特別是你成王殿下的人情。你快走,我要睡覺了!”
魏元景覺得不甘,不想剛來京都,就無故多了個敵人。
“你還是對我有誤解。程也安,我們可以說清楚,何必互相為敵,各生不滿,之前種種,我絕無意冒犯,你若生氣,可以馬上打我一頓,我絕不還手!”
程也安真是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執着地要和自己化解嫌隙,說了不喜歡,避着走就行了,再說了,京都那麽大,他們也沒什麽機會碰到幾次,何必非扯着他不放?
再說了,他自己還沒有弄明白對魏元景的讨厭,要他怎麽給魏元景解釋?難道說他程也安其實是個男子,羨慕他可以上場殺敵,功名赫赫,而自己整日被束縛在女兒身份裏,快要溺死在這婚嫁閨閣的瑣事裏了,又或者說,他嫉妒他一身磊落幹淨,人人稱頌,而他真是臭名遠揚,人人恨不得避而遠之。
“好好好!你!你不走我走!”
程也安氣得語無倫次,飛身跳下楓樹,不料踩到河邊的光滑的鵝卵石,又正心不在焉,一下子沒站穩,将要摔倒。
魏元景吓得立馬快步傾身上前拽住程也安的胳膊,想将人拉回來,不料心急,用力過猛,程也安的腦袋一下子碰到魏元景的肩膀,鼻子吃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魏元景連連後退了兩步才站穩,不知何時,手竟搭在了程也安的腰間。慌亂縮回手時,無意間又在程也安衣領間嗅到一股夏日荷花的清香。
難道是女子胭脂?還是香囊?
從軍十年,見到的都是男子,魏元景還從未與女子靠的這麽近過。魏元景臉微熱,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程也安一把推開了。
程也安捂着鼻子瞪着魏元景,“真是我的克星!”
魏元景這才意識到程也安磕到鼻子了,急着上前一步道:“可是流血了?”
程也安忙後退一步,“鼻子斷了也不用你管!”然後捂着鼻子氣沖沖地走了。
魏元景苦惱地看向程也安的背影。
怎麽會這樣?難道他們兩個真的八字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