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溫舒粼又是感到憤怒,又是有種無力的好笑在他心頭蔓延。
他往後一躺,暫時将自己擱置在柔軟的靠背上,嘆息他從記事開始,還沒像當下這麽覺得自己值錢。
看來他還必須得加快自己的進程,最起碼,得在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之前,完成他重生的目标。
“舒粼。”然而危麒卻沒有給他太多沉思的時間,他有些擔憂地問起溫舒粼目前心中最不想面對的麻煩,“大哥他說……想讓你和小溫單獨見一面。”
溫舒粼下意識就感覺對方是在拿自己去讨好溫思羽,可聽危麒的意思,好像又不太像是他想的那樣:“我們見面?叢岑不會直接對我動手嗎?”
溫舒粼下意識提出了心底的疑問,危麒聞言便變了臉色:“他不能。”他的表情冷下去,連先前常揚起的唇角也壓了下去,眼睛裏透出刀鋒似的鋒利。
不能,而不是不敢。這句話聽上去,比不敢還要給溫舒粼安全感,但他還是為危麒臉上出現了那一瞬間與危宥如出一轍的神情,不禁不合時宜地一笑:“你剛剛和你大哥好像哦。”
危麒一下子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似乎是有點害羞:“我有那麽可怕嗎?”他小聲和溫舒粼抱怨到,給了溫舒粼一點他們兩個人背着危宥的耳目說悄悄話的親近感。
在他的前世,他從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危麒。溫舒粼驀地想起他印象裏第一次看到危麒的那一天,危麒身着一身正裝在舞臺上彈奏鋼琴,就像是電視劇裏能夠迷倒萬千少女的白月光男神。那時候,縱然他心裏已經對他們的關系有了不好的預感,卻也曾被打動過。
對于美好的事物,人是沒有抵抗力的。他們也許可以成為朋友……只是可惜每一世,他們總是在不合适的時間相遇。
溫舒粼收回自己那些恍惚的念頭,決意不要把危麒卷入到自己要經歷的風波中來:“我會去的,既然是你大哥安排的,他一定能保障我的安全。”
“我也——”
“危麒,好好養傷。如果叢岑真的要對我做什麽,你還傷着,那我就還要保護你,還不一定能保護好你,你說,是不是反而讓我們倆都會麻煩呢?”溫舒粼情不自禁拿出了哄小孩的音調去說服危麒,“你要相信你哥哥。” 希望危宥即使在劇情的強力影響下,也能保留那顆思考問題顯得意外全面的頭腦吧!
危麒咬了咬下唇,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我明白。”
可他閃爍的眼神,讓溫舒粼心中難免生疑:這看上去乖巧的小孩,不會是咬人的狗不叫吧?
Advertisement
……
危宥的行動速度,總是遠超溫舒粼的預計。他本以為自己還能拖沓幾天,找到接觸戴景昂的機會,卻沒想到第二天起來,他就被危宥遙控吳叔給打包送到了一家俱樂部。
好吧,擇日不如撞日!溫舒粼倒也坦然接受了這場意料之外的“鴻門宴”。
前世為了能夠站在戴景昂的身邊,他也出入過許多這樣的場合,卻始終沒有愛上過那樣的紙醉金迷。但正因為接觸過,他的心中,總是存有幾分排斥。
然而開門進去的時候,溫舒粼看到的,卻是十分清新的布置。
就像是在這鋼筋水泥的世界當中,還有一塊未有被焦躁的物欲吞沒的伊甸園。
俱樂部裏到處都有民族風格的手工藝術品,卻不顯得雜亂。紋樣粗犷但大膽的毛毯被懸挂起來,而被縫上的口袋裏,每一個都探出多肉亮晶晶的小腦袋。
一看主人,就是充滿了童趣的人。
溫舒粼下意識覺得,這俱樂部的“設計師”正是溫思羽。
不出他所料,就在他被招呼着坐下喝茶後不久,溫思羽趕了過來。
他因為一路的奔波面色發紅,但是嘴唇還是泛着一點紫。待他走近了,溫舒粼才發現他細窄的手腕上有醫院患者的手環。
“你剛從醫院過來嗎?”溫舒粼下意識站起來,沒有幹坐着等溫思羽和自己打招呼,“要不要先休息會兒。”
溫思羽反而因為溫舒粼這樣的問候有點愣神。他猶豫了一會兒,才笑到:“不礙事。”
但溫舒粼聽到了他的喘息,連忙過來扶他坐下:“你先坐會兒。”
過了幾分鐘,溫思羽才緩過神來。溫舒粼又去給他倒了杯熱茶:“你可以喝嗎?”
“俱樂部裏的東西,我都可以吃。”
這句話好奇怪,難道是叢岑對溫思羽的控制欲已經到了這一步嗎?溫舒粼敏銳地察覺到對方“以愛為名”的控制:“叢岑為你準備的?”
溫思羽一愣:“你怎麽知道?”
重活一世,多少能長點心了啊。溫舒粼咳嗽一聲,沒直接回答溫思羽的問題,只是主動先發制人道:“我知道你為什麽來見我。”
“你,都知道了?”
“我們是一個姓,應該不是巧合吧?”
溫思羽點了點頭,然後帶着一點痛苦微笑到:“我之前都不知道……”
要接受自己的爹是個劈腿渣男,對于小白花來說,一定是打破前二十年生命認知的大事件。可惜他那個老爹已經不省人事,否則他可真想看看對方發現自己晚節不保時候的場面,想想就刺激:“我也不知道。”溫舒粼聳聳肩,“但是我不在乎,所以你也別太緊張了。”
“我沒有擔心你要和我搶遺産的事。”溫思羽卻超越他預想地說道,“我已經沒有幾年了,所以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哥哥的時候,我很高興。我從小就希望有一個同齡人的家人,能夠和我一起長大。但是我……”溫思羽垂下眼,似乎有點傷感。他忽然伸手,輕輕握住了溫舒粼的手,“可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将我看作弟弟。”
被溫思羽握住手的溫舒粼一震,他不知道這本書裏的小白花們一個二個為什麽都有喜歡身體接觸的特殊癖好,怎麽總是說着說着就上手,可他是因為不忍不好意思拒絕危麒,面對溫思羽,他是怕這俱樂部裏有叢岑的攝像頭,見溫思羽對他這麽親昵,等他出門到拐角就給他一刀!
“這個……”他支支吾吾到,“我們之間兄弟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吧?”
他說得有些模糊,可溫思羽卻如同解語花一樣,了解了他的意思: “我明白,你應該很恨爸。只是我……”
人要死的時候,總是會渴求愛,渴求更多的感情,就像他帶着戴景昂去殉情之時,想的都是得到對方所有的關注,即使是恨。
在溫思羽帶着一點淚腔的語句中,溫舒粼忽然了解了對方的初衷。
血緣這樣的紐帶,有時候是最神奇的感情。只是他還是忍不住感慨,溫思羽竟可以大度到想要得到他這樣一個能夠和他分遺産的“哥哥”的親情。
對方到底在溫家都經歷了些什麽?
一想到這裏,溫舒粼就暗暗在心裏拍了自己臉一下。
“不要同情男人,這是不幸的開端!”
突然跳出來的系統,說出了溫舒粼心裏自我保護的警告。
你能不能別總是來的這麽突然啊?而且我要用你的時候,你就和死的一樣。溫舒粼沒好氣地腹诽到,卻還是心平靜氣地回應了溫思羽:“你不會有事的。”如今又多了澹市神通廣大的危家當家人愛上了這漂亮的小白花,自然會為他打傘,庇護他不受風吹雨打,溫舒粼倒不擔心對方的生命安全,“只是我有事,我希望能和你去把公證做了。”給叢岑一點表示,讓對方那非要殺他讨好溫思羽的态度平和點。
“公證?”
溫思羽一愣,趁着這個功夫,溫舒粼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我想出具一個證明,我不會和你分遺産。”
“不要?”溫思羽怔了怔,“可是你是我的哥哥。”
溫思羽甚至說不出口遺産二字。看來他的心善,甚至包括對那個肯定除了他溫舒粼以外,還有一堆私生子的渣男老爹。溫舒粼也不知道該說他什麽好:“怎麽,你還想給我分錢?”溫舒粼樂了,“小少爺,你知不知道多少豪門為争遺産打得頭破血流,甚至死人啊?”
“我,我知道……”被溫舒粼這麽說,溫思羽有點臉紅,“我不是完全不接觸社會的。”
越是缺少的,越是想申辯。溫舒粼卻也沒有戳破溫思羽的不谙世故:“所以不論你想不想給,我都不想要。如果你把我當做哥哥,那麽在心裏就好。我們沒必要一定要把那層關系公之于衆,這對于你我來說,都不安全。”
“不安全?”溫思羽眨了眨眼睛,似乎沒有想過太多。
他總不能告訴溫思羽,叢岑不好好尊重科學為他找心源,就盯着自個兒打算薅羊毛吧?于是溫舒粼沒有解釋,他只是笑着搖了搖頭:“我想做個普通人。”
“哥哥……你真的不願意——”
“如果你只是寂寞,可以聯系我,我有空的話,都會看的。”不得不說,溫思羽的這一聲哥哥,喊得他心裏發顫。可還好的是,對方畢竟和危麒的人設有差,危麒的白月光光環他無法抵抗,但面對溫思羽的小白花攻勢,他倒是不至于像危宥一樣迅速倒戈。
只是最好不要再拖下去,避免“小說人設”導致他同意了不該同意的事項。溫舒粼站了起來,告辭到:“不好意思,那我就先走了。”
溫舒粼轉身離開,想盡快離開這個俱樂部。卻沒想到在樓梯前,又撞上了意料之外的人。
“趙哥,你怎麽會在這?”
他眼前的趙帆衣着根本不是尋常的模樣,西裝穿得和中介似的,甚至還不比人家的精心,完全是臨時找了一套湊數。
“有,有點急事。”可平常心态佛系、甚至有點小幽默的趙帆,這次鼻尖上被他的疑問逼出了點汗,随後很快就找理由往走廊深處去了。
溫舒粼想了想,還是蹑手蹑腳地跟了上去。
他看到趙帆推開了一間包廂的門,于是貼了過去,只是他沒有想到,從那沒有掩上的門縫裏,他瞥見了他最想看到、卻在這個時刻因為看到而猝不及防的人。
戴景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