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那位酷拉皮卡君

第26章 26

第26章 26

“說起來, 酷拉皮卡那家夥一直沒聯系我們呢。”

吃飯的時候，奇犽突然說道：“他什麽時候來友客鑫？”

“咦？”

我放下叉子，不由得驚訝出聲。

三人看向我, 莫名的沉默過後，雷歐力問道：“酷拉皮卡聯系你了嗎？”

我又一次感覺到我們之間的認知（或者該說是情報？）出現了偏差。

我撓了撓腦袋, 也有些迷茫的回答道：“酷拉皮卡君已經到友客鑫了啊。他沒聯系你們嗎？”

三人看向我的眼神好像變了樣。我莫名覺得有些尴尬。

小傑的目光倒是依舊純真，好像不含任何深意, 又好像含盡了所有深意。小傑臉上的表情像極了蒙娜麗莎的似笑非笑：“酷拉皮卡聯系你了嗎？”

而雷歐力和奇犽的目光就像X光一樣射來。

我咽下了“不僅聯系了, 剛剛早上還見過”這句即将脫口而出的回答。

某種預感告訴我，如果把實話說出來，或許會被更為熱烈的八卦目光環繞。

我便說道：“呃……是有聯系。”

小傑長長的“哦”了一聲。

——酷拉皮卡, 你竟然是這樣的酷拉皮卡！

奇犽與雷歐力苡華目光中的熱切似乎快要凝成實質。他們對視了一眼, 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像是在說：

「實錘！拿到實錘了！」

「罪證确鑿！」

「等見到酷拉皮卡那家夥，一定要好好把他罵一頓！」

我縮了縮脖子, 老老實實的與他們交代道：“酷拉皮卡君說會在明天或者後天來見我們。”

小傑點頭，接受了這個回答後便不再探究。奇犽若有所思，雷歐力則因這個話題再次開啓了抱怨模式，嘀嘀咕咕的又與我說起了好些他們過去的糗事。

我一邊吃着自己盤中的那份午餐, 看見奇犽更為奢侈的還點了多份甜點, 沒忍住盯着他的布丁看了會兒——奇犽幾乎在第一時間就發覺了我隐晦的目光, 卻用一只手遮住甜點并将其全部撈在了自己懷裏。

“看什麽看？”奇犽對我的目光充滿了戒備：“想吃就自己點，我的才不會分給你！”

搞得就像我會搶他食一樣。

實在忍不住，我又一次對他做了鬼臉：“我才不想吃呢！”

他看起來完全沒信, 還更為警戒了。

小傑看看奇犽, 看看我。雷歐力插嘴說道：“想吃就吃呗，反正他——”雷歐力指了指小傑：“他出錢。”

小傑對我露出笑容, 重重點頭。

——

其實不需要太多猶豫，結果到最後，就像是習慣一般，我仍是拒絕了他們的好意。

普普通通的放棄了甜食，當然他們三人也沒多說什麽。

天色尚早，小傑他們又不打算繼續擺攤，19年至今曉說羣巴儀死八以陸玖留傘，歷史衆多歡迎加入打算再找個新方法一票幹個大的。但暫未想到辦法，便提出先回旅店。

我想着這之後應該就沒有我什麽事了吧？但又猶豫着，不知道應該回去，還是去附近的書店再逛上一圈。就聽小傑順口一般問道：“要一起來嗎？”

“說不定還能給我們一些建議……”

我有些不可思議的指了指我自己。

小傑看着我的眼睛，我立刻避開了目光。但毫無疑問，他對我抱有一些不切實際的期待。

就我這腦子，能給出什麽賺錢的建議呢。我要是有辦法，也不至于在家窮困那麽久……

但我亦沒有拒絕小傑的邀請，跟随三人一起去了他們暫住的旅館。

我們四人擠在一間房裏，空間便顯得逼仄起來。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我第一次進入男孩子的房間。整個人都顯得有些無所适從，手腳也不知道該放哪兒

但為了表現出我的鎮定，我自主的坐到一邊的椅子上，用一只手撐着臉頰，假裝專注的盯着房間內點綴的花草看。

小傑和雷歐力想着賺錢方法，不時奇犽也加入了讨論。我完全插不上話——叫我說，我意識中來錢的辦法只有那麽一種，但在這種場合提出“偷竊”，肯定是不合适宜的。

于是我又想，要實在不行，不如問問酷拉皮卡君？

手機都掏出來一半正準備撥打場外求助熱線了，雷歐力突然提高音量：“我知道了！你們等我一下，我回房拿個東西！”

說罷便幹脆地跑出房間。但也不知道他要拿的究竟是什麽東西，磨蹭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回來。

小傑便和奇犽說起其它。

我依然插不上話。

莫名的，有一種大人在商讨事情，留下身為小孩子的我不知所措的既視感。

——産生這樣的既視感實在是很怪，我知道。更何況就實際年齡來說，我比他們兩人還要大呢！

為什麽反而是我像個花瓶一樣坐在一邊無所适從？

為了緩解這股從心底蔓延出來的尴尬，我試圖說點什麽：“奇犽、奇犽。”

奇犽和小傑兩個人都向我看來。

我也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麽想的，結果那句話脫口而出：“你昨天給我的巧克力糖球還有麽？”

奇犽的表情空白，小傑眨巴眨巴眼睛。

他們臉上的表情好似在說：還以為你會給出什麽建議，對你抱有期待的我真是太蠢了！

……對不起。

本來是為了擺脫小學生定位的。沒想到一開口反而更顯得拉低了自己的智商。

但是，我真的很想說，他昨天給我的巧克力實在別有一番滋味。

巧克力綿密而醇厚，口感細膩絲滑。甜味與苦味的比例堪稱完美……

卻聽見奇犽無慈悲的說道：“我記得有人昨天還很堅定的表示不喜歡吃甜食。剛剛在店裏，也表示自己不喜歡吃甜食。”

“咦，難道是我記錯了？怎麽現在又有人問我還有沒有巧克力？”

“诶。”

我想了想，很真誠的回答道：“其實是我有一個朋友……”

“那個朋友就是你吧！”奇犽翻了個白眼：“我才不給你！”

我聽見小傑和奇犽說悄悄話：“你又拿獎金換了巧克力？我還以為你全部用在賭約裏了。”

奇犽也低聲回應道：“別再讓我回想起那碼子事了！還好我有先見之明，留着買了一點，不然真得全部輸光了！”

我眼巴巴的看着奇犽。

“別想！有也不給你！”奇犽兇狠的向我看來。

但又好像想到了什麽，突然提議道：“要不這樣吧。”

他又笑得就好像惡作劇即将得逞的貓。

“你跟我說，‘奇犽大人，請施舍給我一塊巧克力’，我就考慮一下要不要給你。”

我瞪向奇犽，怒道：“把我當傻子呢！說是不可能說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說的！”

奇犽“嘁”了一聲。

小傑舉手說道：“真有那麽好吃嗎？”

然後直接開始棒讀：“奇犽大人，請施舍……”

奇犽反而像被吓了一跳似的，滿是震撼的沖小傑喊道：“你先住嘴！”

小傑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的閉了嘴。

奇犽才松了口氣的樣子，先問了小傑：“你也喜歡巧克力？”

“不算喜歡，只是有點好奇。”

奇犽又轉向了我，表情就像審問犯人一樣：“你呢？”

我猶豫了一秒才确定他問的是什麽。

我一如既往地說道：“不，我不喜歡甜點，包括巧克力。”

奇犽就像測謊儀一般面無表情的看着我。

我試圖坦然的回望他。

“——算了，換一個要求好了。”

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呼喚我的名字。

我聽他說道，“如果你說真話，我就把這顆巧克力給你。”

他問：

“你喜歡甜食嗎？”

不知為何，他偏偏在這時收斂了所有的玩笑之意，注視我的神情極端認真。

小傑亦面向我，什麽都沒有說，眼也不眨的盯着我，就連呼吸也放緩了。

明明不是什麽即将發表重要講話的時機。卻正因為他們的目光，我像是幻聽到了我逐漸加快的心跳聲。并後知後覺意識到，那原來是緊張。

我聽見我開口。

我發現，我自己也在隐約的期待着什麽。

聲音滞澀了一瞬。說出口的，便成了習以為常的欺瞞。

我說，“不。”

那時候的場景似乎與現在的這一刻重疊了。

然而現實就是如此，說了百遍的謊言早已成真。我收斂了欲望。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

“我不喜歡甜食。”

說罷，我低下頭，不願再看那兩人的表情。

向下的視野中，少年向我走來。

本已放棄了期望，卻見不止一顆的巧克力糖球落了下來。

像是缤紛的雨。

我驚愕的擡起頭，發覺奇犽站在我面前，抱着一堆東西。察覺我的目光後，又像是心虛一般立刻松開了手臂，将滿滿當當的糖果撒進我的懷裏。

我愣在那裏。

奇犽恨不得将頭扭到背後去，堅決的避開了我的目光，只用側顏居高臨下的對着我：

“不說出來的話，誰會知道你喜歡啊。”

他又嘁了一聲，仍不願看我，還惡狠狠的抱怨着：“別扭死你得了。”

我失語了許久，僅僅是看着奇犽。

沒有代價，全無嘲笑，并非交易。

“……這些、全都給我嗎？”

“不要的話還我。”

我立刻将糖果全部攏進了懷裏。

再次擡頭看向奇犽，本想說聲“謝謝”，卻因莫名的哽咽堵住喉嚨，我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

八歲時的我，再怎麽窮盡想象力，大概也想象不到這一天吧。

我終于能夠坦然的向着他人，堵住的嗓子反而順暢的說了出來：

“我喜歡巧克力、喜歡蛋糕、喜歡甜點。

“……很喜歡很喜歡。”

奇犽仍側着臉，我見他嘴角略微勾起，而小傑則對我露出了更為直白的笑。

“謝謝你的巧克力。”

——那天，我在心裏重複了很多很多遍。

“我很高興。”

——我很高興，能遇見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