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相親進行時
第11章 相親進行時
另一方面,周沁的聲音雖然不大,但由于就餐環境安靜,唯有樂聲缭繞襯托氣氛,歐陽喻還是時不時地聽見幾耳朵。
電話裏,周沁正在小心應對某位難纏的家長,語氣輕柔,但背部線條卻越來越僵硬。
足足有十多分鐘,周沁才終于送走了這位“瘟神”。
回來落座的周沁并沒有這麽抱怨,但歐陽喻已經這麽認為了。
“抱歉,我本來還以為當老師的一到寒暑兩假就能不用理事,徹底放飛。”
“其實你說的也沒錯,我們比其他打工族已經幸福許多了。教職工在寒暑假主要也只是處理一些備課任務和日常事務。”
“但在學期內教學任務應該挺重的吧?而且現在的孩子都是家裏的寶貝金疙瘩,家長和老師的聯系更緊密,可以算作教學以外的社會壓力,也挺折磨人的,不是?”
歐陽喻的體察讓周沁有些驚訝,也有些窩心。
她微微一笑,并沒有否認對方的說法。
這使得接下來的用餐過程,比起相親雙方,兩人的互動閑談更像是認識已久投脾氣的好友。
所以嘛……
盡管覺得遺憾,但歐陽喻還是在心裏單方面地做出結論。
……
通過這次相親,她處到了好朋友一枚,但也僅此而已。
因而,在晚餐時間,當歐建榮像只亟需搔到癢處的老貓一樣弓起身子搓着臉,期待好消息降臨時,歐陽喻掃興地沖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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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建榮不由問出為什麽。
歐陽喻思考着措辭,一時還不知如何概括總結。
歐建榮又将目光挪向舉着兒童用小飯勺努力幹飯的小豆芽。
這孩子今晚胃口倍兒好,吃嘛嘛香,當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小豆芽見老歐爺爺似乎有詢問她的意思,支起小腦袋把嘴裏的飯粒咽下,然後才說出自己的看法:“周老師很漂亮呢,人也好,說話特別溫柔。”
歐建榮一聽更愁了,恨恨地對閨女道:“這也好,那也好,你這臭丫頭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那就不能是人家沒看上我嗎?”歐陽喻不知不覺間做出了和小豆芽同款的支腦袋動作,顯得十分無辜。
這話将歐建榮堵了回去,是啊,這丫頭也就他這個當人老爹的稀罕得不行,又不是什麽人見人愛的香饽饽。相親市場上本來就是挑選和被挑選的雙向選擇。
如此一想,歐建榮也不知自己該氣得過些,還是氣不過些。
“怪就怪你這個混世魔王從小就沒上進心,才導致現在除了拼爹,你還能跟別人拼什麽資本。”老歐盡管溺愛女兒沒個邊際,但他心裏門兒清,偶爾也在嘴上埋汰兩句不争氣的小歐。
老爹教訓的是。
歐陽喻癟癟嘴,忍住沒吭聲。
小豆芽在一旁有些見不得洋芋媽媽委屈的小模樣,反倒成了那只護雞崽的老母雞:“不是的,老歐爺爺。周老師對洋芋媽媽印象很好,只是她好像不大高興我跟着去。”
“怎麽說?她誤會你是小歐的孩子?”
“呃,那,那沒有。周老師只是看着我想到,她還年輕,沒那麽快想要孩子。”
驀地,歐陽喻覺出心房柔軟處被不經意地掐了一記,這小崽兒懂她,也懂人和人的交往,一言道破了她和周沁之間的分歧。
她有些繃不住嘴角,因為她看得出來老歐自上了年紀後不可免俗地對抱孫子存有期待。
這個理由最是叫他無從規勸。
只見老歐捋了捋沒毛的下巴,故作無事地清嗓子道:“咳咳,小周年紀是比你小上幾歲,不想那麽早當媽媽很正常。既然你們沒有那個緣分,也不必硬湊對子。”
老歐能坦然接受這個結果,軍功章裏有小豆芽的一半,歐陽喻偷偷沖她眨眨眼。
小豆芽心領神會地低下頭,一邊撥弄着碗裏飯粒,一邊腼腆地抿嘴笑。
但歐陽喻只趁機松快了一兩秒,手機上又立馬噼裏啪啦推送進來一堆消息。
她解鎖瞥了一眼,好家夥,罪魁禍首就在對面。
“這些是什麽啊?”歐陽喻皺着眉頭,明知故問。
“下周的相親安排啊。”老歐施施然道,“反正你也有的是空閑,周一到周日全給你排上了。”
歐陽喻疑窦叢生:“不是,你哪來那麽多朋友、客戶家的女兒啊?”
歐建榮神秘一笑:“我沒什麽,我都不能沒有相親會社的vvvip。”
歐陽喻、小豆芽:“……”
得得得,歐陽喻頓生一種自憐自艾的惆悵。
老歐就好比那磨刀霍霍的屠夫,她就好比那砧板上已經被切出去的肉。揮刀沒有回頭路,她這塊讨人嫌的肉回不到完整的豬腱子上,只能被半賣半送地倒騰出去。
……
所幸,歐陽喻收獲了甚得她心的小參謀一枚,帶去相親宴簡直所向披靡。
都說孩子的眼睛最是純澈無染,歐陽喻表示一萬個贊同。
孩子或許不擅長做開放題,去形容一個人的興趣愛好、性格品質,但是非題保管沒問題。
很多時候她心裏其實已經有了判斷,但往往又需要第二重印證讓她放心,這時候小參謀俨然派上了用場——
問:小豆芽,你覺得王姐姐是不是看上了我的錢?
答:嗯,她想讓你給她買包包。
問:那李姐姐呢,她想我給她介紹資源?
答:嗯,她以為你遲早是要繼承老歐爺爺的公司的。
問:還有陳姐姐,她該不會是想透過我的關系認識我們家老歐?
答:嗯,她對你沒興趣,她崇拜老歐爺爺。
歐陽喻黑了臉:……
這叫什麽個事兒!
老歐!
她家熊裏熊氣的老光頭,居然比她還受歡迎!
挫敗感滿滿,當她把“戰果”轉告給老歐聽,老東西果然得意得滿面紅光。
老來俏說的就是他呀,擋也擋不住的桃花。
“不考慮人家小陳看看?”歐陽喻有意揶揄他。
歐建榮革.命立場很堅定:“莫說我對你媽一條心,再看看我跟她的年齡差,這不純粹是嚯嚯人家小女孩麽。”
歐陽喻煞是欣慰,她也是這個意思,老歐當然可以找伴兒,她全力支持,但小他二十來歲的……
唔,也不是不可以嘛,想想還挺刺激?
小歐抱持的感情觀就是如此兼容開放。
只是相親了幾回相到這樣的結果,一不小心被卷入其中的老歐也不好意思繼續催促。
歐陽喻終于得以偷上幾日閑。
……
一轉眼,到了夜寝時間。
繁星灑了滿懷,萬千燈火随之暗淡。
室內時光的流速,仿佛又慢上一些。
把一貫的夜貓子攆回籠,只需要一只軟乎乎的小手足以。
今晚,是小豆芽打定主意要哄歐陽喻睡覺。
歐陽喻懶懶地半撐着眼皮,享受小崽兒在她腦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揉着。
窗棂的投影爬上天花板,斜斜的并不規則,半拉着的窗戶透過縷縷晚風,勾起懸垂的遮光簾。
“洋芋媽媽困了嗎?我要熄燈了哦。”稚嫩的小童音猶如一捧沁涼的雪水,掃盡夏日的昏聩。
“先別。”歐陽喻側了個身,拉住她小小只的胳膊。
長夜漫漫,不僅适合睡覺,還适合做些……咳咳,促膝長談的事。
緊湊的相親宴被撤了去,歐陽喻終于不用再連軸轉,對着不同的人假笑,但她心裏忽然空落落的,好像醒悟了什麽,又不夠清醒得徹底。
照理說,如小豆芽這般年紀的小崽兒,大人極少會向她們咨詢意見,但歐陽喻不同,她想,她的小豆芽也是不同的。
“小豆芽,為什麽那些跟我相親的姐姐們會有那麽多奇怪的心思?她們有她們的目的性,我不能評判功利與否,可這不是我想要的一段感情的開端。”
歐陽喻張了嘴,才驟然發現傾訴原來是如此簡單、如此自然的一件事,就像過往她對窦乾,以及窦乾對她做的那樣。
但這五年間,她和朋友間更多的是插科打诨。
作為新鮮上任的聆聽者,也是釋疑解惑者,小豆芽捋着她發絲的動作停了下來,沉默半晌後,只幽幽道:“那你呢?”
那你呢?
短短三個字,卻緊扣住黑暗中的那束線頭。
讓歐陽喻軀幹一震,繼而開始自省:我有資格去責怪那些所謂不健康的相親目的嗎?
追根究底,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
最初,她答應嘗試相親,不正是基于對小豆芽的歡喜,想借談個戀愛,盡快造個孩子麽?
論居心不良,她首當其沖。
相親,戀愛,結婚,難道終其目的就是為了造孩子嗎?
歐陽喻一時之間只覺得臉上臊得慌,倒好像是前段時日的她被封建餘.孽上身了。
即使只是面對孩子,她也十分誠懇地坦白錯誤:“小豆芽,我做錯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