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關外将安辨雌雄
六關外将安辨雌雄
施欲雪出嫁那日,老夫人特意請人算過是頂頂好的良辰吉日。
只是那天的天氣卻怪得很。
半晴半雨間,清雨淅淅瀝瀝砸在芭蕉葉上,聲音清脆非常。
梧桐院張燈結彩,人來人往,可以說是從未有過這麽熱鬧的時候。
施欲雪對着描花銅鏡抹了口脂,鮮紅的唇,和堂上的龍鳳花燭一樣的顏色,簡直有些太過紮眼。
外頭海棠垂淚,花被雨打落在地上,風一吹便成千上萬的飛舞起來,這一剎那她擡眼一掃仿佛就可以看見風略過的痕跡。
燈籠也亮得晃眼,明明是白日間,卻仍舊照得她眼睛酸澀不已。
好在這精致非常的燈籠沒有讓她難受多久,三姐姐紅着眼眸替她蓋上了蓋頭。
又是紅色……
三姐姐飒爽,從來不是輕易落淚的人,今日卻梗着脖子一言不發,她不說話,施欲雪也不敢開口,生怕一張嘴就露了真心。
那雙修長似竹的握住了她,熱度緩緩傳來讓她冰冷的手心有了一點溫度,是三姐姐。
她低聲道:“小雪,我不像大哥穩重,也不像二哥細膩,悲歡離合是世間常态,誰也逃不過。”
“小雪,我從來沒送過你什麽,卻吃了你那麽多好菜,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能送你的只有這個了,只盼你哪天能用上就好。”
施欲雪咬着牙,她滿心的酸澀幾欲要決堤,她一個字不敢說,她絕對不能哭着離開高家!絕對不能讓他們擔心!
大哥二哥也好,三姐姐也罷,大家都因她的遠去而痛苦不舍,她還敢奢求什麽呢?
Advertisement
世間如此,她能得高家的這般厚愛,已經無悔。
出閨門前,三姐姐将東西塞到她手上,又道:“小雪,去吧,不必再害怕了,也不要認命,記住,我們家從不認命!”
握着三姐姐給的禮物,施欲雪用力地點了點,只是她的手卻在隐隐顫抖着。
她從平城死裏逃生,從屍山血海裏茍活下來,如果她認命是不是早該沒命了?如今為了高家,她認了,嫁給姓徐的也好,姓李的也罷,女子哪裏有不嫁人的?
只是她确實不再害怕了。
傻阿銀小聲啜泣着,這丫頭為了她要獨自嫁到徐家去哭了大半個月了,本來就圓的眼睛如今更是腫的跟大核桃一樣。
施欲雪想:阿銀啊阿銀,傻阿銀,你怎麽哭得比我還傷心?
出了梧桐院,別了她的小秋千,荒了她和娘親挖的菜地,一身紅衣直直闖進了滿天飛舞的海棠花中。
晴雨交接之間,風忽然吹起她眼前的紅蓋頭,只短短一眼她就看見了盛放的海棠下立着的那個人。
烏黑長發,如玉眉眼,唇邊是她熟悉的笑,只是今日這笑容多的是苦澀,仿佛下一秒就會走過來敲着她的腦袋罵她是塊朽木。
她舉世無雙的二哥,就在那方,好像是在等她,又好像只是為了看她一眼。
二人之間隔着渺渺細雨,隔着海棠瑞雪,也隔着鮮紅蓋頭。
二哥啊二哥,她是塊朽木,朽木不可雕,可你是巧匠,便是一塊朽木也能在你手中勃然生花。
我開花不為結果,只為化作這滿天花雨,跌在地裏零落成泥,待到百年之後便算是同寝,了我此生難言之隐。
……
徐家不愧是北方大家,來接親的隊伍浩浩蕩蕩。
玉京城裏這樣的熱鬧事并不少見,她這場婚事辦的匆忙,也不算有多隆重,出門前她又給老夫人磕了幾個響頭。
老夫人閉着眼不願意看她。
只是手中菩提分明亂了音,又很快穩定下來。
好像那日四散滾落的菩提子已然被老夫人忘卻得幹幹淨淨。
大哥沒有出現,那晚淩風苑燈下一別,她就再也沒見過大哥。施欲雪只知道他上了馬,攜了長槍重甲回了南方駐守,又是那個威風凜凜的少年将軍。
這不由得讓施欲雪想起她第一次往北走。
當年的血人叔叔如今已經沙場一抔黃土,他當年許下的承諾也不曾失信,如今她卻回不了南方而是又要往北去了。
人生或許就是這麽奇怪,你越想往哪兒走,就越是不讓你如願。
出了玉京,天已經黑了,施欲雪許久沒有這種颠簸之感。
昏昏沉沉間,她被身上這身精美絕倫的嫁衣束縛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似乎下一秒她就會活生生憋死過去。
她一直在想:脫了這身衣服,逃吧!
逃吧!不管去哪!
只要她消失了,高家的禍事永遠不會出現。
她可以回南方,可以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
她可以做施欲雪,開個小醫館,她可以養活自己,她不再是高四,不再鸠占鵲巢的野種……
逃吧……
像當面從戰火中逃出來那樣。她已經成功過一次了不是嗎?
被嫁去北方不是她的命,和素未相識的人做一輩子的夫妻也不是她的命!
施欲雪一把掀開了那頂壓着她脖子都快斷了的紅蓋頭,像瀕死的魚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氣。
她拔下頭上的發釵,劃破蓋頭時心底竟然覺得十分暢快。
滿頭珠翠不如一頭青絲,用紅布條将頭發束起,寬大華麗的嫁衣被她脫下,她終于可以喘息過來了。
正這時,馬車卻忽然重重得停了……
接着是驚呼的打鬥的聲音,不過沒有多久,方才還嘈雜的外頭頓時又安靜了下來,連一路上在旁邊叽叽喳喳的喜娘也沒了聲響。
施欲雪頓時心跳如雷,不會還沒逃跑就被發現了吧?是什麽人?土匪流寇?不!這裏靠近玉京城郊,沒有這麽大膽的賊人敢動高家的車隊……
下一秒,一柄長劍寒光森森破開的車門,施欲雪驚呼一聲,握起簪子就要捅去。
那人彎腰進來,笑道:“姑娘好,許久不見了。”
施欲雪拿着利器的雙手被他制住,他瓷一般的肌膚比女子的還要細膩白淨,笑得卻非常邪氣,“我還沒娶媳婦兒呢,你要是給我紮破相了,我今日就只能娶你了。”
施欲雪呆住了,憑着洩露進來的微弱月光辨出眼前的人,“樓……樓淮年?”
少年眼睛很亮,如繁星明月,眸子裏倒映出她有些狼狽又驚慌失措的模樣,“喲?姑娘還記得我?”
他看起來并不是十分壯碩,力氣卻大得很,一把奪過施欲雪手機的簪子,随便一用力便将其折彎了。
施欲雪道:“當然記得,小少爺天人之姿,只是未免太不懂愛惜了點。”
這下輪到樓淮年一頭霧水了。他呆道:“什麽意思?愛惜什麽?姑娘是說我不夠憐香惜玉?”
施欲雪指了指他手中已經變形的簪子,“不是。樓小少爺,我的意思是,這簪子,很貴的。”
“哈哈哈哈,你竟然是指這個?”樓淮年捧腹大笑,肆意又張揚,他低頭看了看手中已經變形的發簪道,“那真是對不住了,你也知道我是一纨绔子弟,揮金如土。抱歉,下回賠你。”
施欲雪道:“那不知小少爺不去玉京城裏揮金如土,跑到這來幹什麽?莫不是不想當纨绔子弟了,想學人家土匪劫財?”
“這裏是官道哪裏來的土匪?而且……劫財?少爺我最不缺的就是金銀財寶,你竟然懷疑我是來劫財的?未免太看不起我了吧?你怎麽不懷疑我是劫……”最後的那個字還沒說出口,俊美的少年郎倒是自己先鬧了個大紅臉。
施欲雪看着眼前這一幕頓覺有點匪夷所思,這這……這人怎麽回事?怎麽他還先害臊上了?
樓淮年臉紅得要滴血,他一把拉起施欲雪,二人誰也沒說話,外面的人暈了傷了倒了一大片。
施欲雪訝然道:“這是樓小少爺的手筆?”
他孤身而來,悄無聲息的一個人放倒了這麽多人,實在不像他自己所說的,僅僅是一個只知道花錢的纨绔子弟。
難怪二哥談起他總是滿心惋惜,這樣的人卻是不該埋沒在玉京城的富貴溫柔鄉中。
“放心吧,沒有傷他們太嚴重,睡一覺就好了,”樓淮年牽了馬來,又問,“對了,你會不會騎馬?”
施欲雪望着高大馬匹,老實搖了搖頭。
少年的臉又紅了些,漆黑的夜色下都能感覺到他仿佛整個人在冒着熱氣,他為難道:“那我帶你吧。”
施欲雪道:“多謝,不過你為什麽要幫我?”
樓淮年扶她上馬,而後自己也翻身上了來,聞言只低聲道:“你要逃婚,我也要逃婚。同是天涯淪落人,沒有那麽多為什麽。”
風自耳邊呼嘯而過,快馬馳騁間,周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而虛幻,施欲雪心中壓抑的東西終于在這一刻得到了緩解,她覺得無比暢快,就連語氣都高昂了不少。
“你也要逃婚?”
樓淮年看了下她的側臉,她帶着驚訝又很認真的模樣。
“對啊,我老爹要給我娶一個我沒見過女子,就因為那是他同僚的女兒,我不願意,跑了。”
他說的十分輕松,好像這件事對他來講不過是一件吃飯一樣簡單的事情。
可施欲雪明白,他這樣做意味着什麽,他放棄了樓家子的身份,放棄了玉京城的富貴,背井離鄉,從此他只是樓淮年。
高門顯貴之家互相聯姻,再常見不過。樓淮年不受重視,他沒有一展才華的機會,就只能遵從家中的安排。
施欲雪問道:“你不後悔嗎?樓家沒有你留戀的人了嗎?”
“……”少年沉默半晌後道,“有,我有一位兄長,待我很好,我的本事都是他教的,可我不能那樣過一輩子,我想你應該明白。”
她明白嗎?或許吧,畢竟在樓淮年出現之前,她也是想着要逃婚的。
便是做了再多的掙紮,再告訴自己要認命,可到頭來還是沒法踏出那一步。
他們疾馳了一夜,後來倆人都累得沒有再說話。
破曉時,下了馬,施欲雪終于分清了方向。
南邊!
她們在往南邊走!
她本想在這和樓淮年分別,可他不同意,說此時還不安全,他截了高家的人,只怕二人要先一起走。
施欲雪也明白他說的沒錯,若是大哥二哥知道她失蹤了,會不會來找她?
樓淮年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麽,而後道:“你放心,我會送你去南邊,到了那裏你就明白了。”
施欲雪也不再拒絕,她又不會騎馬,身上也沒有多餘的盤纏,若是樓淮年不帶她,只怕她立馬就要去街頭要飯了。
二人一路往南走,開始騎馬的快意到如今已經成了施欲雪的折磨。
皮膚在馬背上颠簸摩擦,可對着樓淮年這種苦楚又十分難以言喻,一路忍痛來腿上快沒有一塊好肉了,好在路上可以采點草藥敷一敷。
只是樓淮年心細,只問一回她好端端的要磨草藥做什麽,施欲雪不好回答,他也就懂了。
入了城,賣了一路相随的好馬,又用所有的盤纏換了一架破舊的牛車。
樓淮年折了一支柳條,騎着老牛哼着小調,載着施欲雪慢慢悠悠地趕起路來,這幅模樣實在是讓人很難和從前的他聯想到一塊。
那日繁華街巷間,玉帶白靴的錦衣少年簡直要比滿街花燈還要耀眼炫目。
施欲雪笑了笑,樓淮年手中的柳條晃了過來,他眨眨眼,道:“我這模樣很好笑嘛?”
施欲雪搖頭道:“也不是,只是我沒想到錦衣玉食的樓家小少爺能在這荒郊野外騎牛拉車,吃幹巴巴的炊餅。”
小少爺懷裏還揣着半個啃了一半的餅,他低頭看了一眼,撓了撓腦袋,漫不經心道:“你說這個呀?我小時候經常吃,那些東西還沒這個好吃呢,時常都是長了綠黴的餅或是馊了的稀飯,又黏又臭。”
施欲雪呆住了。
見她這吃驚的模樣,樓淮年随意将柳條別在發上,他模樣年輕俊朗如春三月枝頭嫩芽,渾身都冒着勃然生機,連笑都格外明媚,“你也知道我出生不好。全玉京城都知道我是個私生子,小時候只有早死的娘和厭惡我的爹,正夫人更是見不得我這樣的小雜種,所以日子過得不好也正常。”
他三言兩語,輕描淡寫,就連語氣中都聽不出一絲難受或者痛苦。
“那你……?”
樓淮年神情慢慢變得柔和起來,陽光落在他眉間,他簡直漂亮得不可思議,“不過這些都不算什麽,因為……我兄長待我很好,他教我讀書習武,犯了錯他會罵我,會拿戒尺打我手心,我闖禍了他也會狠狠揍我一頓。”
他兄長?
聽聞樓晟多情,樓家人丁興旺,子嗣衆多,樓家幾個小輩在玉京城都極負盛名,可他說的究竟是哪位,施欲雪就實在不知道了。
只是不久前樓家長子樓淮景大婚,儀仗隊伍浩浩蕩蕩百裏長街,滿天飛花金雨,俊馬香車,紅雲籠罩下,說不完的富貴繁華,人人都對這事津津樂道,以至于消息閉塞的施欲雪也略有耳聞。
施欲雪道:“我聽說,樓家大哥前些日子成婚了。”
樓淮年一愣,柳條從發間落下,他苦澀一笑颔首道:“嗯。是他,我兄長是世間最好的男子,他配的上這世間最美好的姑娘。”
“那你呢?你為何逃婚?你要去哪兒?”施欲雪問。
燕子落在枝頭,花顫顫巍巍地半開着,粉白交加,老牛尾巴搖了搖,抽打在身上發出聲響,樓淮年卻半晌沒有答話。
而後他終于道:“兄長有了他的歸處,而我的歸處注定不在玉京。”
“你若問我在哪,我也不知道。天大地大,我總要做點什麽,不然學了這一身本領,卻只會吃喝玩樂消磨光陰,等将來老了給我的兒子孫子說起我年輕時候的事兒來,卻沒有一件值得說的,未免有點太可悲了。”
“兄長不許我離開,他以為我還是那個只會自己餓得蹲在角落裏抹眼淚的小孩兒,他多半想庇護我一生,許我用不盡的金銀珠寶,只是……我在乎的從來不是這些。”
樓淮年沒有再說下去,施欲雪也沒有再問。
路上為了方便,施欲雪一直着男裝,青布短衫穿在她身上倒是有幾分少年人模樣。
只是她身量太瘦小了些,活像蔫吧的豆芽菜。
二人一直往南走,忽有一日,施欲雪突然聽見十分熟悉的語調,只一剎那她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樓淮年急得手忙腳亂,想給她擦卻又不敢靠近,“你你你……怎麽啦?你哭什麽?別……別哭啊?喂喂喂,大家都看過來了。”
面對路人好奇的眼神,他連忙擺手解釋,“不是我,不是我……她她她……可能是想家了。”
是啊!家,這是鄉音啊。
是她魂牽夢繞的鄉音啊,施欲雪忽然憶起她的祖母唱着小調哄她睡着。
夏夜晚風,螢火蟲如觸手可及的星光萦繞在身旁,祖母的老蒲扇一搖一晃為她送來陣陣清涼。
只是後來那小調碎在戰火之中,那鄉音也消失在她耳畔,她已多年未曾親耳聽到,她都快記不起來了。
如今,她忽然發現自己已像個外鄉人一樣,将往日鄉音忘卻,她竟然已經聽不懂這些熟悉的語言究竟在說什麽了……
南地,她闊別十多年的家鄉。
這裏的一切早已找不回從前的痕跡,她的記憶也越來越模糊,昔日的痛苦和快樂都已變得遙遠,被她藏在深處,不敢輕易窺視。
樓淮年見她又哭又笑,忽然又明白了過來,“先跟我去見一個人吧,見了那個人再決定不遲。”
施欲雪答應了,她沒理由拒絕,其實她已猜到。
果不其然,再往南走半個月就到了邊境,這裏有重軍駐守,厲兵秣馬,處處是肅殺之氣。
二人到時,遠遠可以看見高大內城門下有一人坐于戰馬之上,長槍冷甲,墨發玉顏,白色發繩長長飛揚在發間和風中,他身後是如山的黑鐵騎兵,沉默着,整齊劃一。
“大哥……”
果然,與她只有一面之緣的樓淮年怎麽會恰好出現在她出嫁的路上,又怎麽會為了一個素不相識之人得罪高家,貿然搶親,還一路護送她到這裏。
樓淮年正色道:“抱歉,之前我并沒有說實話。但也不全都是謊言,我想參軍,這就是我答應幫你的條件,你要怪我的話……”
施欲雪搖了搖頭,“你确實幫了我,無論你答應了大哥什麽,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幫我,我并不生氣,你別多想。”
跟她這樣說,樓淮年反而愣住了。
他忽然發起脾氣來,一抽鞭子,把老牛打得嗷嗷叫,“随便你!”
施欲雪被牛車晃得頭暈腦脹,忽然一雙大手救她出水火,再一看,老牛車已在它處,而自己卻落入一個寬厚懷抱。
原來是高長宣策馬而來,一把将她從老牛車上撈起,放在自己的馬上。
大哥垂眸問道:“累不累?”
施欲雪被他箍在懷中,分毫不敢動彈,此刻卻只能硬着頭皮答道:“大哥,你怎麽……”
他道:“無論是高家還是徐家,你都不必擔心。”
大哥總是這樣,言簡意赅,帶着莫名讓人安心的力量。
“從今往後,你不再是高四,玉京城裏已經沒有高四小姐施欲雪,同樣,這裏也沒有。”
一向以高家為先的大哥,一向循規蹈矩的大哥,為了她一次又一次違背自己的原則,施欲雪只覺得愧疚萬分。
邊境軍營的條件艱苦,高大猩紅的城門,逼仄的營帳,長戟和冷刀,喂不飽的戰馬和治不好的戰士。
虎視眈眈的外敵來了又走,他們被擊退卻仍舊不能忘了肥美的中原腹地,高長宣夙興夜寐,巡防練兵,每時每刻都不敢懈怠。
樓淮年也沒有往日那種公子哥的模樣,他褪下錦衣玉帶換上黑甲長靴,往日撫琴舉樽的手如今拿起長弓利箭,如同被雕琢的美玉,愈發驚豔人的心魄。
大哥對她道:“小雪,你願意留在這嗎?将士們需要優秀的醫者,他們要活着回家,南地飽經戰火,滿目瘡痍,你願意……”
不等他說完,施欲雪便答道:“大哥,我願意!”
幹脆又利落。
她學醫本是為了報恩,可如今她終于明白,她不該拘泥于此。
思及此,她揮刀削去一半長發,再将剩下的頭發高高束起,從此世間沒有高四施欲雪。
從此,她要做她自己,行醫救人是她的使命。
施欲雪道:“大哥,我願意。請讓我留在軍中,我能做的不多,但是我會盡力做到最好的!”
……
後來,高家軍中都說近來從玉京來了兩個了不得的新人。
一個模樣漂亮俊俏,卻能彎百斤重弓,一箭三雕;一個清秀瘦肉,卻醫術了得,藥到病除。
二人的名聲很快在軍中傳揚開來。
哦對了,他們一個叫王井,一個叫小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