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佳節邀花燈如醉
四佳節邀花燈如醉
高長寧走前安慰似的沖施欲雪笑了笑,那笑容坦然卻叫她心內愈發不安,別是因為什麽讓大哥二哥生了嫌隙才好……
施欲雪忙将禮物塞給阿銀,急急出了門。
她照顧高長宣那段日子,将他的淩風苑裏裏外外走了無數遍,如今來來往往的仆人對她來此已經是習以為常,因此施欲雪倒是一路暢通無阻。
路上碰見庭瀾,他面色不虞,對施欲雪道:“四小姐,您來了。”
施欲雪忙問:“庭瀾,大哥……”
庭瀾搖搖頭,有些擔憂道:“主帥動了怒,正在書房呢,也不讓我伺候把我支走了,四小姐您去勸勸吧,好歹是親兄弟,總不能……”
果然有事!
施欲雪已經等不及聽庭瀾把話說完就跑去了書房。
庭瀾欲言又止,不知自己這樣做對還是不對……
門是掩着的,房內裏面卻是劍拔弩張的氛圍。
施欲雪才到便聽見“砰”的一聲巨響,她吓了一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大哥竟然氣到拿硯臺砸了二哥?
硯臺雖然沒有直接砸在二哥身上,卻在高長寧腳下裂了一地,激起的碎片劃破了他玉一樣的臉,點點紅痕落下,愈發觸目驚心。
施欲雪從未見高長宣發這樣大的火,他們兄弟感情向來極好,兄友弟恭。
一個在軍中為将,威嚴持重;一個在朝野為官,八面玲珑,都是人中龍鳳,驚才絕豔之人,兩兄弟何時有過現在這般互不相讓的态勢?
高長寧似乎絲毫不俱大哥的雷霆之怒,他鎮定道:“大哥何必這麽生氣?”
Advertisement
大哥怒極反笑,說道:“高長寧,這是你同我說話的态度?”
長兄如父,大哥在高家的威信不言而喻,便是二哥也從未對他有任何違逆之言,施欲雪實在想不通今日二人究竟何以至此?
二哥緊緊抿着唇,不肯答話,大哥又道:“好你個不夜侯,好一個霜輕眉!小雪是個傻的,你當我也是個傻的不成?”
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施欲雪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一般,難道真是因為她?
二哥卻說:“我不懂你的意思,大哥。”
“你不懂?”大哥微眯起眼,眸中冷意森森,“霜輕眉、雙青梅,人家都戲稱你為‘不夜侯’,我就不信你不懂這茶中的情意,何況你素來愛茶如命,便是敏敏纏着你要了許久,你都不曾把這茶給她,如今你倒是大方起來了。”
施欲雪在門外聽得目瞪口呆,心中霎時間驚濤駭浪掀起,他在說什麽情意?什麽青梅竹馬?
她還未完全消化方才的話,又聽大哥肅然道:“敏敏是什麽性子?她連自己的生辰都記不得,如何會記得小雪的?又怎會托你給她送出一根白玉發簪?況且,那簪子不日前我曾在你房中看見過,那時不過才雕了一半……高長寧,你可別告訴我,那又是敏敏拜托你親手雕刻的,你何時這麽聽她的話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施欲雪恍然大悟,難怪三姐姐從來記不得送了她些什麽東西!可偏偏每回三姐姐送的禮物又都是極合她的心意!
例如失傳的古籍醫書、精巧有趣的外邦器具、各類疑難病症的藥方子...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可施欲雪每每向她道謝,她卻像是記不清了一般,有時還會弄錯來,張冠李戴,原來真正送禮的人竟不是她... ...
施欲雪思緒萬千,不由得痛恨起自己這些年來的粗心大意,竟然從沒發現這背後的隐情。
少頃,二哥卻又淡然道:“那又如何?你是我大哥,我并不想瞞你,我喜歡她,想對她好,我想娶她。”
娶她?!
一言出,如驚雷!
施欲雪聞言心下大震,不明白這一向聰明理智的二哥在說些什麽,她是他名義上的妹妹,是來歷不明的孤女,是依附高家求生的蜉蝣。
并非她妄自菲薄,而是這些年老太太的敲打日日懸在施欲雪心中,片刻不敢忘!
二哥這般鐘靈毓秀的男子,将來定是要娶玉京最美好的姑娘的,同他一樣出生高門,飽讀詩書。
而他如今卻說喜歡她,要娶她?
大哥顯然也被驚着了,臉色鐵青,問道:“高長寧,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她是你的妹妹啊!你這樣只會害了她!害了你自己!”
二哥卻輕笑着,眉眼俊朗又鋒利,“妹妹?我們之間并沒有血緣關系,父親是說要收她為養女,但也只是口頭上而已,有祖母在,她的名字還上高家的族譜不成?她自幼在咱們家長大,處處小心,事事謹慎!我知道祖母不喜歡她,下面的下人也從不給她好臉色看,可她日日到祖母跟前盡孝,到半夜仍在苦讀醫書,為的是報答高家恩情!你和父親出征在外,她隔三差五就去廟中為你們祈福,經文抄了一卷又一卷,後來你一身傷病的回來,又是她事事躬親照顧你,便是這樣祖母還懷疑她有異心,時常叫黃姑姑給她立規矩,親娘過世她便是連哭都不敢哭一下!”
二哥這話說來,使得這些年在沈家的經過一一在她眼前閃過。施欲雪嘴中發苦,她知道,原來……二哥是明白她的,那些難以言說的情緒在這一刻都得到了釋懷,她還敢奢求什麽什麽呢?
大哥聞言許久不曾說話,似乎在極力克制些什麽,可惜施欲雪猜不透。
“大哥,你呢?難道你就問心無愧嗎?你今日這火究竟是氣我還是氣你自己?”高長寧見此,仍笑道,“你在關外,每次都寄兩封家書回來,一封給祖母,一封給江漓,而給江漓的那封,每每都有一問——‘小雪如何?’,大哥,家書抵萬金吶,你這萬金中的情意可不比我不夜侯裏的少。”
江蓠是大哥的貼身侍從,是他留在家中的心腹,十分得高長宣重用。
施欲雪還不知作何反應,又聽高長寧接着說道:“那日她給你熬藥,靠着牆打盹,你瞧見了後笑着撫過她的臉……大哥,難道這也是我會錯意了不成?你對誰都不曾如此體貼親昵。”
大哥聽後猛地一震,氣勢逼人,臉上是又驚又怒,過了半晌才強壓火氣艱難開口,“原來你今日是故意叫我知道,你也喜歡小雪,不然你怎麽會當着我的面送她那兩樣東西。”
二哥不置可否。
霎時間,兩人像是僵持住了似的,連周遭的空氣都好像凝結了。
這令人窒息的沉默最終還是由大哥打破了,他說:“小雪在高家日子過的艱難,這些事不要叫她察覺,她一貫把我們當親哥哥一樣敬重,若是知道了這些,怕是更加惶恐了。”
二哥聞言微微颌首,算是答應了,“思思是思思,小雪是小雪,大哥,你明白我的意思。”
思思……高四小姐高長思嗎?
施欲雪再也不敢聽下去,早知道這樣今日她還不如老老實實呆着院子裏,何苦來聽這一遭?如今她已悔恨莫及。
……
回了梧桐苑,施欲雪魂不守舍。
那日書房那日聽了牆角後,她對這兩尊大佛選擇避而不見,便是遠遠在路上碰見了也是撒丫子就跑,她是真的害怕那日的話要是傳了一星半點兒到老太太耳朵裏,那真是要吃不少苦頭了!
幸好這些日子,老太太那邊并沒有什麽反應,施欲雪這才安心了不少。
嗚呼哀哉,她只不過想安穩度日,将來做一個閑雲野鶴的赤腳醫生,看遍大好河山,像無數先輩那般懸壺濟世,兒女情長她不敢奢想。
其實施欲雪也是有私心的,如果哪天高家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
她也好回到那魂牽夢萦的故鄉去。
那裏的風、那裏的水、那裏的楊柳枝、那裏的青石街,都叫她日思夜想。
可惜施欲雪日躲夜躲,終究還是被大哥抓了個正着。
這日十八,已是黃昏,院子上一片片火燒雲連綿不絕,光輝醉人,晚風雖有寒意卻也十分溫柔。
施欲雪主仆二人用了晚膳,正是昏昏欲睡之時瞥見了這美不勝收的景色,便一時興起要去外面逛逛。
阿銀還在廚房裏忙活,施欲雪便自己開了院門,不想一開門便撞見了高長宣。
施欲雪下意識就要關門,卻被一把扣住了手腕,少年将軍自小習武,高大飒爽,而施欲雪在他手裏卻弱得像只菜青蟲。
她本是要撲騰一下,可一看大哥的臉色,又立馬老實了。
施欲雪有些尴尬,偷偷瞥了他一眼,果然面色不佳,只得小聲問道:“大哥,你怎麽來了?”
高長宣冷哼一聲,“你要躲我到幾時?這些日子你見到我就像老鼠見了貓似的,如今膽子愈發大了,還敢給我吃閉門羹。”
施欲雪心裏狡辯:想給你吃閉門羹那也是未遂!未遂!
梧桐院那小破門,高長宣一腳便可以踹得稀巴爛,誰敢給他吃閉門羹?
可面上她只敢說:“大哥你說什麽呢?我最近忙着研究一味藥,身上都是煙火臭,是怕熏着你。”
高長宣蹙起長眉說:“是嘛?”說罷,又像是不信一般彎下腰低頭湊過來嗅了嗅。
他熾熱呼吸噴在施欲雪的脖子上,她頓時如同煮熟的大蝦一樣,連耳根子都紅了個透。
偏偏大哥絲毫不曾察覺她的局促,反而十分篤定道:“倒是有股藥香,沒聞到什麽煙火臭,可見你是存心框我。”
施欲雪急了,一把推開他道:“沒有,是真的!”
高長宣此時難得露出一絲笑意,道:“今日是十八,外頭有廟會,上次可是你自己說要看花燈的。”
他突然提起生辰那日的事,施欲雪愈發痛恨自己,好端端的她為什麽要許願去看花燈?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于是她連忙拒絕道:“大哥,我後面想了想,街上人多,估計也沒什麽意思,我還是不去了吧!”
高長宣聽後挑了挑眉,似乎就要教訓她的反複無常。
誰知這時又來了個不速之客——高長寧。
他邁着長腿進來,一把抓起施欲雪另一只手腕,語氣不容置疑:“我剛剛在外面可都聽到了,小雪,你不能不去!今日我可是特意告了假回來陪你去逛花燈會的!如今我倆都來了,去不去可由不得你了。”
施欲雪擡頭仰望蒼天,真真是欲哭無淚,今日算是明白了什麽叫禍不單行!這一左一右兩尊大佛把她捏得死死的,她就是變成蜘蛛精,長出八條腿估計也跑不出他們的神通。
無法,她只得跟着兩尊大佛出門,還上了一輛馬車。
他們兩個人高馬大的人還非要在擠在一輛車上,施欲雪覺着實在是尴尬,因此自從上車後便一言不發,只當自己是個啞巴瞎子。
車內安靜得叫人抓耳撓腮,只能聽到車轱辘搖搖晃晃的聲響,他們二人雖對面坐着,卻都是閉目養神,互不相看。
那日淩風苑詭異又肅然的氣氛又出現了。
外頭不知怎麽了,驚得馬突然劇烈晃了一下,施欲雪本就坐得戰戰兢兢,這一下颠簸她差點飛出去,還好高長宣眼疾手快地将她撈了回來。
只是這一撈,她又重心不穩跌進他懷裏,一頭撞上那硬邦邦的胸膛,吓得施欲雪倒吸幾口涼氣。
大哥卻以為是她撞疼哪了,忙把她腦袋掰起來細細檢查,末了還緊張兮兮地問道:“可是撞到哪了?撞疼了?”
施欲雪忙從他溫熱的懷裏退出來,此刻恨不得縮到角落裏去,連連擺手解釋:“沒事沒事,大哥!我沒撞到什麽地方!”
不發一言的高長寧這時卻突然掀開簾子喝道:“你是怎麽當差的?還要我現教你不成?”
施欲雪只能捂着腦袋偷瞄二哥一眼,果然臉色鐵青,十分難看,他平日極少這樣,見了誰都是笑眯眯的,從不輕易甩臉子給下人看,如今這個怒面郎君的模樣實在少見。
她隐約知道是因為什麽,卻又不敢細想,因此只能拉拉他的袖子道:“二哥,他也不是故意的。”
高長寧臉色這才好看些,又變成平日裏俊逸風流的貴公子,還伸手替她揉揉了腦袋說:“你既替他求情,我自然是不會生氣的。”
施欲雪心下松口氣,好歹是把這尊大佛哄好了!
可誰想,另一尊大佛又不知怎得,冷哼一聲就別過頭去,吓得她忙躲開二哥的手,複又老老實實地坐好,依舊當她的啞巴瞎子。
一路沉默着,終于到了廟會,三人下了馬車,街上果然是熱鬧非凡。
夜巷火樹銀花,百裏長街挂滿了各色精美巧妙的花燈,遠遠望去宛如無盡燈海一般,連綿不絕。
施欲雪雖然嘴上說着不想去,可其實心裏十分歡喜,這樣的場景仿佛回到了她幼時,周圍滿滿的塵世間的煙火氣,燈影搖晃,霧氣朦胧,熙熙攘攘... ....她不由感嘆,這真是人世間最美的場景了!
三人一路走一路逛,買買花燈,吃吃小攤,就像這街上無數個普通人一樣嬉戲玩耍,只為不辜負這美景良宵。
高長宣和高長寧看上去亦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施欲雪知道,其實兄弟二人也極不容易,國公爺走的那麽突然,兩人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似的,好像哪裏變了,又好像什麽都沒變。
她也失去過父親,自然是知道,縱使外人面前不表露出來,自己心裏卻明白得很,山一般的父親倒了,從今以後,自己便要成為一座山。
施欲雪從剛來便見大哥習武到三更半夜,他是長子,一肩擔起整個高家的榮辱,他要做的事情,不一定會是他真心想做的事情,但必須是高家需要做的事情。
祖上的豐功偉績是他的翅膀,也是他的枷鎖,她從未聽高長宣說他想要什麽,因為在大家看來這世間沒有什麽東西是他沒有的。
可惜人有七情六欲,就是天子也有求之不得的事情,何況是大哥呢?
施欲雪照顧他時,只覺得感慨,他如此年輕,卻是一身傷痕,他甚至會在午夜驚醒,滿身大汗後又頹然倒下,嘴裏喃喃說些什麽。
彼時她才驚覺,那猶如九天戰神,威風凜凜的大哥也有如此脆弱的模樣,他既是人人贊嘆威名遠揚的少年将軍,也是肉體凡胎的普通人,他在關外遠離家鄉,保家衛國,為此他失去了他最敬最愛的父親,同生共死的兄弟,獨留自己迎着風雪踏馬歸來。
二哥高長寧亦是如此,他從前本想一生與茶為友,去尋遍世間好茶,他甚至想辭官外出做一名茶商,這可是下九流的行當,高家如何會同意?
便是一向疼愛他的老太太都氣的要把高長寧罰去跪祠堂,可他硬是不肯低頭,他本來都要走的,他是世間最灑脫肆意的男子……
可後來國公爺戰死沙場,二哥終于便改了主意。
他在祠堂磕了三個響頭,轉而投身了官場,絕口不提雲游四海的事... ...
施欲雪記得二哥曾經和她說過,官場無情,多的是虛與委蛇,阿谀奉承,他實在是厭惡得緊。
但他如今卻在朝中風生水起,她自然明白,做的好和願意做的區別,二哥做官做得好,可惜這并非他所願。
三人并肩走在這摩肩擦踵的街上,高家兄弟二人儀表出衆,俊美不凡。一個清冷硬朗,一個俊俏潇灑,十分惹人注目,特別是惹那些小娘子的注目。
玉京有抛花贈美人的雅趣,故而一路走來,小娘子們都把頭上簪的花往二人懷裏抛。
二哥高長寧還好,他素來飒踏不羁,什麽媚眼鮮花他都安之若素。
只是高長宣卻窘迫得不行,施欲雪瞧着一向谪仙似的大哥,不由得笑出了聲,他立馬瞪一眼來:“連大哥都敢取笑了!”
看他耳尖都開始泛紅,施欲雪忙捂住了嘴巴,生怕他惱羞成怒。
可周圍的姑娘們見了愈發歡喜,都把身上花往這兩個人懷裏抛,施欲雪還第一次被花砸,心中感嘆:只能說真真是藍顏禍水!害人不淺!
估計是怕看殺衛玠的故事重新上演,兩人不勝其煩,對視一眼後,忽然很有默契地一人拉起她一只手就跑。
這般狼狽逃命,施欲雪樂得直笑,說:“大哥,二哥,你們說這叫什麽?是不是可以稱為‘看殺高郎’了?”
二人毫不留情地一人給了她腦門一下,打得她哎呦叫喚。
施欲雪挨了揍卻十分得意,難得有我讓他倆吃癟的時候!
方才跑得急,如今才發現跑到了一僻靜的小亭子處,天上月兒正明,洋洋灑灑的照着大地,不遠處還有一川溪水,倒映着月色的水面上蕩着一盞盞紅蓮花燈,岸邊人們或笑或鬧,滿意期盼和欣喜的瞧着自己那一盞,三人也被這氛圍感染不由得揚起嘴角。
高長宣問:“小雪你想去放蓮花燈嗎?”
她搖了搖頭說:“不用,我如今并沒有什麽心願。”
高長寧也道:“怎麽會沒有呢?一定是有的,你說出來,二哥幫你實現它!”
他說的十分認真,施欲雪倒是真的仔細想了一下。
而後便說:“我想回家鄉去看看,我本是逃難過來的,如今天下太平,人們總說落葉歸根,我終究是要回家鄉去的,在那裏開間小藥房,給人看看病,便是我最大的心願了。”
二人均是一愣,似乎是沒想到她會說這個,半晌高長宣才說:“你還是想離開高家?”
施欲雪聽出他話中苦澀,卻只能忽視,故做輕松道:“高家對我有恩,報了恩,我自然是要回去的。”
高長寧卻罵道:“你這個黑心肝的丫頭!你娘跟了我爹,又對他有救命之恩!高家養你是應該的,什麽恩不恩的,我們幾時要你報答了?如今把你養大了,你倒是想一走了之!想得美!”
高長寧這話說得她臊得慌。
他說得沒錯,高家從未要她報恩,何況她又能為高家做什麽呢?她也不是想一走了之,她只是怕高家終是會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于是,施欲雪讪讪開口為自己辯解:“二哥,我不過随口一說罷了!”
二哥并不吃這套,冷冷哼一聲,斜眼瞧着她說:“哼!随口一說?我還不知道你,你主意大着呢,決定了的事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施欲雪知道他是在揶揄她要學醫的事情,因為高長寧曾經勸過她。國公府這樣的家底,根本不需要她學這些,可惜無論他當初怎麽勸施欲雪都堅持己見,他只能氣得罵她說倔得像頭牛!
施欲雪想起來這事頗有些尴尬,只得樂呵呵笑着糊弄過去。
忽然有一少年跑來,那少年墨藍綢衣,瞳仁烏黑如瑪瑙,玉帶白靴,實在是明朗耀眼,他便跑邊道:“長宣哥,長寧哥,你們也出來玩啦!”
高長宣點點頭,高長寧也笑道:“怎麽,巧了嗎這不是。”
那少年走近,笑意濃濃,拱手見禮後對施欲雪道:“姑娘好!我叫樓淮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