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陰陽無情把人抛
三陰陽無情把人抛
等到數九寒冬的時候,戰争終究告一段落。
可惜,她終究還不是華佗,菩薩也終究困于人世疾苦太多,而顧及不到她的心願。
比人先回來的卻是國公為國捐軀消息。
南地十三州終于收複,可那個多年前在亂世中給她們一個家的血人叔叔,卻沒能活着回到自己的家。
娘親聽到消息後便昏死過去,無休止的征戰又一次帶走了她的依靠。
好在這些年二哥不僅教她讀書識字,還請來玉京名醫教她醫術,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她讀書不行,學醫倒是天賦異禀。
施欲雪替娘親診脈,她的脈象遲緩,氣有歇止,又止無定數,足見已經是氣滞血瘀,兩相虧損。
這并不是什麽好消息,可眼下施欲雪也只能勉強穩定心神,寫了方子讓家仆去抓藥,日子總是猶如一團亂麻,這方還未理清楚,那方又是一團糟。
天氣越來越冷的時候,大哥終于扶靈柩從南方回來了。
那日滿城百姓都去了,大家似乎都明白是前線的将士們浴血奮戰才有了這個安穩的年。
漫天的飄蕩的鵝毛大雪,白茫茫一大片,似乎也在迎接凱旋的将士們一般,越來越大。
有人笑,笑外族退居關外,俯首稱臣。
也有人哭,哭離家游子不歸,馬革裹屍。
施欲雪也去了,遠遠地看見大哥昂首端坐馬上,目光沉靜肅穆,紅纓黑甲,如此大的風霜也難掩大哥的勃然英姿。
他似戰神一般自城門踏馬而來,衆人的呼喊不能動搖他分毫,二人于萬千人海中對視一眼,只一眼,她便在他平靜如水的眸中讀出了一絲深切的悲痛,施欲雪別過臉去不自覺紅了眼眶,不忍再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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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回府後,跪在老夫人面前,他低道:“父親遺言要葬在關外青山上,如今孫兒只帶了父親的衣冠冢回來。”
滿堂隐隐嗚咽之聲,老太太卻輕輕扶起大哥,臉上仍舊端莊鎮定,只是近些日子她仿佛又蒼老了不少,“好孩子,我們高家世代簪纓,忠義無雙,你父親為國捐軀,馬革裹屍,乃是大義!就随他的心願吧。”
施欲雪在一旁不由想到她的爹爹,他是不是也在關外的青山上,遙望玉京?
國公爺發喪那幾日,家中的事情都是高長寧照料的,他如今也不再是當初那個一身輕松的高二少爺了。
從前他想闖蕩四海,做個富貴閑人,清茗冷泉做伴,可如今卻決定入仕途登廟堂。
而施欲雪則日日照料渾身是傷的大哥,老夫人本來是不允的,這樣的鐘鳴鼎食之家要什麽樣的大夫找不到?
可施欲雪就在府中可以日日問察高長宣的情況,況且醫術也不錯,最終這個擔子還是落在了她身上。
施欲雪倒是無比感激,她那麽多日日夜夜的苦讀,終于讓有一絲報恩的機會了,于是便事事躬親,如同老媽子一般,連端茶倒水這樣的活都搶着做,生怕伺候得不好。
高長宣住在淩風院,滿院修竹,清幽靜雅,一如他這人一般冷清出塵。
“大哥,今天的藥你怎麽還沒喝?”施欲雪摸了摸,都已經快涼透了,“這藥涼了,藥性就沒有那麽變了,我再去重新熬過一副好了。”
施欲雪端起碗就要出去,高長宣掃了一眼,直接伸手攔過端起藥一飲而盡。
他常年征戰沙場,寬肩細腰英挺俊美,只是身上到處都是傷口和那有些蒼白的臉色,給這少年将軍平添幾絲病弱之态。
他低聲道:“抱歉,剛剛忘記喝了,下次不會了。”
他說話體貼周到,全然不似他身上那股殺法果斷之氣,倒是叫施欲雪有些不好意思了,“沒關系的,大哥,我重新去煎一副就好了。”
高長宣将碗擱在桌上,道:“不用,你近日辛苦,早點去休息吧。”
施欲雪點點頭,走上前想将碗帶出去,誰知一雙大手握住了她,那手掌心粗糙,卻溫熱有力,帶着一種讓人不能拒絕的氣勢,施欲雪愣住了,呆呆道:“……大哥?”
高長宣松了手,“放着,一會庭瀾來收。”庭瀾是大哥的近侍。
施欲血點點頭,聽話放了碗,“那我先回去了,大哥。”
才走兩步,忽聽身後道,“小雪,你想回家嗎?”
施欲雪聞言身子微微一僵。
家?,是啊,南省十三州是收回來了,可那裏還有她的家嗎?
“大哥,我……”
高長宣道:“我派人打聽過,沒有你爹爹的消息,如果你想回去看看的話,以後我可以帶你回去。”
施欲雪心中一熱,國公爺也說過這話,如今又從他口中聽到,不由感嘆,這父子二人心性何其相似啊。
半晌,她只說:“大哥,高家對我有恩,待我報答後再回去不遲。”
高長宣聞言卻笑了,他不常笑,總是一副穩重威嚴的模樣,可笑起來卻如同三月春風。
高長宣親昵地摸了摸她的腦袋道:“既然想要報恩,就用你這小腦瓜子好好想想,如何報答。”
俊美高大的男子向來冷清如月,如今卻露出難得的溫柔,實在是十分蠱惑人心,施欲雪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道:“大哥,我自己配了點跌打藥膏,一會給你送過來,你放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高長宣點點頭,答了一句,“多謝,去吧。”
到了晚間,紅雲似火,淩風院裏靜悄悄的,高長宣性格沉穩,向來不喜歡太多人伺候,院子裏只有一兩個小厮在掃灑,施欲雪帶了藥膏來,高長宣似乎還在書房看書,她也不好去打擾。
火上煎着藥,沒一會兒就沸騰了,咕咚咕咚響得厲害,施欲雪卻仍在魂游天外。
不知平城如今是何模樣了?
“在想什麽?”
一道低沉悅耳的男聲自身後響起,施欲雪吓了一跳,手一伸就碰到燒得滾燙的藥罐子,她悶哼一下,頓時疼得冷汗都下來了。
來人是大哥高長宣。
見施欲雪被燙到,一把将她拉起,喝道:“庭瀾,快打盆冷水來!”
施欲血忍着痛,連忙道:“大哥,我沒事。”
“都燙起這麽大的水泡了,還說沒事!”高長宣皺着眉,又喝道,“庭瀾!快點!”
施欲雪有些不自在,卻見庭瀾火急火燎地打了一盆冷水進來,一看到二人便立馬低下腦袋,小聲道:“主帥,水來了。”
庭瀾喊的是主帥,施欲雪忽然反應過來,眼前的男人已經子承父業,他從父親手中接過邊境那杆長槍,他繼承了國公爺那種揮斥方遒的氣勢,他命中注定要守萬民,保社稷。
他不再是那個月下出塵的高家大少爺,國公爺的死碾碎了他的依靠,他要成長為山,也将張開雙翼,護住這風雨飄搖的亂世。
施欲雪的手被大哥握着放入水中,透心涼。
她猛地一驚,一把推開了高長宣,沒有去看那人的神情,而是穩穩道:“大哥,藥好了,我沒事。”
庭瀾看了眼自己主子的臉色,主子沒說話,但長期相處下來的默契告訴他,高長宣此刻不太高興,至于他為什麽不高興?
庭瀾不敢細想,只能裝聾作啞,趕緊去把那是熬到沸騰的藥端了起來。
高長宣的身體恢複得很快,老太太總是要隔兩日就把施欲雪叫過去問一下他的身體情況。
如今聽了果然喜笑顏開,施欲雪知趣退下,走到半路卻又想起方才給老太太看的藥罐子還沒拿走,就又倒了回來,卻不想正聽見老太太身邊的黃姑姑說:“老太太您還是要防着點的。”
施欲雪步子一頓,後面的話更是叫她如墜冰窟……
老太太撥弄菩提串子的手不由得停住了,“你是說……?”
“大少爺如今也大了,屋裏還沒個正頭娘子,這四小姐雖然是養女,可到底是外頭來的,沒有血緣關系,何況她日日這樣貼心伺候着... ...”黃姑姑沒有把話說完,可正因為沒有說完才叫人膽戰心驚。
老太太果然聽得眼皮跳了跳,但還是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應該……不會的。長宣是最穩重不過的孩子,他最像國公爺,何況雖他同小雪沒有血緣關系,到底四丫頭是他名義上的妹妹,他行事不會如此糊塗的。”
黃姑姑也忙道:“是是是,大少爺奴婢也瞧着長大的,自然是不會做這種糊塗事!可年輕人難免血氣方剛,何況兒郎久在沙場,身邊沒個可心人兒……關鍵您看看四小姐,如今的模樣愈發出挑了,和她那個娘親一樣,您莫不是忘了?當初國公爺可是不顧您的反對硬是要将她娘收了房,可不就是為着那張嬌嬌夭夭的臉嘛!”
老太太臉色沉了下來,語氣冰冷,“哼,我素日瞧她倒是個老實的孩子,可惜... ...既如此,你便留心着,若她有什麽不該有的心,你只管來回我就是。”
那菩提手串子又一下下開始轉動,施欲雪聽得頭暈目眩,仿佛自己也如同那一顆菩提珠子,找不着方向……
如今也顧不上什麽藥罐子了,她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心想:她不過想報恩,可竟然叫老太太生出這種顧慮來?!
誠然她和大哥并非親兄妹,可施欲雪卻一直把他當親哥哥般敬着,他不同施欲雪說話,施欲雪絕不多叨擾他一句,施欲雪自知身份卑微,也不敢奢想什麽,如何叫人猜疑至此?
她慌不擇路,遠遠地看到一人青衫玉帶,飄然出塵,正是二哥高長寧。
思及方才黃姑姑的話,施欲雪忙躲在一旁,不想他還是看到了。
見他過來,施欲雪拔腿就跑,可他卻喊道:“小雪,你跑什麽?還不趕緊過來!”
施欲雪心下雖不願意可面上卻不敢表露,只得咬緊牙關慢騰騰地挪動步子老老實實過去,又老老實實問:“二哥你叫我?”
這人笑得這樣可惡,可就是叫人讨厭不起來,容顏如玉,一雙含情眼笑眯眯地望着你,便是有天大的火氣也只能偃旗息鼓了。
他揉揉施欲雪的頭,“你看到二哥跑什麽?我難道是吃人的妖怪不成?”
這府裏,只有二哥會同她開這樣的玩笑,可施欲雪現下卻笑不出來。
高長寧似乎看出施欲雪的不自在,立馬正色道:“怎麽臉色這麽差?可是有人欺負你了?”
施欲雪忙笑着搖頭否認,只說:“二哥,我那還熬着藥呢,這會子怕是沸了,我得回去了!對了……我這裏有個香袋子,裝了幾味提神醒腦的藥材,你挂在案幾旁就行。”
說罷,施欲雪便将做了好幾夜的香袋子塞到了他手中火急火燎地跑了。
高長寧朝中事多,經常熬到深夜,如今眼睛下的青紫愈發明顯了,施欲雪知他不易,可能自己為他做的,也只有這個藥囊袋了。
……
年節剛過,娘親終究沒熬過那個冬天,其實施欲雪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的。
自己日日替她診脈,又怎會不知娘親的情況已經是回天乏術,不過是捱一日算一日罷了……
可施欲雪不肯輕易放棄,便是能多留娘親一刻她都願意。叫她如何舍得?娘親已經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可望着娘親日漸形容枯槁,施欲雪終于認清了現實。
生死由命不由人……
娘親倒在床上,她對施欲雪說:“小雪,娘親要去找你爹爹了,你爹爹終于來接我來了!娘好怕,怕你爹爹知道我跟了別人就不肯再要我了,幸好你爹爹還是來了,他一點沒變,他... ...”
娘親的聲音越來越小,氣若游絲,施欲雪卻口中發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聽她最後說:“小雪... ...你別哭,娘永遠都... ...”
她是笑着的,走的時候笑得那麽祥和溫柔,就像睡着了那樣。
施欲雪原本以為自己會痛哭一場,可臉上幹巴巴的,竟然一滴眼淚都沒有,她平靜地就像一湖死水,毫無波瀾,施欲雪總覺得娘親應該只是睡着了,明日再去瞧她,她又會拉着施欲雪說說笑笑,噓寒問暖。
娘親只是府裏一個見不得光的小妾,最後草草辦了後事,入了土便是萬事皆空。
其實自國公爺走了後,日子愈發難過,施欲雪甚至都在想,如果國公爺沒有那麽早戰死沙場,那娘親是不是也不會這麽快離她而去?
這小小的梧桐苑如今空落落的,三姐姐高長敏重新派了一個小丫鬟給她,小丫鬟名叫“阿銀”,圓潤傻氣,很好相處。
高長宣和高長寧也時常來看她,施欲雪從不敢怠慢他們,自娘親走後施欲雪時刻小心謹慎,絕不肯行差踏錯半步,每日只去書閣呆上半日。
就是兩位兄長來了,施欲雪也只做好一個小妹的本分,安安靜靜聽他們的囑咐關心。
至于三姐姐——高長敏,她是高門貴女,是掌上明珠,她可以肆意在兄長面前撒嬌,在長輩面前讨巧,施欲雪不知道有多羨慕她,娘親在的時候她還有家,如今……
可施欲雪最羨慕的是她身上那份高家人獨有的氣度和風華,不驕不躁,貴氣逼人。
她也待施欲雪很好,高長敏精通詩詞歌賦,騎射舞技樣樣了得,只是可惜施欲雪獨獨醉心岐黃之術,老氣橫秋,對別的這一竅不通,這讓她很難找到話題可以和三姐姐暢談。
幸好三姐姐也并不嫌棄施欲雪學識淺薄,反而時常教施欲雪如何打扮自己,她說,女孩子乃是天地間的靈秀,一定要愛護自己。
轉眼入了冬,落葉蕭索,絲絲寒意朝濃暮重。
今年的生辰梧桐苑只剩施欲雪和阿銀,高長敏又去了北方郾城外祖家。
施欲雪擡頭看着枝頭的鳥兒,它們叽叽喳喳,只等那只銜着小蟲的鳥飛回,一個個便歡欣無比,可這一幕看得施欲雪極為紮心,籠中鳥尚且有娘親,她的娘親卻沒了... ...
不知為何,眼淚在這一刻決堤而出,娘親走時未能流的淚今日卻再也憋不住了。
她本以為心上的傷口總有一日會好的,
可誰知道,那傷口只是在心底深處生膿生瘡,日漸潰爛,直到今日爛得施欲雪再也無法忽視它。
她沒有娘親了,真的沒有了,再怎麽自欺欺人都好,沒有了就是沒有了,她的娘親和爹爹都沒了。
這茫茫塵世,只剩她孑然一身,漂泊異鄉... ...
阿銀在一旁被施欲雪吓得不知所措,只不停給施欲雪擦着眼淚,抽抽搭搭哄着:“四小姐,別哭了,過生日不可以流眼淚的……快別哭了……”,阿銀擦着擦着又同施欲雪一起哭。
高長宣一進門,就瞧見主仆兩個抱着哭做一團,他快步走來,将施欲雪一把拉起後抱在懷裏,那胸膛寬闊有力,帶着一種無法言說的安全感,他緩緩拍着施欲雪的背輕聲安慰道:“小雪不哭,有大哥在,小雪不哭.. . ...”
高長宣平日威嚴無比,如今卻輕言細語地安慰人,他這樣一說施欲雪反而更哭得不能自已,眼淚鼻涕将高長宣左肩浸濕了一大片。
阿銀也在一旁,輕輕喚施欲雪:“四小姐,別哭了,當心哭壞了眼睛。”
施欲雪聽到這聲“四小姐”,倏爾止住了哭聲,忙掙開高長宣,而後退開來,她又覺尴尬又覺十分不好意思。想說點什麽解釋一下,可剛剛哭得太狠了,一時間又喉嚨發幹不上話。
大哥見她這樣反而笑道:“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叫人看見了,豈不是笑話?”
施欲雪老實聽着,不反駁他的話,只是他不知道,平日裏這院子除了她和阿銀再沒別人,哪有人能看見。
“大哥……你今日怎麽得空來看我?”施欲雪問道,如今高長宣手握重兵,忙起來幾日都不回府,常常都是宿在外面。
“今日是你的生辰。”高長宣正說着,又聽外面傳來一陣爽朗笑聲。
正是施欲雪那命中帶笑的二哥,他打趣道:“大哥,你要給小雪送禮,怎麽也不叫上我?”
高長寧總是喜歡喊施欲雪小雪小雪的喊她,語氣無比親昵。他們待施欲雪好,施欲雪自然是高興的,兩個大忙人竟然都記得她的生辰,還來給她送禮。
高長宣說:“我并沒準備禮物,今日既然是你生辰,那便讓你許個願吧,想要什麽盡管說。”
他神情如此鄭重,像今日是極大的日子,施欲雪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也能給她摘來一般,可越是如此她反而不知道要什麽好了。
施欲雪向來是個十分知足的人,因為她自小就明白,沒有奢望便不會有失望,因此她總是告訴自己不要什麽,從沒問過自己想要什麽。
思索良久,她終于想起從前爹爹會帶她去逛花燈,施欲雪已經許久沒見過那樣的場景了。
高長宣再三确認道:“你真就想去逛個花燈會而已?不要其他的?”
施欲雪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
“大哥的禮送完了,該我了!”高長寧從懷中掏出一個十分精美的盒子,朱漆金紋,繁複富貴,他遞給施欲雪,施欲雪忙拿手絹接了過來,問道:“二哥這是什麽?”心下卻祈禱千萬不要是什麽價值連城的東西,不然她真是會寝食難安。
高長寧示意她打開看看,施欲雪照做,發現裏面原來是茶葉,施欲雪本就是一白丁,不通風雅,對茶更是一竅不通,但猜到這茶想必十分之好,甫一打開便可以聞到一股子清香,沁人心脾。
倒是高長宣看了後有些吃驚,神色古怪,“這是霜輕眉?”
施欲雪雖然不懂茶,但是也聽說過這種茶極為稀有名貴,一兩便要千金,難怪就連裝它的盒子都是這般精美!
她放心落下的心這會子又懸了起來,連忙蓋好遞到高長寧手裏,“二哥,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況且我也不懂茶,這麽好的茶送我真是可惜了。”
高長寧一直有個诨名,就叫“不夜侯”,便是打趣他素日就愛茶如命,這樣好的茶葉他必定視若珍寶。
高長寧卻很無所謂,說:“什麽可惜不可惜的,不過就是幾兩茶葉而已,你二哥我還是送得起的。”
他又将盒子塞回施欲雪手中。
她拿着猶如一個燙手的山芋一般,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進退兩難。
“對了,這還有敏敏的禮物,她要我替她送來。”高長寧邊說邊從袖中掏出一支白玉簪子遞給施欲雪。
想到三姐姐出門了還記得她的生辰,施欲雪十分歡喜,便爽快地接了過來,那簪子素淨雅致又不張揚,正是她喜歡的樣子。
可高長宣的臉色卻不知為何開始難看起來,似乎在隐忍怒火一般,他并不是一個喜形于色的人,若是能讓他不開心,想必是十分嚴重的事。
施欲雪注意到後便覺着慌張不已,正戰戰兢兢地要問,就聽高長宣語氣生硬道:“高長寧,随我出來。”
難道他是在生二哥的氣?
施欲雪十分不解,方才見面還好好的,他怎麽突然生氣了?
她想開口勸和,卻不知症結所在,不知如何對症下藥,只得眼巴巴看着二人氣氛低沉,前後出了梧桐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