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方教練
方教練
CI抽獎用的是內部制作的“随機號碼程序”,用數字匹配禮品名稱來抽,只需要簡單的操作就可以自動運行和後臺記錄。
主持人負責把控時間開獎,CI開發部的員工負責操作,等到所有抽獎結束後,號碼會統一發送到執行群裏,中将的人再拿號碼去領獎。
方亞下課了,給曲銀燈發來了食堂的晚飯,問她:“晚上吃什麽?”
他吃的是砂鍋,還冒着熱氣,3秒鐘的視頻裏還能聽到背景裏的人聲鼎沸。
曲銀燈把自助餐的照片發過去:“剛吃上熱飯。”
方亞玩笑道:“看起來不錯,我的砂鍋黯然失色了。”
“如果不是來上班而是單純來吃飯,那确實很不錯。”
“那現在下班了?”
“我也想,在等抽獎。”
方亞好奇地問:“有你想要的獎品嗎?”
曲銀燈拿着叉子笑了笑,回複:“機械鍵盤吧,不過我手氣很臭。”
方亞發來一條語音,聽起來應該還在食堂:“我手氣很好,以前學校的活動抽到過平板電腦、刮刮樂中過3000塊,今天把我的好運借給你吧。”
他發來一個拉勾的表情包。
“這可以傳好運嗎?”曲銀燈偷偷在宴會桌下把高跟鞋踢掉了一點,腳後跟已經有些發紅了。
“可以,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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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于是把表情包保存起來,然後又發回給了他:“收到好運,等抽中之後一定分你一半。”
沒想到消息才發出去,緊接着就叫到了26號。曲銀燈趕忙舉手擡頭看去,周圍人對着她祝賀起來。
她客套地點頭致謝,卻被大屏上顯示的獎品看懵了,側過身去小聲問沈萊:“雷霆80限量版禮盒套裝……是什麽?”
沈萊也搖頭:“沒聽過,我搜搜吧。”
倆人對着手機大眼瞪小眼,沈萊點開商品詳情頁仔細端詳一會兒,皺着眉頭問:“羽毛球拍……這麽貴的?”
曲銀燈很少打羽毛球,僅有的幾次還是去京光找陳也的時候,在舊羽毛球館裏陪着她玩的。當時她用的都是陳也的舊拍子,壓根沒想過多少錢。
“我這算幸運還是不幸運?”
“至少是值錢的吧。”沈萊搖頭,“救命,我上學時用超市20塊錢的拍子打,是不是太上不得臺面了?”
“我們一樣上不得。”曲銀燈點了點頭。
晚上快9點,CI的員工走了第一批。曲銀燈坐在兌獎處,幫着一起兌獎。
李婷中了份海鮮大禮包,沈萊、徐淼什麽都沒中,空手而歸,都很失落。
曲銀燈領到了自己獎品,是一個挺大的盒子,裏面除了羽毛球拍還有配套的衣服、一桶羽毛球、手膠和一卷線和。沒來得及細看,她就繼續幫着去登記領獎人了。
等到獎品兌換基本結束,行政部的對接人過來說:“親愛的,你們可以撤啦,今天辛苦啦!”
“應該的,都是為了活動圓滿成功。”曲銀燈跟對方握了握手,領着自家員工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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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婷和徐淼順路,都往南城去,就打車把他帶上了。曲銀燈和沈萊本來想坐公交,但要步行兩公裏,拎着羽毛球套裝不方便,于是抱着盒子打車去地鐵站。
路上沈萊又提:“你也不打羽毛球,幹脆挂二手賣了。”
“你天天想着挂二手,怎麽不把自己也挂上去。”曲銀燈笑她。
“沒人買呗。”沈萊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哥哥還沒愛上我。”
“會愛上的……”
曲銀燈打開車後座的燈,拿起拍子看了看,才發現拍子中間是空的。她疑惑地查了一會兒,才知道原來這種專業的拍子還得自己串線。
她把拍子照片發給陳也,陳也知道她今晚有抽獎,于是激動地問:“你抽中的?”
“嗯哼。”
“哇!厲害了!!!下次帶來讓我試試手感,我都沒舍得買這麽貴的拍子呢!”
其實按照陳也的消費水平,買這種兩千塊的東西是眼睛都不眨的,但她說出這種話,就是不會讓人覺得別扭或虛假。
“一定的!”曲銀燈不自覺笑了起來,“等我也練練羽毛球,下次見面,我們一起打!”
回到家後,沈萊先去洗漱。曲銀燈坐在客廳裏把球拍的說明書拿出來仔細研讀,看着看着想到什麽,便拿起空拍又拍了幾張照片,挑了角度比較好看的一張發給了方亞。
“啊?”方亞幾乎是秒回,“這不會是你的獎品吧?”
“對,說好的,借了你的運氣,有你的一半。”
方亞說:“那我要拍子的上半。”
不等曲銀燈琢磨明白他什麽意思,他又問:“需要免費的纏線服務嗎?”
曲銀燈屈膝坐在沙發上,卻回了句:“我不會打羽毛球。”
方亞:“嗯嗯,那看來還需要一個私人教練~”
沈萊洗完澡出來,叫了曲銀燈一聲。她應聲站起,拿着毛巾進了衛生間。
“教練會嫌棄學生比較笨嗎?”她想了很久才問。
這次方亞打字中的狀态持續了很久,她拿着梳子開始梳頭,眼睛一直看着手機屏幕上的對話框。最後等來的,卻是一條2秒鐘的語音。
他說:“教練只會嫌棄學生不上進。”
“那完了,”曲銀燈單手慢吞吞地打着字,“我這人非常不上進。”
“那剛好,我是個非常會督促學生上進的教練。”
曲銀燈想了想,也按下語音鍵,給他回了一條語音消息:“等有時間吧——方教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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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年會的結案要在下周二之前上交,曲銀燈周末兩天都在忙活這件事。
蘭卡斯特的定稿結果還沒出來,顏嘉恒旁敲側擊問了阿碩兩次,還是沒有任何肯定的答複。
吳東岩媽媽給曲銀燈打了兩次電話,第一次她沒看到,第二次直接拒接後拉黑了號碼。做決定之前,她一直有種搖搖欲墜的恍惚感,但在下定決心之後,似乎眼前的一切都清晰了起來。
她總算想明白了,跟吳媽的相處中那些讓她不舒服之處的來源——是強勢精明但遇人不淑的一個女人,在幾十年面對不平和的家庭氛圍之後,對将來要成為她兒媳婦的小輩的一次次立威。
吳媽分明為家庭做了最重要、最成功的幾次決定,但仍然擺脫不了自身的局限。
她和無數一無所有的妻子一樣,要忍受丈夫的回避、冷漠、懶惰,要生孩子、養孩子,要打理家産、要操持家務、要關心大大小小所有的事、還要面對外部世界的變遷……
可這樣的一個女人,卻甚至得不到來自丈夫和兒子的一句關懷與支持。
她在家庭裏根本不能算是被尊重的,她簡直是在用自己的骨血補給這個家。同時奇怪的是,她卻又對這種犧牲和奉獻甘之如饴,似乎如果不這樣做,就無法體現她存在的價值。
所以她固執地認為,曲銀燈也要遵循着她的路,去做另一個“賢妻良母”,同樣地敲髓吸血,去給養她未來的丈夫和家庭。
而作為傳統“一家之主”的丈夫吳爸,卻什麽都不做,就能得到來自兒子的同情和尊重。
因為不做,所以不會錯,更不會有責備與批評。
曲銀燈并非沒有見過這樣的父母和子女,甚至她自己本身也是這樣家庭的活生生的受害者,只是當時身在其中,選擇蒙住了自己的眼睛而已。
到現在,她才終于看清了。
如果她真的跟吳東岩組建家庭,或許根本用不了多久,就會分崩離析——這是她們的內生性格注定的。
她已經無法再做一個無止盡去給養別人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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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晚上沈萊沒回來,曲銀燈給陳也打了電話,告訴了她和吳東岩分手的具體情形。
“你做得沒錯。”陳也很欣慰,她當然看得清這段感情的症結在哪兒,也是為數不多會站在曲銀燈角度上看待問題的人,因此很慶幸曲銀燈能夠當斷則斷,“人的本性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更不會一朝一夕改變。我支持你的,做讓自己高興的事。”
在別人看來,曲銀燈是雙職工家庭,父母又都是知識分子,應該是一個幸福美滿的三口之家。相反的,單親家庭出身的陳也,在大衆認知裏,才應該是普遍不幸的。
然而事實卻是完全相反,她們兩個之中,更為完整和幸福的人是陳也。
“嗯。”曲銀燈嘆了口氣,“葉子,我覺得自己想清楚了,但是想起他的時候,心裏還是會有點難過。”
“那有什麽?”陳也的語氣很輕松,“你就算養一只小貓、小狗,丢了也都會難過,這很正常啊。我第一次失戀的時候跟你講過沒有?八月盛夏、瓢潑大雨,我在雨裏哭成了淚人,把自己感動得一塌糊塗,覺得我為他付出了這麽多……結果渣男/根本不為所動。”
“嗯,跟我講過。”曲銀燈笑了一聲,“你追了三個多月的男神,結果在一起還沒一個月就被甩了,後來你用了一年才走出來。”
“對啊,所以感性和理性、大腦和心,本來就不是百分百同步的。那句話怎麽說來着……別去管你的選擇對不對,讓你現在的選擇變成對的就好了。”
曲銀燈趴在床上“唔”了一聲:“不愧是陳老師,果然會安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