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月光
白月光
吳東岩還在上班,忽然收到一個電話。
他跑到院子裏才接起,對面問:“你是不是回過家了?”
“怎麽了?”
“我剛回來,看見快遞被拿進屋了,以為你回來過了。”對面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門口鞋櫃上還有把鑰匙……”
“鑰匙?”吳東岩心裏“咯噔”一下,“你拍給我看看。”
挂掉電話後,他就收到了那把熟悉的鑰匙照片,分明是之前給曲銀燈的那把。他剛想給曲銀燈打電話,同科室的大姐就出來叫他,他應了一聲挂了電話,急急忙忙跑了回去。
他一直心不在焉,好不容易到五點半下班,他拿起外衣飛奔出去,坐上車就開始給曲銀燈打語音電話,沒想到卻根本沒撥出去,顯示對方不是聯系人。他又換了撥號電話,還以為也得吃閉門羹,結果曲銀燈卻接了起來。
兩人誰都沒有先說話,電話裏一陣死一般的寂靜。
“曲曲……”還是吳東岩先開口,“你在哪?”
曲銀燈沒聽完,“啪”一聲挂斷了電話。
他再次打過去,曲銀燈仍舊接了起來,但沒說話。
“住在我家的那個女的,叫馮晶。”吳東岩沒再廢話,直接切入了正題,“她是我……大學時候的……朋友。”
到這兒,曲銀燈再次挂斷了電話。
吳東岩第三次打過去,她不厭其煩地再一次接起,這次卻先開口說:“最後一次。”
“她是我大學時候的初戀…我這些天也很煎熬,我想說,但不知道怎麽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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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她似乎很不耐煩。
“……我跟她是在學校附近咖啡店認識的,那個時候她在那裏當學徒,是她先追的我……我們在一起三年。她家裏非常重男輕女,她說她十五歲就出來打工了、她不想回老家,要等我畢業我們就結婚,但我爸媽不答應——不管是她的家庭還是她這個人,她們都不滿意。我媽……因為這件事生了病,我拗不過爸媽,最後只能跟她分手。”
“後來聽說她轉行去金店做了銷售,跟一個小老板結了婚。今年年後沒多久,她忽然聯系我,說自己離婚了。我當時想……只是見個面而已,也沒什麽大不了。”
“那是我們這麽多年第一次見面,她說孩子和通州的一套房子歸了她,離我不遠,以後可以常來常往。前段時間我經常會開車去幫她搬家和收拾,有幾次是白天請假去的……上星期、上星期有一天晚上,她給我打電話,說因為家裏管道老化、衛生間下水管漏水,把地板都淹了,得重新施工換地板和賠償樓下鄰居。前後大概得二十天,她問我附近哪裏的酒店比較好,我就……”
“就讓一個剛離婚沒多久的初戀情人,帶着孩子住進了你家。”曲銀燈冷冷接道。
“對不起……”
“跟我說什麽對不起?”曲銀燈嗤笑一聲,只覺得可笑,“對不起要對能原諒你的人說,比如你媽。”
“曲曲……”
“可以了,不需要那麽多借口,我也只是想知道原委而已。”她的聲音聽不出來到底是不是在生氣,“大岩,我很會為了別人委屈自己,如果你把這件事攤開告訴我,我可能會忍着不高興也同意讓她住進我男朋友的家。但你沒有,你做了選擇,就要承擔後果。”
“曲曲,我……”
“如果心裏沒鬼,就不用故意瞞着我。你的行為已經告訴我一切了,我不需要再聽你的廢話。我會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告訴你爸媽,從今天起,我們再沒有關系了。我的東西你都扔掉吧,我有潔癖。你的東西我會扔樓下垃圾桶,想要的話自己去撿。”
說完,她再一次挂斷了電話。這回吳東岩再撥過去,聽筒裏就只剩下被拉黑後“嘟嘟嘟”的忙音。
進城區的路還沒開始堵,他一路壓着限速開到曲銀燈家小區。
沈萊正在屋裏煮麻辣燙,開門看見是他還有些驚訝:“曲曲沒回來呢,要不你進來等會兒?”
“能幫我給她打個電話嗎?”吳東岩滿頭大汗,“我……手機沒電了。”
沈萊“哦”了一聲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曲曲,那個……”
“我在小區公園。”
“哦,好。”沈萊轉達了她的話,看着吳東岩掉頭狂奔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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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東岩外套都落在車上沒來得及穿,只穿着單薄的襯衫,很快就找到了在公園河畔坐着看鵝的曲銀燈。
最近天漸漸黑的晚了,這會兒路燈亮了,但還能看見天邊的一抹日光。
曲銀燈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什麽都沒說。但他還是一眼就看出她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哭過了。
“曲曲……我不應該自作主張決定這件事,我知道我錯在哪兒了。”
曲銀燈像沒聽到似的,反問:“你對她還有感情嗎?”
吳東岩眼底一震,雙手不自覺攥緊了:“我不知道……”
曲銀燈笑起來:“你看,你的回答再一次說明了答案——我是做文字工作的人,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意思,如果沒有……你就會說沒有。給不出答案,恰恰是一種答案。”
“就算有也只是朋友之間,曲曲,我和她已經過去了……”
“但你會有下次。”曲銀燈壓根沒看他,“我以為你是個做事果斷的人,一直以來你也都是這麽展現給我的,但在這件事上,你沒做到。現在是初戀、以後是前女友,如果我們結婚,還可能是表弟、同事……每一個你覺得重要的人,都可能擺在我們的感情前面。不用着急保證,我不相信你會改,因為人就是這樣的——從來不會變。”
她轉過臉來,沒有哭聲,但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親人之間原本是需要更多理解、包容,我不想和你争吵——只有想繼續維護關系的人,才會努力去平複心情、試圖修補裂痕。我們之間也有裂痕,我早知道決定在一起生活是很難的,我也想過去修補我們之間的裂痕……但現在看來,沒有必要了。”
“曲曲……”吳東岩拉住了她的手。
“每個人都會有犯錯的時候,但不是所有的錯都可以被原諒。”她搖頭,“可以了,再多一步,我們都會是仇人。說實話,我能想象得到,當初你為了她做過多大的鬥争、最後又是怎麽無奈退讓的——這始終會是你心裏的檻,你對她虧欠、愧疚,會一輩子都放不下的。而這種時候,如果我阻止你,就是阻止你彌補過去的自己。”
“所有愛情的開始都是沖動,但是大岩,我們之間沒有過沖動,我們的沖動給了別人。如果只追求結婚、過日子,可能能接受,但可惜,我們又都是相信浪漫的人。我和你……不适合這樣步入婚姻,工作和生活已經足夠乏味了,如果心也一樣,那就太可悲了。”
“從說起結婚這件事開始,我就有種抵觸心理,但我總覺得這是責任,是要給父母的交代,所以從沒有正視過自己的內心。我之前一直沒辦法下決心來着,如果不是今天的事……你說,人如果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谷欠望和本能,那跟動物還有什麽分別?”
她甩開他的手,但這番話卻不只是說給吳東岩聽。
“想要什麽,總要有取舍。如果你能既要有要,那當然是有別人在替你犧牲。大岩,我們結束吧。”
“曲曲……”吳東岩似乎只會說這兩個字了。
“我不想再委屈自己了,”她流着淚笑起來,“我哭夠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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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馮晶正在廚房忙碌,趕忙跑出來,見是吳東岩,立刻笑臉相迎:“你怎麽這會兒來了?吃飯了嗎?”
單從吳東岩的表情上,她也能猜到下午出了什麽事。但他搖頭不說話,她便也繼續裝傻。
“換雙拖鞋坐下來吃吧,就當我感謝你這一個月來的幫忙了。搬家、收拾、修下水,還借住在你家,害得你去住朋友家……東哥,要沒有你的話,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
吳東岩原本是想來找她說讓她搬出去住酒店的事情的,但聽了這麽一番話,反倒不知道改怎麽開口了,只能沉默以對。
“東哥,你怎麽了?”馮晶關掉了廚房的火,“下午我正好帶着茵茵去遛葫蘆了,是不是那串鑰匙?……”她想了想,“對不起啊東哥,我給你惹麻煩了吧。”
“沒,是我的問題。”吳東岩搓了搓臉,“沒事,我就過來看看,你們吃飯吧,我走了。”
“一起吃吧,你回家去開車還得好一會兒,這麽走不安全,我也不放心。”馮晶叫住了他。
正好茵茵抱着葫蘆從卧室過來,高興地叫了一聲:“叔叔好!葫蘆,你也說……‘叔叔好’!”
葫蘆已經挺沉的了,被這麽抱着有點焦躁不安,用沙啞的嗓音叫:“喵——”
馮晶上前摸了摸女兒的腦袋,示意她:“讓叔叔坐到餐廳位子上,飯菜馬上就好啦。”
茵茵乖巧地放下葫蘆,上前來拉吳東岩的手:“叔叔,坐下吃飯!媽媽做的飯很好吃,你也要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