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憑什麽只恨我
第29章 憑什麽只恨我
“我喝醉了。”李靈運悶悶地說,“帶我回去。”
他在方何肩膀上輕輕蹭了蹭,柔軟的發絲像是小刷子,在方何臉頰旁輕掃。
李靈運的胸膛緊緊貼着方何的後背,一只手五指張開,貼在方何小腹上。這個動作能随時隔開方何與其他人,只要手掌一用力,就能把他按進懷裏,讓他動彈不得。
王子毅先是呆若木雞,然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反複确認。過了許久許久,才抖着嗓子問:“李,李靈運?”
怎麽會長這麽高?!
也不像以前那樣雌雄莫辨了!
李靈運聽到自己的名字,從方何肩膀上擡起眼,目光專注而銳利。
方何發現,王子毅的臉色瞬間慘白,連嘴唇都在發抖。
王子毅剛剛說,自己轉學後,他們沒少被李靈運收拾,看樣子沒有誇大其詞。
盡管他剛才還嘻嘻哈哈,說着“逗逗他”“開玩笑”之類的話。但他估計心裏門清不是這麽回事,否則看到李靈運的時候,也不會如此心虛和害怕。
然而李靈運只是默默看了他一會,表情寡淡地問道:“誰?”
方何與王子毅都傻眼了。
方何本以為,李靈運對自己的霸淩恨之入骨,見到其餘霸淩者自然也不會放過。
可他甚至沒能認出王子毅。
“沒什麽,覺得你眼熟而已,認錯了哈哈哈。”王子毅如蒙大赦,趕緊嘻嘻哈哈把自己的身份蒙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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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哀求般看了方何一眼,讓他不要拆穿。方何心領神會,沒有讓他當場難堪。
“方何,我們有時間再聚,就這麽說吧!”王子毅生硬地告別,然後揮揮手快速離開。
走遠前,他又轉頭偷瞄了李靈運一眼。
方何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李靈運往電梯的方向拉,“喝多了,不舒服,帶我回房間。”
看着李靈運的背影,和他微微晃動的頭發,方何嘆了口氣說道:“晚宴的酒是拿在手裏裝裝樣子的,你還真喝這麽多啊。”
方何跟着進了李靈運的房間,幫他脫下外套,又扶着他走向衛生間。
“想吐就趕緊吐。”見李靈運趴在水池上,方何轉身去給他拿毛巾,用來待會擦嘴巴。
“方何。”
他聽見李靈運極小聲的嘀咕,以為要讓他幫什麽忙,于是俯身把耳朵湊過去。
結果一只有力的手臂伸過來,突然勾住他的脖子。方何猝不及防,直接往李靈運的懷裏倒去。
下一秒,他的嘴唇被李靈運堵住。柔軟的舌也強勢侵入,掠奪每一寸空氣。
方何震驚的發現,李靈運嘴巴裏甚至沒有酒味。
浴室的光是橙黃色的,像積灰卷邊的舊報紙。李靈運俯身,投射下的陰影完整籠罩住方何。方何感覺,如果這啧啧作響的吻再不結束,他就要溺斃在灼熱的空氣裏了。
面前一塵不染的鏡子,無聲地記錄着他們的荒誕惡行。方何只一眼,就看到情迷意亂的自己,他瞬間僵住了。
“你……”換氣的間隙,方何一把推開李靈運,紅着臉惡狠狠地說,“你他媽騙我?!”
“不然你不會跟來。”李靈運直言不諱。他頓了頓,才繼續問道,“剛才那男的是誰?”
方何本來在盛怒之中,聽到他這話,氣勢漸漸弱下去。他狐疑地看了李靈運一會,不太确定地問道:“你真的不記得他了?”
“不記得。”
方何猶豫片刻,但轉念一想,王子毅已經和李靈運分開了,這時候揭露王子毅的身份,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如果我說是高中同班同學,你能想起來嗎?”
李靈運垂下眼皮,過了一會,才用肯定的語氣淡淡說道:“王子毅。”
方何點點頭。
李靈運卻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嗯了一聲,便開始伸手解方何的腰帶。
“喂喂喂,等下!”方何用力按住李靈運的手臂。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李靈運興致高昂,他蒼白的手臂上浮現出青色的經絡,肌肉堅硬如石。
“為什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以前可是……可是沒少找你麻煩。”方何突然情緒失控,神經質地強笑一聲,“你不會把其他人也忘了吧?”
“其他人是指誰?”李靈運平靜地問。
當“王子毅”這個名字浮現在腦海時,李靈運也想起了這個人的全部,包括當年他怎麽給給方何為虎作伥的。
但很奇怪的是,他并沒有太多惱怒或憎惡。就好像那只是路邊一枚不起眼的石子,牆角不知名的草芥,挑不起他任何情緒。
是因為當年方何走後,自己已經狠狠報複過他們了嗎?如果是這樣,那他對方何也不該有這麽強的恨意。
畢竟他報複得最慘的,就是方何了。
見李靈運這個态度,方何難以置信。他感覺靈魂被撕扯出軀殼,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顫抖的肉身。
李靈運怎麽能無所謂?
為什麽可以放過他們,卻死活不願意放過我?
方何突然發了瘋似的掙紮,李靈運猝不及防差點被他掀翻。李靈運控制不住,只好把他強壓在洗手池的大理石臺面上。
方何的臉頰擠壓着冰涼的大理石,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他眼角泛起紅,眼眶裏有什麽亮亮的在晃動,是水。
“你故意的吧李靈運?故意這麽說給我聽!”方何咆哮的喉嚨裏發出咕嚕聲,回蕩在封閉的浴室裏,像被什麽卡住了脖子,“你丫的憑什麽啊!!!”
憑什麽只記得我!
憑什麽只這麽對我!
憑什麽只恨我一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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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靈運,我們一起去跨年呗!”
高二的那個12月30日,方何撐在李靈運課桌邊上對他說。
課代表的吆喝聲,學渣的求饒聲,女生們叽叽喳喳的笑鬧聲,都蓋不住方何清脆的音色。
“不去。”李靈運淡淡地回複道,低頭在書本上勾勾畫畫。
“為什麽?”
“人多,冷。”
“去嘛去嘛,我們不去那人多的地方。有個小衆跨年點,我帶你去。”方何抓住他的胳膊晃了晃。
李靈運覺得,方何真是個怪人。自己從來不理他,居然還能喋喋不休說這麽多話。
之前運動會的時候,李靈運故意沒去看方何長跑,方何因此發了火。本以為兩人可以一刀兩斷,結果對方很快又像沒事人一樣黏上來。
後來老師把他們座位調開,各自去幫扶成績落後的同學。方何不願意,在辦公室裏撒潑打滾,李靈運卻幹脆地答應了。方何在廁所裏大哭一場之後,第二天又笑臉相迎。
或者是李靈運收下女生送的礦泉水,卻把方何強塞給他的泡芙丢掉了,因為他不喜歡甜食。方何也只是盯着垃圾桶看了一會,抽抽鼻子說,下次送不甜的。
不論怎麽拒絕、漠視,方何永遠都不會放棄跟自己搞好關系。怎麽才能讓方何消失?成了李靈運每天都在思考的問題。
但漸漸的,李靈運開始習慣方何的存在了。仿佛就該有個人一直在他身邊嗷嗷嗚嗚,如同剛出生的小狗。
就像太陽從東邊升起,水往低處流去,候鳥要在秋季遷徙……方何永遠黏着李靈運,也是亘古不變的自然規律之一。
“去嘛去嘛!好不好?”方何的眼睛太亮了,像露珠在荷葉裏閃着光。
李靈運被吵得腦尖疼,最終嘆了口氣:“只有這一次。”
“好耶!”方何歡呼起來,然後一把攬住李靈運的肩膀,哥倆好似的說道,“我會帶零食和燒烤,然後買兩杯熱乎乎的奶茶,我們舒舒服服跨年。”
“我……”
“我知道!奶茶不要放糖,對吧?”方何笑嘻嘻地說。
李靈運看着他,然後默默別開臉去,嘴角卻微微上揚了幾個像素點。
12月31號晚上九點半,李靈運準備出發。
臨走前,他看了眼自己的家。那是棟三層大別墅,附帶院子和泳池,是外公送給他最愛的小女兒的。
但小女兒,也就是李靈運的母親,卻不怎麽來住。她常年混跡于各位男朋友家裏,相比較男朋友,兒子自然沒什麽吸引力。
今天是跨年夜,但母親沒有回來。保姆們也回家過年去了,整棟別墅空無一人。
李靈運慢慢關上門,也将那深不見底的黑暗阻隔在視線之後。與之相對的,屋外月朗星稀,投射下銀白色的光線,照亮了前方的路。
冬天的空氣很涼,冷風簡直要往人骨髓裏鑽,像鈍刀子一般切割着皮肉。李靈運感覺四肢在慢慢變冷,變得僵直。好在心髒滾熱,源源不斷向四肢末端輸送熱量,讓它們不至于凝固住。
方何給他說得地方,是一個半山腰的觀景臺。平時人流量不少,但今天是跨年夜,人們要麽暖暖呼呼在家裏過年,要麽去鬧市區參與狂歡。
此時偌大的平臺,只有李靈運和兩個陌生的女大學生。
本來以為只有他和方何的。
不悅的情緒一閃而過,李靈運卻沒有捕捉到。
他沒興趣挨凍,于是支起從家帶來的帳篷,打開充電暖爐和探照燈。做完這一切,他一看手表,已經超過約定的十點鐘了。
方何遲到了。
李靈運沒有多想,轉身掏出帶來的書去看。
他不知不覺沉浸在書的內容裏,等閱讀了三分之一,才突然想起什麽。再看眼手表,居然已經十一點多了。
方何還是沒有來。
李靈運給方何發去的信息,遲遲沒有回應。打過去電話,也始終無人接聽。
直到這時,逐漸升騰而起的怒火,才開始灼燒着李靈運的神經。讓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像是有枚彈珠在他胸腔裏橫沖直撞,卻沒有出口——
方何居然騙他。
讓他一個人在這裏挨凍。
憤怒對李靈運來說是很陌生的感覺,因為他很難對什麽産生興趣,因此也就不會失望。
如果不是方何死纏爛打,他這時候早就已經上床睡覺了。
他被耍的好慘,居然真的信了方何的鬼話,來這荒無人煙的地方跨年。
他要走,立刻,馬上。
他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李靈運剛剛直起身,自己的帳篷突然被人拍了拍。他愣了下,立刻往前跪出一步,飛快地拉開拉鏈。
【作者有話說】
無獎競猜:
1.方何為什麽沒來?
2.拍帳篷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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