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花夏回去的時候還是有些迷迷糊糊的, 她也不清楚陸白到底相信了她幾層的說辭。
公子旌餘知曉她被雪虞給邀了出去,雖然之前已經告誡過她少出坊, 但是既然出去了他也沒有多說什麽。
“先生。”
他看着有些恍惚的少女, 淡淡的吐露出了這兩個字。
花夏在男人清清冷冷的聲音之中回過神來, 反應了一會兒将之前篩選的名單遞給了他。
男人接過, 看着篩選之後人數,不多不少剛好五個。
“改日,喚來。”
少女颔首, 按照着以往時候将男人看過的書整理好放在書架上。因為他本就喜靜,所以大多數時候花夏一般都不出聲, 将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便自行離去。
但是今日卻有些例外。
旌餘的視線沒有停留在手中的書冊上, 他擡眸看向了花夏,待到她将書籍整理好了之後, 薄唇微掀。
“寧安王, 何事?”
花夏對于男人知道自己被雪虞邀請出去的事情一點兒也不意外,但是倒是沒有想到他會知曉魏暮也在。
“因為雪虞是寧安王府上的人,所以他便特意來想要看看我們兩個的比試, 但是因為怕自己的評斷有失偏頗, 又喚了陸白一同。”
說到陸白的時候, 花夏頓了頓, 眼神閃過一絲複雜。
因為在暗花坊的時候她并沒有蒙面,少女此時臉上的情緒被男人一下子全然看在了眼裏。
“陸白, 為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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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蹙眉, 對于自己坊裏的人, 一向極為護短。
“不是,是我的錯……”
花夏并不打算隐瞞,畢竟旌餘早就知道那句詩不是自己所作,長久以來的相處自己是什麽樣的水平,他自然是了解的。
男人沒有再翻動書頁,靜靜地等着她的下文。
少女咬了咬唇,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開口說道。
“不知道寧安王是怎麽知道我在公子生辰時候随口的那句詩,當時被問起,原本想着糊弄過去,但是陸大人也在……”
旌餘聽到這裏有了些許思量,他打斷了花夏的話。
“詩,是陸白?”
“……嗯,是陸大人的詩。我不曾告訴公子是因為時間太久了,所以也記不清楚他的長相了,直到百花宴時候才隐約和記憶裏那人的模樣對上號。”
花夏眼神微閃,這是最安全的說法了,不會有太多的疑點,但是……
她并沒有信心瞞過旌餘。
男人一直直直的注視着花夏的面容,沒有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化。
眼眸沉着,并沒有發表任何的看法,良久,花夏被看的脊背發冷,以為他看穿了要戳穿自己的時候,卻被他喚了下去。
“下去。”
旌餘只說了這兩個字,面上沒有任何的情緒。
他本是這樣的人,清冷沉穩,有着剔透玲珑的心思,卻将一切都掩藏的讓人無法琢磨。
像是一層一層的謎團,解開了一層,還有下一層再等待着你破解。
花夏大大的松了口氣,然後颔首行禮退下。
等到少女退離之後,旌餘拿起筆,細軟的筆尖輕輕地蘸了點墨,緩緩的在原本寫着名字的冊子上的那五個人的名字一一劃去,然後寫上了兩個字。
〔陸白〕
……
齊澤自汴州和陸白一別之後便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天天乖乖的早起去竹林處練劍,一點兒偷懶的跡象都沒有。
十一原以為少年也就三分鐘的熱度,過了那個勁兒之後便會松懈下來,像往常那樣偷偷的溜出去玩。
然而,半個月過去了,齊澤每日三更便起來自覺的去竹林練劍。
這不僅僅讓十一感到驚訝,就連大部分時間在外的齊秦也覺察到了少年是不對勁。
“十一,少主今天還在竹林練劍嗎?”
男人問道,歲月在他的臉上沒有留下多少的痕跡,反而因着臉上的些微的皺紋帶上了些許威嚴。
“回莊主,少主今天也和平日一樣三更天就起了,用過早膳便直接去了竹林。”
齊秦聽後放下了手裏的杯盞。
“我去看看。”
十一愣了一下,然後下意識的準備跟上,但是男人卻開口喚住了他。
“十一今日你便休息吧不用跟來,我去問問那小子究竟怎麽了。”
這麽說着,齊秦便離開了大廳朝着劍莊後面的那片小竹林走去。
着着月白色衣衫的少年手執着劍,手腕一轉,極為漂亮的旋了一個劍花。
微風吹來,竹葉飒飒作響,一些葉子飄着在半空中,有的落在了他的身上,透着一股子冷冽的意味。
他像是在發洩什麽一樣,一直練着不知疲憊一般。
少年的身影很快,和着這紛飛的竹葉,似乎都要融在了一起。
這個時候一把長劍從後面直接扔了過來,齊澤愣了一下很快的反應過來,手一擡,用手中的劍将朝着他襲來的劍給生生的打飛,眉眼暗沉,順着之前長劍飛來的地方看去。
卻發現了來人是齊秦。
他怔住,立刻收回了手中的劍。
“父親……”
齊秦将朝着他飛來的長劍輕輕地一彈,避開了其鋒芒。
“澤兒,練劍的時候最重要的是心靜。”
男人走過去,将少年手中的劍給拿了過來扔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像是鷹隼一樣,本就嚴肅如同冰霜的面容此時因為沒有任何情緒,更加的讓人脊背發冷發熱
“……對不起父親,我……”
男人沒有說什麽責怪他的話,他走到一旁休息的小亭子處坐下,看着少年呆愣的模樣開口将他喚過來。
“每日每夜的練了半個月劍了,也該休息一下了,過來坐。”
齊澤已經很久沒有和齊秦這樣坐在一起說話了,男人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外面,一般回來的也是檢查他的劍術精進了沒,有沒有偷懶。
看着少年局促拘謹的樣子,齊秦沒有說什麽,只是徑直将兩人的茶水滿上,隔着氤氲的水汽慢慢的開口問道。
“有心事嗎?這半個月來我聽十一說你一直在練劍,要是換作以前,你可隔一天就要出去玩上一圈。”
聽着男人的話齊澤不自覺的攥緊了衣袖,腦海裏立刻便浮現出了陸白的臉,她靠近自己的時候帶着的清甜甘冽的氣息,似乎還殘留在鼻翼之間。
“父親,我沒事……”
“你和你的母親一樣,一說謊就會不自覺的找個東西攥住。”
齊秦語氣裏帶着些許調侃,面上卻沒有絲毫的情緒變化。
他垂眸看着齊澤的手緊緊攥住衣袖,便知道少年在說謊。
男人的眼神柔和了些許,少年一直低着頭,抿着唇的樣子沒有平日的幹脆利落,猶豫不決的模樣,讓他有些意外。
“父親,我,我……”
他試圖開口和齊秦坦白,告訴他他的兒子可能喜歡上了一個男人,但是嗫嚅着唇,半天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如果,如果被父親知道了我阿白有那個意思,肯定會打斷我的腿吧!!!
少年幾次想要說出口,但是都在關鍵時刻自己将話咽了下去。
“說吧,惹了什麽事情,還是遇到了什麽煩心事?”
齊秦倒是不急,慢慢的喝着茶水。
少年是從汴州那次回來之後才變得這樣的,那麽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件事和陸白有關系。
他這麽想着,看到齊澤半天都憋不出來一句完整的話,“砰”的一聲有些大力的将杯盞放在了桌子上。
“這有什麽不好開口的,是不是把人小姑娘惹生氣?”
“欸??不是不是,我不是因為什麽小姑娘,不對!我根本沒有遇到過什麽小姑娘,哪裏來把人家惹到一說?”
齊澤連忙擺手否認,不知道為什麽會往這方面想,他這十七年來別說什麽小姑娘了,連一個女的的小手都沒有碰過。
“奇了怪了,你不是去了汴州嗎?從那裏回來你就這副萎靡的樣子,不是和陸白那丫頭有關還能和誰有關系?”
“的确是和阿白有關系,父親,我的,其實對阿白……”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要告訴齊秦自己對陸白的心意的時候,突然反應過來什麽,嘴長的老大,眼睛裏滿是震驚。
“父親,你,你剛剛說誰是……”
“陸白那丫頭啊,你們兩個小時候就定過娃娃親了,你不也挺喜歡人家的嗎,天天我後腳一走你就溜去找……”
他說到一半齊澤直接站了起來激動的拽住了男人的衣襟。
“你是說阿白,阿白是個女子?!當真?”
齊秦被他這激動的模樣給弄得晃神了一會兒,随即反應過來直接笑了出聲。
“你和人家姑娘一起長大,這麽久了都沒有覺察到嗎?而且你陸伯父陸伯母也沒有刻意隐瞞過你。”
“我,我真的一直以為阿白是個男……總之!我太開心了父親!”
齊澤眼睛亮的出奇,将男人直接抱了起來,然後開開心心的往外面跑去。
“澤兒,你去哪兒?”
“我去找阿白!這半個月忍着沒見她!我每天都想見她想見的不得了!”
少年的聲音從越來越遠,帶着撥開雲霧的豁然感,愉悅的情緒完全沒有任何的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