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秋天的狗尾巴草
秋天的狗尾巴草
欺淩還在繼續,甚至變本加厲,易安安曾想過到警局報案,但是她在踏入警局那一刻,又退了回去,她有些不願意把這些傷疤公之于衆。
夜晚,易安安在日記本上寫着:“我如同秋天的狗尾巴草,程念懷如同夏天的狗尾巴草”
随後停筆,她透過門的縫隙看到爸爸媽媽正坐在沙發上看劇。
她關上最後一絲縫隙,外頭光落不進來,裏頭沒有開燈,仿佛一切到了終點。
易安安靜靜坐在書桌前,狗尾巴草做的小狗被她做成鑰匙扣常常帶在身邊,易安安落着淚,她想程念懷了。
易安安抹去眼淚,看向外頭沒有星星的天空,甚至沒有月光的天空,沒有一絲光亮。
……
叮鈴鈴,叮鈴鈴。
舞室的上課鈴結束,緊接着伴随着的是物體落地的聲音,這一聲音,讓許多人都趴在窗戶上看,随後大聲尖叫。
易安安趁着她們休息時間去上廁所,獨自走上天臺,她坐在天臺上,望着樓下嬉戲打鬧趕往舞室的同學,易安安再一次舉起那個小狗看了看,上課鈴聲響起,易安安閉上眼睛将小狗放在胸口,然後往前一伸。
易安安重重的摔在地上,鮮血從她身下流出,小狗此時也落了下來,它沾上了鮮血,易安安艱難的想伸出手最後摸摸它,可她做不到了,力氣慢慢被剝奪,意識漸漸消散,耳邊只有尖叫聲和老師叫着打救護車的聲音,好吵,如同她第一次見到程念懷一樣。
易安安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皺着眉,她最後好像聽到了。
“我叫程念懷……”
“原來你不是啞巴……”
“安安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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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明年暑假我們一定要見面,不許食言,我們可是拉過勾的,食言的人會變小狗的哦。”
程念懷的笑臉還在易安安腦海中徘徊不去,易安安想她要食言了,對不起程念懷。
聽覺消失,這個少女如同秋天的狗尾巴草一般,枯萎是它最後的歸屬,少女也消散在秋天的開始時。
易安安身上穿着程念懷送她的裙子,裙子上印着的是夏日的狗尾巴草,可易安安從來都不是夏日肆意生長的狗尾巴草。
媽媽趕到醫院時,已經在路上哭的走不動路,還是爸爸強硬的拉着她來到醫院。
等到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易安安,媽媽的腳再也站不住了,她跪坐在離易安安幾步遠的距離,失聲痛哭,而爸爸紅着眼睛陪在媽媽身邊。
躺在病床上的少女,失去生命臉色蒼白,就靜靜地躺在那裏,任憑她的爸爸媽媽怎麽哭怎麽喊也睜不開眼睛。
最後爸爸還是強硬的抱着媽媽來到易安安床邊,媽媽顫抖的摸索着易安安冰涼的皮膚,希望能将女兒的溫度喚醒。
醫生在旁邊說:“抱歉,等我們過去的時候,她已經失去生命特征。”
爸爸搖着頭表示不怪他們,這時有個警察過來說:“醫生在她身體上發現好幾處瘀痕,我們懷疑她是被校園霸淩,當然也不排除家暴。”
這時媽媽帶着哭腔說:“家暴?我家安安是我們唯一的女兒,我們怎麽可能舍得打她。”
“女士,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是口說無憑,能方便去你家看看嘛?”
媽媽不願離開易安安半步,爸爸無奈只好說:“安安這麽乖,不可能自己跳樓自殺,我們配合警察調查,給安安一個公道。”
媽媽還是不肯,最後沒辦法,讓她哭累了,就強硬着拖她回去。
“哪間是你女兒的房間。”警察問道。
爸爸抱着媽媽指着中間那個房間,随後在抱着媽媽坐到沙發上,靜靜地等着警察檢查。
爸爸一直盯着時鐘,六點,是安安回家吃飯的時間,他望向門外,卻沒有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
警察在易安安房間裏發現上了鎖的抽屜,沒找到鑰匙,就出去打了聲招呼,得到她父母的同意,而後撬開。
裏面空蕩蕩得,只有一本日記本工工整整的擺在中間。
警察翻開一頁又一頁,而後面色凝重的讓同事來看,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出了房間将日記本遞到那對父母面前。
爸爸正呆坐着撫摸安撫媽媽,警察突然遞來一本日記本,他認得,這是他家安安經常寫的日記本。
他接過,翻開第一頁,上面寫着:“2002年3月15號。媽媽帶着我去了y市最好的舞室,我很開心,因為我能學到更好的舞蹈。”
“2002年3月16號,爸爸媽媽帶我去吃肯德基,說是慶祝他們的寶貝女兒通過舞室面試。”
看到這裏爸爸帶着笑意,可越往後翻臉色越差,甚至手都在顫抖着。
“2002年3月17號,她們好像不喜歡我,我試着去改變,可結果不盡人意。”
“2002年4月3號,我交到一個新朋友,可她被她們吓到了,遠離我,甚至往我身上吐口水。”
“2002年5月14號,她們将老鼠放在我飯盒裏。”
爸爸的手顫抖着握不住日記本,日記本落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将呆呆的媽媽吓醒,她從地上撿起日記本,跟爸爸一樣帶着笑意而後淚水止不住的流。
“先生女士,你們也看到了,這個日記本作為證據,我們将帶走。”
而後警察帶着他們回到了醫院,易安安的屍體躺在冰涼的停屍間中,媽媽隔着欄杆看着,手在空氣中比劃中,仿佛在撫摸她女兒的臉頰,媽媽在心裏想着,為什麽不告訴媽媽。
這時,媽媽的手機鈴聲響起,媽媽接起:“喂,秀琴啊,村長找我要安安的地址,他家柿子熟了,要給安安寄點柿子過來呢。”
程念懷守在外婆身邊看着外婆給易安安媽媽打電話,湊着耳朵聽,希望能聽到易安安的聲音。
村長也抱着柿子站在一旁。
媽媽顫抖的叫了一句:“媽…。”她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來。
外婆聽出不對勁就趕忙問了一句:“怎麽了秀琴?”
可始終沒有聽到答複,只有她女兒秀琴的哭聲,外婆心裏有些忐忑,一直問着:“秀琴怎麽了?”
媽媽哭了好一會才緩過來:“安安…,安安跳樓自殺了。”
“怎麽可能,前幾天不還是好好的從我這離開嘛?”外婆有點不太相信,她一直反複問道:“秀琴,你是不是騙我的,我年紀大了,受不住。”
媽媽在電話面前一直搖着頭,說不出話,最後還是爸爸接過:“媽,是真的。”
外婆愣在原地,程念懷也愣在原地,電話裏頭還在繼續說:“媽,秀琴現在精神不好,你現在可以上來看看安安。”
說完便挂了,外婆還一直重複着怎麽可能呢,怎麽可能呢。
程念懷媽媽心情大好的摘了許多柿子回來,見李婆婆院子裏不對勁,便問起:“怎麽了。”
村長一五一十的告訴她,她蹲下身說:“李婆,我陪你去一趟y市。”
程念懷媽媽帶着外婆和程念懷,連夜上了y市,到了醫院就看見原本滿頭黑發的兩人,現在已經有許多白絲露了出來。
“秀琴。”外婆叫了一聲,将她女兒的心喚了回來,程念懷沉默的走上去,透過欄杆看向裏面,少女就靜靜地躺在那裏,身上穿着他送她的衣服,可如今那件白裙沾染上了血色。
見到這一幕,他才肯相信易安安已經死了,程念懷紅了眼眶,他看向媽媽,媽媽将他抱住。
明明前幾天還答應他明年暑假還會回來找他,她卻食言了。
警察很快就來到醫院找到他們:“先生,到警局來一趟吧。”
他們來到警局,發現那裏已經坐了許多家長,那些家長見到他們,就連忙下跪求他們原諒,可沒有人能替易安安原諒他們。
外婆他們沉默的走到接待室中,警局的人給他們接了杯說:“外頭這些人就是霸淩你女兒的人家長。”
程念懷透過窗戶去看,發現他們都帶着眼淚,但卻不是為易安安而流。
“嫌疑人我們已經控制住了,不過很遺憾的告訴你們,其中有些嫌疑人未滿十八歲,不能進行逮捕。”
“為什麽?”程念懷開口道。
警察看着他:“法律規定,我們也沒有辦法。”
接待室吵鬧了起來,最後警察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勸動下來。
警察又說:“外頭那些人會求和解,你們願意嘛?”
“不和解怎麽樣。”
“那他們會受到十年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
“不能處死嗎?”
警察搖搖頭。
“為什麽?我女兒被他們害死了,為什麽他們不能一起死。”
警察很抱歉的說:“對不起。”
談判結束,易安安一家人都不願意和解,她們出了接待室,外面的人一哄而上,但全部被警察攔了回去。
“當事人的父母不願意和解,你們回去吧。”警察說。
有一位家長越過警察跑到他們面前:“我女兒才剛滿十八,她還有大好前程,求求你們放過她好不好。”
“那我女兒呢,我女兒求你們女兒放過她的時候,她們有放過嘛。”媽媽抓着那位家長的衣領,使勁搖着,警察廢了好大一股勁才扯開。
媽媽有些無力,又想倒在地上。
“念懷,去接着秀琴阿姨。”程念懷媽媽吩咐程念懷。
“你叫程念懷?”其中一名警察問道。
程念懷帶着紅紅的眼眶,點頭道。
“你跟我進來一趟。”
程念懷跟在警察身後,警察遞出一本日記本,程念懷認得,他在布村看見過,他翻開日記本,最後幾頁都寫着他的名字。
“程念懷很煩…。”
……。
“程念懷會不會只是我的一個幻想。”
程念懷眼淚流了下來,視線漸漸模糊,如果當初他在那一晚擅作主張翻開那本日記本就好了,易安安會不會不會死。
警察又遞給程念懷一個東西:“我見日記本上寫的這個小狗是你送給她的。”
程念懷收下,而後出了警局,外頭的人還在吵鬧,程念懷緊緊的握住手掌心裏的東西,出了警局。
他們站在火化場,看着少女被一點一點推進火爐。
易安安穿着白裙,如同程念懷第一次看見她,那是程念懷第一次見能将白裙穿的如此好看的人。
耳邊是易安安媽媽哭喊的聲音,眼前浮現出日記本最後一頁:“希望程念懷看到這個日記本時,能将小狗帶回布村那顆桂花樹下埋葬。”
最後,程念懷将小狗帶了回去,他親手刨開泥土,将小狗埋進去,而後小心翼翼的捧着土埋沒。
第二年夏。
程念懷如願考上y市的大學,他獨自一人回到布村,李婆婆早就搬離了布村去了y市照看她的女兒,院子裏雜草叢生,程念懷動手将雜草拔掉,唯獨留下一出地方,那是埋葬小狗的地方。
那個地方已經長出了一簇狗尾巴草,程念懷坐在那堆草的旁邊,靠着樹,吹着夏風。
程念懷早就不煩人了,自從易安安去世之後,他就不願意多說話,學校裏的人都傳他是高冷男神。
可如今回到這裏,他對這堆狗尾巴草絮絮叨叨。
“安安你知道嘛,我考上y大了。”
“我選的法律專業,我要為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校園霸淩制定新的規定。”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是在說笑。”
“安安,我現在不煩人了。”
……
狗尾巴草随風飄動,似乎在回應他的話,似乎在說你怎麽還是這麽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