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惡意從來都是無理由的
惡意從來都是無理由的
易安安渾身濕漉的躺在廁所地上,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她們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易安安擡眼看去,始作俑者正抱着水桶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見易安安擡眼,她挑眉道:“我們見你跳完舞之後,出了一身汗,便想着讓你涼快涼快,怎麽樣是不是涼快多了。”
說完她就和她背後的小姐妹一起笑了起來。
易安安沉默着,她們也不惱,反而還蹲下捏住她的臉說:“做人要有禮貌,不跟我們說聲謝謝嘛?”
“謝…謝…謝謝。”易安安斷斷續續的說。
那人聽見滿意的回答才放開她的臉,并嫌棄的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一張濕紙巾擦手:“真是的,早知道就不碰她了,也不知道我手裏沾沒沾上一股魚腥味。”
擦完手,她伸出手讓身後的小姐妹聞聞:“诶,聞聞我的手看有沒有味道。”說話間她瞄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易安安。
她們聞過她的手,都誇張的捂着鼻子說好大一股味。
“哎呀,那我可得趕緊回家拿香水噴一噴,對了!也不知道她見沒見過香水。”
她将擦過手的濕紙巾輕飄飄的扔在易安安臉上,仿佛她就如這張紙一樣毫無意義。
“走吧,反正我也玩夠了,今天就先放過她。”
等她們走後,易安安才緩緩的将臉上的濕紙巾拿下來,并支撐着身子站了起來。
她走出廁所,一步一步往舞蹈室的更衣間走去,身後便是她走過留下的水痕。
再去往更衣間的路上,易安安心裏想着,幸好今天只是潑水,往日裏她們都是動手動腳的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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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打開更衣室的衣櫃,易安安看見更換的衣服也被水潑了,她緩緩的轉過身,背靠着衣櫃蹲下,她崩潰了,瞬間紅了眼眶,淚珠大顆大顆的從眼睛裏流出,她只能繼續留在舞室裏等待衣服幹,才能回家。
她不明白她們為什麽要這樣對她,她明明什麽也沒做錯。
她反抗過,可換來的是更殘暴的欺淩,她想過離開這,她想過告訴媽媽她不想在這練舞,可這是y市最好的舞室,是媽媽花費家裏所有的金錢才讓她留在這練舞。
“我們安安啊,當然要上最好的舞室。”
她想起媽媽說的這句話,她不能讓媽媽失望。
她擦了擦眼淚,站了起來,換上濕透的舞鞋向舞蹈室走去。
只有等所有人走後,她才不用畏畏縮縮,盡情的跳舞。
她站在練習杆前,閉着眼睛回憶起老師教的內容,她睜開眼睛,舒展手臂,腳尖踮起。
打濕的衣裙因她旋轉,跳躍,将水甩了出來,在空中形成水珠,仿佛在水中芭蕾。
一曲舞閉,她摸了摸衣服,倒是沒那麽濕了,在到家之前就能幹。
出了舞蹈室,到了停自行車的地方,易安安松了一口氣,因為這次自行車車胎沒被放氣,她準備的打氣筒這一天是用不上了。
“安安,今天怎麽又是這麽晚回來,老師留堂了嘛?”媽媽剛放下菜盤,用圍裙擦拭着手就看見她女兒開門回來了。
易安安不說話,只是點點頭。
“嘿,你這孩子你媽媽問你話呢,你怎麽不說話啊。”易安安的爸爸坐在餐桌前喝着小酒說。
媽媽啧了他一聲,用手肘怼了她爸爸一下:“孩子不願意說話怎麽了,估計是練一天舞累的慌。”
因為媽媽的碰撞,導致酒杯裏的酒全部灑了出來,爸爸連忙用嘴在桌上舔着曬出來的酒:“可這孩子已經一個月沒說話了。”
“髒死了,都灑在桌上還舔。”
“你懂什麽,這酒很貴的,是一個大老板送我得。”
媽媽将爸爸手中的酒杯搶了過來,轉身進了廚房,沒過一會就将倒滿酒的酒杯放在爸爸面前。
爸爸笑了:“還是老婆最好。”
媽媽嬌羞了一下,便罵着:“去你的,沒個正形的。”
這樣的場景在易安安家裏見怪不怪了,她脫下鞋子換上拖鞋就往房間走。
媽媽看到後:“安安,你不吃飯嗎?”
回應她的只有關門的聲音。
房間裏沒有開燈,易安安坐在書桌前,她伸手将臺燈打開,将夾雜在一群書裏面的筆記本抽了出來。
用筆在筆記本上寫着。
6月27號,晴。
今天她們朝我身上潑水,我的心情從來都沒有像天氣那般晴朗過。
寫下這句話她停下筆,靜靜的注視着面前的筆記本。
忽然她伸出手将書頁一頁一頁的往前翻。
2002年6月26號,晴
我在舞鞋裏發現一根針……。
2002年6月25號,陰
今天我打開衣櫃,發現裏面有一個死老鼠……。
一直到2002年3月15號,是她來這個舞室的日子。
房間的燈突然被打開。
“你這孩子,寫作業怎麽不開燈啊,咱們家又不缺那點電費。”媽媽端着一盤切好的水果和一杯牛奶走了進來。
易安安連忙用課本将筆記本藏了起來,轉頭看向媽媽。
媽媽說:“你還在長身體,不吃東西可不行。”
媽媽将水果和牛奶放在書桌上。
“今天舞學的怎麽樣?”
易安安點點頭表示挺好的。
屋內一片安靜,媽媽尴尬得笑着:“今天生意好,賣出去了兩百條魚,安安有沒有想要的東西,媽媽給你買。”
易安安搖搖頭。
媽媽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說了,只好說着:“那安安先寫着作業,媽媽就不打擾你了。”
媽媽将房門關上,走到電視機前拿起一本書,書上說高中時期的孩子是到了不想和父母說話的年紀,這個時候大人不能去打擾孩子,也不能罵孩子,讓孩子自己慢慢走出來。
媽媽看得直點頭,覺得這本書寫的很對,她家安安估計是到了這個年紀,才不跟他們說話。
易安安看着媽媽走了出去,才将筆記本拿了出來,又重新放回剛才的位置,起身躺到床上睡覺。
......
“一噠噠,二噠噠,诶,很好不錯,繼續保持啊,繼續跟着老師練。”
老師透過面前的鏡子發現角落處的易安安,随口誇了一句:“诶,安安做的不錯,大家要向她學習啊,來繼續,一噠噠,二噠噠,跳。”
躲在角落的易安安瞬間感覺有幾處不好的視線向她看了過來,她忍不住縮了縮身子。
‘磅’,易安安被推到廁所門上,發出了巨大的響聲,她不敢擡頭看,但面前的人強迫她看過去。
“老師說你跳的很好,讓我們多跟你學習一下。”面前的人用手拍了幾下易安安的臉,吓得易安安閉上了眼睛。
“把眼睛睜開!”面前的人兇道。
易安安不敢不聽話。
“剛才在課上是不是被老師誇的心裏很開心啊。”
易安安不說話。
“說話。”面前的人使勁拍打她的臉。
易安安還是不說話。
“我叫你說話!”
“不…不是。”
但面前的人不信,她嗤笑一聲:“不就是一個賣魚的嗎?在我面前裝什麽?”
身後的一群人都笑着說:“就是,跟她一個舞蹈室,感覺自己身上全部都是魚腥味。”
面前的人松開手,易安安支撐不住坐了下去,等她們嘲笑完才走。
易安安依舊坐在原地,直到老人機發出消息。
她打開老人機,看到媽媽給她發來短信,說:“安安啊,今天有些忙,家裏沒有做飯,你到媽媽賣魚的地方來,媽媽給你拿錢去外面吃。”
易安安起身,将身上的灰塵拍掉,确保爸爸媽媽他們看不出來,才放心走了出去。
爸爸正宰着魚,媽媽正給客人打包宰好的魚。
易安安走了過去,媽媽給她遞了一張二十塊錢,嘴裏也說着:“剩下的錢拿着買你需要的東西。”
安安接過錢,便轉身想走,媽媽叫住了她問着:“安安啊,暑假明天是不是就要放了。”
易安安點頭。
“爸爸媽媽這幾天接了一個大單,要去外地送貨,不知道要去多久,你一個人在這沒人照顧,便想着讓你回一趟外婆家。”媽媽說着。
易安安愣住了。
媽媽以為她在擔心舞室的問題,媽媽便說:“舞室那邊不用擔心,媽媽已經給你請好假了,老師也說你天賦好,只要暑假在家好好練習,等回來繼續練……。”
剩下的易安安沒有聽清楚,她只聽見可以遠離舞室。
“安安,安安,你聽到媽媽說的話沒有?”
易安安點點頭,表示自己聽見了。
媽媽點點頭:“那就後天給你買車票,你自己一個人回外婆家。”
“老板娘,來五斤的草魚,內髒給我去掉,魚肉切成片。”一位客人說道。
“诶好勒,今天怎麽想着吃草魚了呢,平時過來買魚不都是買鯉魚嘛?”
看樣子是個熟客。
“害,這不是孩子鬧着要吃草魚嘛。”
媽媽前去給客人撈魚,臨走前還吩咐她快去吃飯。
“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包包一定要看好,然後外婆會在車站接你的。”
易安安站在火車檢票口前,聽着媽媽吩咐她的事兒。
“下了火車記得給媽媽打個電話,錢也要保管好,那可是帶給你外婆的錢。”
易安安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爸爸将手中給她買的水果遞了過去,說:“我們家安安是學跳舞的,所以爸爸就沒買零食,買了點水果,路上餓了你就吃點。”
“好了,火車要進站了,快點進去吧。”媽媽摸了摸她的頭說。
易安安坐在火車上,火車一路往南。
外婆家在南方,是一個水鄉,叫布村,顯而易見,村裏是做染布,小時候易安安跟着媽媽回去過。
易安安将頭靠在車窗上,看着外面的風景,心裏開心極了,她終于離開那個地方,随後又想起什麽,嘴角又耷拉了下來,也只是暫時離開那個地方。
火車坐了一天,終于在第二天早上到了z市,易安安出了火車站,就看見外婆。
外婆穿着布村特有的染布做的衣裳,将頭發高高梳起,摸了發油,頭上沒有一絲碎發露出,耳邊帶着珍珠,易安安的記憶裏外婆永遠都是這樣的得體。
“安安,在這。”外婆向她招手。
易安安走了過去,外婆将她手牽住,外婆的手是溫暖的。
外婆笑着說:“等會要去坐大巴回鎮上,坐完大巴再去坐摩托車回村裏。”
易安安停住腳步,将老人機從包裏拿出來,給媽媽打了個電話。
電話播出沒幾聲就接通了:“喂,安安,你到了嘛?”
易安安不想說話,外婆看到了就對老人機說:“到了,正準備去坐大巴回鎮上,然後再坐摩托車回家。”
等挂完電話,外婆說:“秀琴跟我說你不愛說話,我想着現在哪有小孩不愛說話啊,結果現在看到你,發現你還真不愛說話。”
易安安抱歉的笑了笑,外婆安慰她:“沒事,在這待上一段時間估計就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