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4.第六十四章塵緣盡
第六十四章 塵緣盡
趙鐵無奈，只能點點頭表示答應。
曲風瑤見趙鐵同意，笑了笑，柳腰輕擺，跟上了曲雄。
趙鐵看了一眼曲雄的背影，眼神淡漠了下來。曲雄這種心思深沉之人，态度變化太快肯定不是一件什麽好事情，他得防備點才行。
曲風瑤走進了大堂，見曲雄正襟危坐，不怒自威的模樣，心中也有些忐忑了起來。
曲雄目光負責地看了曲風瑤半晌，随後嘆息了一聲，苦笑道：“瑤兒，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曲風瑤原以為爹爹要責備她一番，沒想到竟如此說。如玉般的耳根頓時紅了起來，頗有幾分桃羞杏讓之感。
曲雄正色道：“瑤兒，在為父面前，有什麽好隐瞞的？作為将軍之女，與其他女子自然不同，敢愛敢恨，才是你的本色。剛才你都如此的勇敢，現在怎麽羞怯了起來。”
曲風瑤聽到了父親的鼓勵，擡起頭來，說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
曲雄哈哈一笑，道：“這就足夠了，當年我和你娘何嘗不是如此？”
随後他朝着屋頂看去，目光望向了天際，惆悵道：“你看到了嗎？晴兒，我們的女兒也有了她喜愛的人，我們得祝福和保佑她才行。”
曲風瑤聽了，嗔怪了一聲，不過想到了趙鐵的打算，又有些低落道：“不過趙大哥他應該明天就要離開了，我們注意有緣無分。”
曲雄面色一動，沉思了少許，微怒道：“我的瑤兒如此的姿容絕代，莫非他小子還看不上？”
曲風瑤道：“爹，你別這樣說，趙大哥他想要尋仙問道，自然是不肯待在俗世之中的。”
曲雄道：“修仙不也要娶妻生子，不然如何有仙人傳承下來？我就不信，那些所謂的仙女會有瑤兒你好看。”
曲風瑤搖搖頭，道：“這不是好不好看的問題，而是仙凡有別，注定走不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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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雄擺擺手，道：“好了，女兒，你臉皮薄，這事你就別管了，爹來給你做這個主，我來替你開這個口。”
曲風瑤又羞又喜道：“爹，難道你同意我和趙大哥在一起嗎？”
曲雄道：“本來是讓你和龐俊遠定親，得到他們龐家的支持之後，我再想辦法鏟除掉他們的，不過被趙鐵那小子給破壞了。現在木已成舟，爹不同意也不行了。”
曲風瑤點點頭，道：“爹，難道你真的想要做皇帝嗎？”
曲雄無奈道：“瑤兒，不是我要做，而是我不做，天下就會亂，我也要死。試問誰做了皇帝，會允許我手握三十萬兵馬呢？
“到了爹這個位置，進則一步登天，退則萬丈深淵，身不由己，不得不做。”
曲風瑤還想着說什麽，曲雄擺擺手道：“好了瑤兒，爹還要想法子怎麽處理龐家那邊，你就下去吧。打扮一番，再見你那趙哥哥去。”
前半句話曲風瑤覺得是父親在推脫，可是後半句話立馬讓她羞澀了起來，不過心裏卻是有些期待，于是行了個禮，款款退了出去。
曲風瑤離開後不久，曲雄招了招手，空中一陣波動之間，一個黑衣人閃出了身形。
曲雄道：“剛才那小子你看見了沒？”
黑衣人道：“看見了，府主，有什麽計劃嗎？”
曲雄道：“能否留下那個小子？”
黑衣人肅然道：“屬下覺得有些太過冒險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總感覺那小子剛才朝我這邊看了一眼。”
曲雄挑了挑眉毛道：“哦？你的感覺向來敏銳，看來是無法用強硬的手段了。”
黑衣人點頭道：“府主，我們先前從一個仙人那得了功法，直到現在都沒有産生所謂的靈力，大概是與修仙無緣了。府主留下那小子的意圖何在？”
曲雄道：“就算本将軍做不了仙人，本将軍的後代可以，我不僅要登上皇帝之位，還要讓這帝位永遠在我曲家手中。”
随後曲雄低聲耳語道：“這樣吧，你在瑤兒身上下美人夢，後面的事情就聽天由命吧。
“此人因發小委托便可以送瑤兒回來，想必也是重感情的人，他要是和瑤兒好上了，不怕他不留下來。對了，龐家那邊，既然不能為我所用，那就讓他們亂起來吧，你也去安排一下。”
黑衣人聽了，點點頭，應了聲是，随後一陣蠕動間，消失不見。
“趙大哥，我可以進來嗎？”
傍晚時分，趙鐵正在房中打坐，忽然聽到敲門聲響起，随後曲風瑤的聲音便自外傳來。
趙鐵從床上走了下來，打開屋門看到了曲風瑤之後，心中也暗自贊嘆了起來。
曲風瑤頭上绾着一個蝴蝶發髻，将她本就如花似玉的臉映襯得更加嬌豔無比。
身穿着一件百褶紗裙，裙上繡着各式各樣別致的花草，仿佛将春天繡在了身上。
白如霜雪的皓腕上戴着星辰砂手鏈，像是将星河點綴在了手上。
令人心曠神怡的香風軟軟地撲在了趙鐵的臉上，好像百花在鼻中一齊綻放。
見到趙鐵在細細地打量着她，曲風瑤內心歡喜，臉上也悄悄地染上了紅霞，一雙靈動的眼裏也好像有了水霧在流轉。
趙鐵道：“曲姑娘，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曲風瑤想起爹爹交代的話，聲音低了下來，道：“趙大哥，酒宴已備好，我來請你過去的。”
趙鐵點點頭，笑道：“怎麽還勞煩你這個千金大小姐啊，讓其他人來通報不就行了？”
曲風瑤嗔怪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假手于人，那樣也太沒有誠心了。”
趙鐵道：“好了，我們過去吧。”
兩人一路說笑，沒一會兒便到了正廳。
曲雄見了趙鐵，連忙說道：“小兄弟，你且坐下。瑤兒，你就坐在你趙大哥的身邊，好好感謝他。”
曲風瑤點了點頭，柔軟的手大膽地拉着趙鐵，到了桌旁坐下。
曲雄端起酒杯，爽朗一笑，道：“小兄弟，我敬你一杯，以感謝你護送瑤兒回來。”
此時的曲雄連稱呼也變了，看上去十分的豪邁灑脫，與下午時的心思深沉判若兩人，這讓趙鐵也不由得感嘆。
趙鐵道：“曲将軍，客氣了。”
其實對于曲雄私自設立閻王府，為了挑選殺手而罔顧他人性命，趙鐵并沒有太過奇怪。
從古至今，上位者都沉迷于操縱底層百姓的生死和命運，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私塾先生曾說，明君都會知道一個道理——得民心者得天下。現在趙鐵明白了，所謂的‘民’不是平民百姓，而是官紳豪強。這也就是為什麽曲雄想要通過曲風瑤拉攏那個龐俊遠家族的緣由。
至于曲雄想做皇帝，那就更正常了，畢竟有才華報複的人都不願讓一個草包壓在自己的頭上。
曲雄道：“小兄弟，這一杯敬你為百姓着想。安居樂業，天下太平，這不僅是你的心願，也是我畢生的夙願。”
說罷，曲雄與趙鐵又碰了一杯。
濁酒入喉，曲雄的話似乎也多了起來，嘆息道：“小兄弟，你說的不錯，閻王府的确是我在幕後操縱。白天在人前我無法答應，是有我的苦衷的。
“不可否認，閻王府的行事确實有些兇狠，甚至是有些陰毒。不過在這亂世，我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對于沉疴已久社會頑疾，就得用猛藥，指望着慢慢好是不現實的。
“不過，雖然閻王府名聲不好，可是在私底下也做了很多好的事情，總而言之，有功也有過吧。至于你之前也成為了其中的一員，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說到此處，曲雄舉了一杯酒，道：“這一杯，就當我給你賠罪了吧。”說罷，他仰頭将酒喝了進去。
趙鐵搖搖頭，道：“雖然我這個人很記仇，不過看在曲姑娘的面子上，此事我也就不再計較了。至于皇帝由誰來當，這我一點也不關心。我馬上就要離開了，如果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出手，将軍但說無妨。”
曲雄似是沒聽到趙鐵的稱呼，道：“小兄弟，你既然快言快語，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覺得瑤兒如何？”
曲風瑤聽到爹爹直截了當的問話，生怕趙鐵看過來，連忙低下了頭。
趙鐵則是面色平靜，似乎早就意識到了有此一問，說道：“曲姑娘是名嫒美姝，耀如春華，說是絕代佳人也不為過。”
曲風瑤聽了，心花怒放，臉上也滿是笑意。
曲雄聽了甚為滿意，道：“小兄弟，那我将瑤兒許配給你，如何？”
曲風瑤偷偷地擡起臉，想要看到趙鐵的反應，眼眸中也帶着希冀之色。
趙鐵搖搖頭道：“将軍，恕我不能答應。”
曲風瑤聽了此話，臉色一下子白了起來，全身的氣力也蕩然無存。
她頹然地用最後一點兒力氣站起身子，正要轉身離開，卻發現手臂被人拉住了。
曲雄的臉色也是有些陰沉了下來，死死地盯着趙鐵，似乎要個解釋。
趙鐵道：“曲姑娘，你坐下吧，我還沒有說完。”
曲風瑤心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于是乖巧地坐了下來。
趙鐵看着曲雄道：“曲将軍，想必你肯定知道皇帝在泉山修建登仙臺的事情吧。”
曲雄仍舊冷着臉，點頭道：“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趙鐵道：“那裏就是我的家鄉，我娘被一個修士殺了，我要去報仇。對方的修為不知道比我高多少，這一去，我也不知道是生是死，所以我不能同意，要不然，會害了曲姑娘。”
曲風瑤聽了此話，臉色終于好轉了些，可是依舊有些悲傷失落。
曲雄道：“這好辦，小兄弟，你要是能夠成功報仇，再與瑤兒成親也不遲。”
曲風瑤的眼中也帶着堅定之色，看向了趙鐵。
趙鐵道：“我要趕上對方的修為，按照目前的進度來說的話，至少也需要幾十年的時間，難道曲姑娘要苦等幾十年的光陰嗎？”
曲雄這時也憤怒了起來，道：“小兄弟，瑤兒的一片心思你也看到了。她從小性格就好強，不管你同意與否，她…”
“爹，別說了。趙大哥有他自己的路，我不應該成為他的羁絆。趙大哥，你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為你送行。”
曲風瑤清聲道，瞳孔裏的星光也黯淡了下來。說完之後，她猛地站起身子，提着裙裾朝外跑去。
趙鐵見狀，擔心他的安危，也跟了出去。
就在兩人出去後不久，曲雄皺眉道：“為什麽沒有用？”
黑衣人從虛空中顯露身形來，道：“屬下也不知道，要麽就是他察覺了什麽，要麽就是他的修為高深，美人夢對他來說沒有了作用。”
其實在趙鐵出來之前，就吃了一顆解毒丸，這種解毒丸是趙方煉制的，很多修仙界的毒都能解，更何況是這凡俗間的毒藥。
曲雄道：“如此說來，本将軍也只有放棄了，對吧。”
黑衣人躬身道：“将軍，在屬下看來，此事無法強求了。”
曲雄搖了搖頭，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曲風瑤跑到了一處湖邊，坐了下來，抱着雙膝，靜靜地看着明鏡一般的湖水。
此時素月分輝，明河共影，水天上下一片明淨澄澈。
趙鐵此時也保持着沉默，在曲風瑤身邊坐了下來，聞着傳過來的陣陣幽香，內心也開始掙紮了起來。
以曲風瑤的品性和容貌來說，沒有人不會動心。趙鐵也到了情窦初開的年紀，說沒有好感那肯定是自欺欺人。
只不過仙凡有別，如果将來有天人永隔的時候，想必彼此都會十分傷心。
想到這裏，趙鐵開口道：“曲姑娘，修煉一途，危機四伏不說，還需要抛棄世俗的羁絆。如果你要修煉的話，就要遠離曲将軍，這一點，你能做到嗎？”
曲風瑤擡起頭，神色有些茫然了起來，不過沒過多久，她的眼神逐漸堅定，道：“趙大哥，我可以做到。”
趙鐵點點頭，将一塊玉簡遞給曲風瑤，道：“将它貼在眉心上，按照這種方法修煉，如果半個月內能感應到靈氣，這說明你可以修行。”
曲風瑤轉憂為喜，有些期待地接過玉簡，羞澀地看了趙鐵一眼，随後将玉簡貼在了額頭上。
沒一會，她的臉色就有些蒼白了起來，随後落寞地将玉簡從額頭上拿下來，還給了趙鐵。
“怎麽了？”趙鐵有些疑惑不解道。
曲風瑤失望道：“小時候父親就給了我這個，說是可以強身健體，我練了很多年了，一直都沒有效果。這足以說明，我體內是沒有靈根的。”
趙鐵點點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氣氛一下子凝固起來。
許久之後，曲風瑤笑了一聲，擡起頭來。
那一瞬間，趙鐵看到了漫天的星辰在她的眼中閃爍。
明媚的眼角夾雜着笑意，可是深邃的眼眸中卻隐含着悲傷。
曲風瑤道：“趙大哥，沒事的。不管你是否答應，我說出來之後心裏就舒服多了。趙大哥，你明天就要走了，能帶我再飛一次麽？”
趙鐵點點頭，青蛇劍立馬飛了出來，像是化作了一葉扁舟，載着曲風瑤和趙鐵兩人，朝天穹飛游去。
搖曳的紗裙在月色下如煙似幻，額間的秀發飛揚如同飄渺的青煙，少女的身子被掩映在無邊的雲海，渾似姑射真人。
雲海浩浩蕩蕩，一望無涯，翻滾湧動之間，形态萬千。
皎潔的明月和燦爛的銀河懸在曲風瑤的頭上，看着這星輝朦胧之下的滔滔雲霧，她閉上了雙眼。
神思遐迩間，體會着萬物的空明，如同在暢游太虛一樣。
感受着明月和銀河的孤獨，就好比她和趙鐵。看上去同處于一片天地，今後卻是相隔千萬裏之距，天各一方。
溫潤的雲氣在她身邊徘徊，可是她卻感覺心頭覆蓋了一層冰霜。
正是雲海蒼蒼，雲霧茫茫；身游天外，魂系他鄉。
一炷香的時間過後，曲風瑤從青蛇劍下來，又恢複了那個端莊的少女模樣。
她微笑着對趙鐵道：“趙大哥，謝謝你一路來保護我，明早我就不送你了，希望你一路順風。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趙鐵點點頭，跟在了曲風瑤的身後，他心中的一塊石頭也算是落了地。
第二天一早，趙鐵剛走出屋門，就有人等在了門外。
那人見趙鐵出來，道：“趙公子，這是小姐讓我轉交給你的，說是讓你上路了再看。”
趙鐵道了聲謝，随後将一個信封收入了懷中，随後看了看曲府兩眼，大步朝城外走去。
曲府的一座高臺之上，一道婀娜的身影站在閣樓上，駐足觀望遠去的背影。
曲雄嘆了口氣，道：“瑤兒，你怎麽不和他道別？”
曲風瑤搖了搖頭，道：“去也是徒增煩惱，還不如幹淨利落的分別。爹，我沒讓大哥幫忙，你不會怪我吧。”
曲雄道：“沒事，此事爹已經做了安排，只是麻煩些罷了。”
“嗯，爹，我累了。”曲風瑤說完，便轉身回到了閣樓內。
郊外，趙鐵将懷中的信封打開，裏面是一方潔白細膩的手帕。
手帕上有一些娟秀的字：挾飛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于悲風。
趙鐵心中惆悵少許，随後眼神逐漸堅定下來，他昂首闊步地向太陽走去，直至身影消失在了燦爛的煙霞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