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二十八
葉夫人左等右等不見謝寒從洗手間回來,對面前兩位還沒熟絡起來的母女略帶歉意解釋一句後起身起身離開,在房間外面的走廊上給謝寒打電話。
連續打了三次,電話才被接通。
謝寒的聲音從那邊傳來,有些鼻音,聽着也悶悶的,像在壓抑什麽。不等葉夫人發問,他就低聲說自己身體不舒服,已經先一步走了,讓她不用等他。
葉夫人眉頭輕蹙,聽到他的聲音确實有些虛弱,不由追問道:“你哪裏不舒服?去醫院了嗎?”
其實謝寒此刻就坐在外面的花壇旁沒有走遠,他垂着頭告訴葉夫人自己沒什麽大問題,只要回去睡一覺就好了,然後什麽也沒說挂斷了電話。
可是心髒某處還是疼。
他說不清這是為什麽。明明他的身體一直很健康,也從來沒有心髒方面的病史,為什麽現在卻像生病了一樣痛,伴随着疼痛而來的還有不知名的悲傷憤怒。
謝寒在花壇邊孤零零坐着,渾身躁動郁結,非常想做些什麽來發洩情緒。于是他拐了幾個街道,随便挑了家酒吧進去。
他現在迫切需要酒精來麻痹鈍痛的神經,安撫他暴動的身體。
這家酒吧他以前沒來過,但反正只是喝酒的地方,無所謂哪裏。謝寒把店裏能叫出名字的酒都點了,自己占據了角落的一張桌子,一瓶接一瓶的開,不要命的悶頭往肚子裏灌。
外面天都黑了。酒吧裏人不多,謝寒孤身一人,穿着與這裏格格不入的高定西裝,打扮的精致漂亮,像是誤入混亂的童話王子,引人觊觎。
一個喝醉了、看起來不谙世事,純淨美好的男孩,獨自被留在陰暗的酒吧,怎麽看都像某些人眼中的獵物。
酒保擔憂的向謝寒方向投去一眼又一眼,對他的處境感到不安。他幫不上大忙,只能借着送酒的時候趁機提醒了兩句,告訴他周圍可能存在的危險,并貼心告知酒吧後面有個院子可以讓他躲進去。
謝寒喝了不少酒,腦子卻比剛才更清醒,他冷笑道:“那就讓他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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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揮手趕走了好心的酒保,繼續開下一瓶。眼角餘光瞄向店內幾個方向,果然看到有幾個人蠢蠢欲動,眼神猥瑣惡心。
真巧,他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有找死的送上門。
謝寒對着那幾個人勾起唇角,舉起酒瓶仰頭猛灌,喉結随着吞咽的動作緩緩滾動,宛若毫無防備的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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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車呼嘯聲打碎了新年伊始清冷寂靜的夜空,從涉事酒吧帶走了還在發瘋的謝寒。他悶悶足足出動了三個警員,動用武力才勉強把人制服帶上車。
彼時謝寒打紅了眼,行為根本不受控,甚至不知道自己差點傷到警察。酒吧被砸的七零八落,地上桌上到處是殘碎的玻璃渣,地上還躺了五六個不省人事的男人。而他身上的白色西服血跡斑斑,根本看不出本來的顏色。被葉夫人打理精致的發型再度淩亂四散,活像瘋人院出來的神經病。
幾個警員也有點被吓到,把人制住關在警車後心有餘悸,時不時還要回頭看一眼,生怕他再發瘋。
直到後來被扔進審訊室,謝寒才慢慢恢複理智。他手上戴着手铐,坐在一張小桌子旁,對面一束強光刺着他的眼睛,兩個看不清面容的警察正在盤問他事情經過。
這是一種新奇的體驗。以前就算他在外打架惹事,李予之總會及時出現為他保駕護航,替他解決所有問題,他從沒真正蹲過局子。
這次的事說來也不算特別嚴重,審訊的警察告訴他,酒吧裏的酒保作證,是那幾個人心懷不軌先動手,謝寒的行為勉強夠得上正當防衛,只是有些過當。
“好在那些人沒有生命危險,只是輕傷。”其中一個女警有些同情他,大過年的遇到這種事,于是說:“你可以打電話給你的家人,讓他們過來先把你保釋出去。”
此刻謝寒腦中第一閃現的人必然是李予之。不管他怎麽作,李予之罵罵咧咧管東管西,可還是會幫他把事情解決,然後帶他回家。
現在謝寒卻不想他來。
他寧可在局子裏蹲幾天吃牢飯,也不想再回李家。
“真的沒有一個可以聯系的人?”女警有些意外,再次确認了一遍:“你想好了?”
謝寒準備點頭。
就在這一刻,又一個人忽然再次竄進他的腦子裏。
顧言真。
如果現在誰還有能力把他從警局保出去,那一定是他。
不過顧言真現在估摸着在國外和他的家人正其樂融融阖家歡樂,又怎麽可能會為了他,千裏迢迢隔山跨海的回來。
謝寒沉默的一分鐘裏想了很多很多,每一條都在否決顧言真會來。也許人都有犯賤的天性,他明知結果如何,還是想要試試。
看顧言真是否真的如他預料一樣。
從女警手裏接過自己的手機,剛才打架的時候手機被摔得七零八落屏幕粉碎,他只能勉強從通訊錄中找到顧言真的號碼,撥了過去。
同時在心裏默數。
一,二,三……
他想,如果數到十那邊還沒接通,那他就放棄,老老實實在局子裏蹲到出去。
可他才數到五,顧言真就接了。
彼時國外天還沒黑,顧言真陪妹妹騎馬到現在,正巧掏手機看時間的時候,電話響了。
也許冥冥中他也有所感應,所以時機才剛剛好。
“小寒?”顧言真看到手機備注,嘴角控制不住上揚,壓抑不了心頭的歡喜,“怎麽了?”
雖然謝寒想好了要怎麽說,可是電話真的接通,他居然有那麽點緊張。
“我……我現在在警局。”他小心試探着問:“他們讓我打電話找人保釋,你能來嗎?”
顧言真一頓。
謝寒料到他的猶豫,以為自己沒什麽可失望的,可一顆心還是慢慢落了下去。
就在他準備挂電話之時,顧言真的聲音再次傳來: “警局!?”
他的語氣從來沒有這麽着急,還帶着輕微的喘息,好像是在小跑,連續發問道:“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哪個派出所?你家裏人呢?“
”你在先那好好呆着,我馬上找人把你帶出來。而且我現在就回去了,很快!”
謝寒握着手機瞳孔地震,半晌說不出話。
不應該是這樣的。
謝寒本來已經替他找好了理由。
路太遠,航班沒票,家人需要陪伴……随便哪一個單獨拎出來都合情合理,且正大光明,讓人沒有挑刺的餘地。
但顧言真什麽都沒說,他一邊跑一遍讓他等他,說他馬上就回來。
謝寒疑惑,茫然,無措。
挂掉電話,他懵逼着把手機還給女警,整個人迷迷糊糊,比剛才喝多了酒還不清醒。
另一邊顧言真接完電話飛速跑回到房間,簡單收拾好帶回來的衣服,拖着行李箱下樓。語氣急促的對樓下澆花的程婉欣說:“母親,我有點事先回去了。”
程婉欣放下灑水壺,問:“很着急嗎?”
“對。”顧言真拖着箱子走向門外,頭也不回:“很急。”
程婉欣對他的私事向來不過問,點頭道:“那你路上慢點。”
顧言真點頭,外面已經有車等着了。
上車前,顧思霖大步追上來,身上騎馬的護具還沒摘,抱着他大哭:“你不許走!”
“還沒過完假期呢!”
顧言真把行李箱遞給管家,讓他幫忙放到後備箱,回身抱住顧思霖不住道歉:“對不起思霖,我必須要回去了。”
“哥哥的……朋友,他需要我的幫助。”
顧思霖抽抽搭搭的哭,嚷嚷開來:“難道他比我還重要嗎?”
“不能這樣比較。”顧言真溫柔替她擦眼淚,輕聲說:“等他沒事了,我給你打電話好不好?”
顧思霖不願意讓他走,可她知道哥哥有自己的生活,她不應該太任性,但是眼淚控制不住。
她多想時間走得慢些,讓哥哥再多陪她一會兒。
“我答應你,今年暑假接你過來玩,好嗎?”顧言真跟她保證,“到時我請幾天假好好陪你,絕不撒謊。”
這個條件太誘人,顧思霖果然心動,抽噎着止住哭泣:“那你發誓,騙人就是小豬……”
“好。”顧言真在她頭上輕輕一揉,依依不舍的說:“再見,思霖。”
他開門上車坐進去,隔着車窗和妹妹揮手,回首那座古老的莊園,連同妹妹小小的身影,一起湮沒在夕陽的浪潮中。
在車上顧言真也沒閑着,一通電話打了出去,。
柳岸明還在沉睡,手機一聲接一聲把他吵醒。他揉着腦門爬起來,聽出這是顧言真專用鈴聲,沉着臉接通,警告道:
“我給你一分鐘時間,如果沒有要緊的事,你就死定了。”
顧言真飛快把事情說完,不忘叮囑::“你趕緊去把人撈出來,我明天天黑之前應該能到。”
他其實可以讓謝寒多等一會兒,然後親自去給他保釋。可是天這麽冷,他舍不得讓他一個人在裏面孤單過夜。
柳岸明氣得翻白眼,大半夜不得不從溫暖的被窩出來給他撈人。
媽|的。
為什麽談戀愛的是別人,跑腿的卻是他這個毫不相幹的醫生?
他是什麽很|賤|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