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汽水

第14章

第14章

牆上挂鐘的黑白指針指向十一點四十五，夏擎和蔣妍玉正看着兒子帶回來的人發愣。

關于這位冷峻少年的事情他們也大致知道了，江霧借的錢也确實不算多，五萬。

對于他們家來說，五萬可以很輕松地拿出來。

可就是差的這五萬讓江奶奶沒辦法進行手術，讓江霧要用前程去換。

見他們遲遲不肯答應，江霧以為他們有顧慮，少年嘴唇抿得死緊，手攥成勸，猛地站起身，直直要往地上跪。

夏擎和蔣妍玉被吓一跳，哪裏值得受這大禮，連忙把江霧攙起來。

江霧卻固執地不肯起，垂着頭，聲音像從嗓子裏擠出來的，“求你們。”

蔣妍玉心軟，看了眼丈夫，夏擎對上夫人的眼神，又看看望着他的兒子，沉下一口氣，拍拍江霧的肩“先起來吧，我們幫你，別跪着了。”

江霧點點頭站起身，丹鳳眼一片赤紅，眼眸上凝着水光，他強忍着沒掉一滴眼淚。

江霧跟夏家夫婦說好，錢等醫院需要繳費時他再來拿，欠條先給對方寫好，還讓夏擎翻出了家裏的印泥，摁了手印。

已經不用再多說什麽，夫婦倆都能瞧出這是個實誠又倔強的孩子。

談完事情時間已經過了零點，江霧想走，被蔣妍玉攔下，讓他就在家裏住一晚，和夏袅一起睡就行。

夏袅絲毫不介意，他那張大床睡兩個男生也不打擠，況且江霧家這麽亂還沒收拾，回去可沒法住。

江霧被幾人勸說着留下，和夏袅一起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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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袅房間有獨立衛浴，比江霧整個家還寬敞，桌上放置着電腦、書本，還有幾個沒拆的快遞盒。

看見快遞盒，夏袅這才想起自己買的直播設備還沒拆開看過。

他找了一套自己穿着稍微大點的衣褲給江霧，讓江霧先去洗澡。

等江霧進浴室後，夏袅才拿快遞刀将設備拆開，麥克、攝像頭、監聽耳機、聲卡...

沒什麽遺漏的，東西也都完好無損，夏袅剛檢查完，江霧就從浴室裏出來了，他洗澡很快。

頭發濕漉漉的滴着水，夏袅看見後找了一塊幹毛巾給江霧擦頭發，又去找來吹風機，讓江霧把頭發吹幹。

不知道為什麽，夏袅覺得江霧看他的眼神似乎變了，不再像以前一樣，時時刻刻都凝着一層冰，看得人大夏天都發涼。

“你在幹什麽？”江霧看見桌上拆出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唔...我打算搞直播，這些是直播設備。”夏袅解釋道，他對這對東西有些頭疼，安裝擺放都是件麻煩事。

江霧似看出他的苦惱，提議說“我幫你裝吧。”

夏袅眼眸亮亮，一雙桃花眼彎彎笑着，好似盛了一池春水“好啊。”

江霧之前沒怎麽看過直播，更沒接觸過什麽直播設備，但他理解說明書很快，短短半小時就把東西都弄好了，還打開電腦幫夏袅試了下。

看着坐在電腦前擺弄設備的江霧，夏袅腦海裏突然起了一個念頭。

“诶！江霧，你也可以做視頻、直播诶。”

“這樣奶奶後續治療的錢也會有的，比你去打零工、幫忙打架穩定一些。”

江霧定定地看着夏袅，明明之前覺得毫不相關的人，現在卻覺得對方像是在發光。

遇見夏袅大概是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了吧。

不停說着的夏袅發現江霧沒有回應，一言不發地望着他，聲音逐漸小了，“我...我只是建議，你別生氣。”

“我之後試試。”江霧開口回答。

夏袅得到他的回應，又重新笑了起來，甚至得寸進尺繼續問江霧“那...你，你能加入樂隊嗎？”

問完，夏袅真想穿越回前一秒把自己揍一頓，江霧剛經歷了一場人生坎坷，他現在問這個未免有點太沒心沒肺了。

可話已經脫口而出，覆水難收，夏袅剛想轉移話題找補一下，便聽見江霧低啞的聲音“奶奶手術完，情況不錯的話，我可以加入。”

夏袅臉上的笑容不斷加大，桃花眼彎得跟月牙似的，江霧心髒重重一跳，又沉寂下去，他接連陰雨霧霾的人生好像放晴了。

見江霧頭發還濕着，夏袅主動拿過吹風機幫他吹頭發。

吹風機是靜音的，暖風呼呼吹着，夏袅的手指穿過發間，江霧感到陣陣顫栗從頭頂蔓延至全身，他喉結滾動一下，覺得空調都吹不走夏夜的燥熱。

第一次幫人吹頭發的夏袅有一瞬間覺得哪裏不對，卻又理不出頭緒，索性不再管它。

吹完頭發，江霧站起身，夏袅才發現自己穿着都覺着大的衣服，對于江霧來說還是有些短，但好在一晚上還能将就。

夏袅腦袋裏莫名冒出之後要給江霧準備一套合身睡衣的想法，全然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兩人躺上床關了燈，夏袅跟江霧對視了一會兒才覺得有些別扭，他側過身平躺，視線停留在天花板上，不一會兒耳邊又傳來江霧低啞暗沉的聲音。

“夏啾啾，謝謝你。”

夏袅撓了下對着江霧那邊的耳朵，怎麽這個小名在祁孽緣嘴裏就沒怎麽好聽呢？

但夏袅還是一把捂住江霧的嘴，跟他強調，“你叫了我的小名，就代表我們是朋友了，但是！”

“你不能在學校這樣叫我！”

江霧被捂着嘴，只好點點頭以示答應，卻在心底加了句，好，不叫夏啾啾，叫啾啾。

夏袅不知道身邊人所想，為自己的威脅到位感到滿意。

扯過涼被搭在自己和江霧身上，夏袅拍拍江霧的手臂，嘟囔“霧霧，睡吧。”

“......”

明明奶奶叫霧霧就覺得很正常，怎麽從夏啾啾嘴裏叫出來，就像是在叫狗？

江霧想不通，卻也不反對夏袅這樣叫他，對于稱呼他沒什麽感覺。

可夏袅這樣叫他，卻莫名覺得他們更加親近了，江霧喜歡夏袅叫他的小名，但也僅限于夏袅叫。

如果是別人...腦海裏閃過夏袅那個發小的臉，江霧覺得自己應該會很想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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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祁邂逅推着自行車從自家單元樓走到夏袅家樓下時，看見從單元門裏出來的兩道身影，轉身就想回家再睡一覺。

心裏還念念有詞，多半是還沒睡醒，才會看見夏袅和江霧一起出來，江霧還幫夏袅理了一下無袖套頭背心後面的兜帽。

真是，見鬼了。

一臉懵逼的祁邂逅被夏袅叫住，對方告訴他，自行車昨晚丢在江霧家了，他們今天早上打車去學校，問祁邂逅要一起，還是他單獨騎車去。

祁邂逅飄飄忽忽地選擇了跟他們一起打車，坐上副駕駛才反應過來，對哦，昨晚夏啾啾去找江霧了。

可怎麽一晚上過去就直接把人帶回家了呢。

江霧在車上祁邂逅又不好問，一直憋到教學樓，江霧跟夏袅道別上樓才終于逮住機會。

“夏啾啾，你們怎麽回事啊？”

夏袅一把捂住祁邂逅的嘴，他就說嘛！他的小名從祁邂逅嘴裏叫出來難聽死了，還這麽大聲。

距離早自習還有十分鐘，夏袅把祁邂逅帶到教學樓偏門那，站在門外把事情簡單跟祁邂逅講了一下，還囑咐對方不要在江霧面前提，也不要告訴別人。

祁邂逅雖一臉驚掉下巴的樣子，好歹也是夏袅的發小，兩人互相了解，夏袅知道祁邂逅不會拿出去到處宣揚，才告訴他的。

這件事便到此為止，9班今天的早自習是英語，老周看見江霧的身影頓了一下。

少年年上雖然有傷，但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老周過去拍拍江霧的肩，低聲問“沒事了？”

“老師，我會堅持的。”

老周的問題沒有得到肯定回答，但聽見少年堅定的聲音，她頓了一下，又擡手拍拍江霧的肩，一切都不在言語中。

家庭可以成為孩子的支柱，也能成為拖垮少年的包袱，外人很難插手。

老周是真的希望江霧能夠堅持下去，好好長大，走到光裏去。

打從那天起，2班和9班的學生都發現，夏袅和江霧的關系變好了，并且一度有超越祁邂逅的架勢，祁邂逅每每聽到這種話都要幼稚地反駁回去，卻也發現夏袅和江霧關系越來越好。

可他怎麽覺得，那種好，跟他和夏袅竹馬竹馬的情誼不太一樣呢？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卻又抓不住思緒，總歸夏袅不是有了新朋友就忘了就朋友的人，祁邂逅平日裏反駁是反駁，卻不介意朋友圈子裏多一個江霧。

更何況江霧一直都是他和夏袅心中的酷哥，有一位酷哥當朋友，簡直不要太爽好吧。

江霧最近去打架的次數也少了，很多初中生找來，江霧都推拒掉，跟着夏袅回家，看夏袅搞直播順便學習。

他還永遠記得夏袅直播的那天，鏡頭照到少年下巴以下，少年的桃花眼卻望着他，唱了一首溫柔得讓江霧想溺死在裏面的《天黑黑》。

夏袅還特地錄了視頻版，江霧悄悄用手機把那個視頻存了下來。

兩個交集貧瘠的少年，關系火速升溫，江霧有了夏袅的微信，即便沒在夏袅的房間留宿，也會道上一句“晚安”。

夏袅還是決定要直播賺錢給江霧買一套架子鼓，不然江霧之後加入樂隊沒有樂器也不行呀。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走，至少江霧目前是這樣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