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汽水

第3章

第03章

對于在校學生來說，一周的前三天是最難熬的，夏袅卻覺得這周過得飛快，怎麽轉眼就到了星期三。

社團申請截止日迫在眉睫，他卻還沒和江霧打上交道，這不行，得加快進度。

周三2班上午最後一節是體育課，夏袅和祁邂逅勾肩搭背向操場走去。

腦袋裏思索着要怎麽才能和江霧說上話，正想着，好看的桃花眼捕捉到一道欣長的身影。

是江霧！

接連看到幾個9班相熟的同學，夏袅才意識到，天助他也，今天這堂課他們都是上的體育。

對于男生來說，沒什麽關系是一場籃球不能熟絡起來的。

夏袅正摩拳擦掌計劃着，被一旁的祁邂逅敲了個毛栗子。

夏袅吃痛，發出“嘶”的一聲，正要轉頭質問祁邂逅幹嘛，對方比他還不耐。

“我說夏啾啾，你想啥呢？我剛剛跟你說的，聽見沒？”祁邂逅對夏袅發出質問。

“啊？你說啥了？”夏袅果然走神，壓根沒在聽。

祁邂逅無奈瞪了夏袅一眼，重新複述“我說，我已經物色好貝斯手人選了。”

一聽這話，夏袅就來勁兒了，桃花眼一亮，問“誰啊誰啊？他答應了嗎？貝斯玩得咋樣？”

夏袅激動地發出三連問，卻在祁邂逅說了個人名後表情凝固。

不僅如此，夏袅還伸手探了下祁邂逅的額頭，“不是，哥們兒，你沒發燒吧？”

“伍雨聲？1班那個伍雨聲？”夏袅聲音太大，被祁邂逅一把捂住。

但身邊還是探上前一顆腦袋，看着他們好奇問“你們在說我？”

兩人順着聲音望過去，來人帶着一副黑框圓眼睛，遮住下面一雙下垂圓眼，頭發剪得規規矩矩，看着就一副三好學生的模樣，正是他們口中讨論的伍雨聲。

正如伍雨聲的外貌，伍雨聲本人也确實是1班尖子生，那種只埋頭學習，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好學生。

“嘿嘿，我們在說你加入樂隊的事兒。”祁邂逅笑着跟對方打招呼。

伍雨聲一臉恍然大悟，看向夏袅，樂呵呵道“夏袅你放心，我已經答應了，不會中途跑路的，我們老師賊兇，先去集合了，拜。”

石化在原地的夏袅腦海裏飄過一句，原來1班今天也是體育課啊。

随後，夏袅轉向祁邂逅，“哥，咱們不是随便抓人湊數的。”

祁邂逅面色卻毫無尴尬，反而一臉得意，“你擔心他的能力啊？啧，周末帶你去一地兒。”

說着祁邂逅一臉神秘的走了，夏袅滿臉疑惑，追上去揪着祁邂逅問話，但對方就是不說，兩人一通打鬧，到了上課集合才安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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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課常規流程，熱身運動、跑操、解散自由活動。

聽到解散二字，夏袅就立刻拉着祁邂逅往器材室去，在器材架上一邊找籃球一邊跟祁邂逅闡述計劃。

“喂，待會我們就去找9班的人打球，順便叫上江霧，然後等到球打得火熱的時候，诶~再跟江霧說出樂隊計劃，這不就成了！”

夏袅說着，還一邊滿意地拍了一掌，以顯示對自己完美計劃的贊賞，心裏自得地想，他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兒。

祁邂逅一臉抗拒，借好籃球後被夏袅拖着去球場，邊走邊說“要求請你自己去啊，我可不出面。”

“再說，你怎麽知道一說江霧就能答應。”

夏袅皺眉停下來看着祁邂逅，把祁邂逅看得發毛，“咋...咋了？”

夏袅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提醒道“你忘了初中文藝節有一敲鼓的，賊拉風的哥們兒？”

祁邂逅望天思索半晌，瞳孔皺縮，不敢置信地看着夏袅，激動得說出話。

夏袅擡下巴一點，“想起來了吧。”

祁邂逅連連點頭，連忙推着夏袅前進，往9班的隊伍出發，心裏卻琢磨着，自己忘性也沒這麽大，怎麽就沒對上號呢。

想了半晌，祁邂逅找到點原因，初中和高中的江霧樣貌其實沒什麽變化，但那一身氣質卻變得徹底，他想到那雙陰郁深沉的眼睛，又想到學校裏的一些傳言。

想把夏袅拉停好好問問，回過神他們卻已經到9班隊伍前了，祁邂逅這才聽身旁的夏袅一聲驚呼。

“什麽？江霧不在，我剛還看見他了。”

9班一男生解釋說，“這節體育課，霧哥慣例都是請假，剛是來遞假條的。”

夏袅原本興奮的表情立刻凝固，祁邂逅忐忑的心落地，松了口氣。

9班男生還在邀夏袅一起去打球，夏袅卻沒了心情，抱着球往場邊的樓梯走去，一屁股坐在樓梯上，整個人像是遭遇了巨大打擊。

祁邂逅上前安慰，“喂，別這樣嘛，不是還有時間嗎？”

“再說，我們也可以找別人。”

夏袅立刻反駁，“不行，就要江霧。”

祁邂逅想再勸說夏袅幾句，江霧現在真的跟初中時很不一樣了，可對上夏袅那雙多情桃花眼裏難得的堅定，祁邂逅咽了口唾沫，妥協了。

“好好好，江霧就江霧。”

“他也就這節課請假，下午還要回來的，等放學提前十分鐘借口上廁所溜走，去教室門口堵他不就行了”

聽完祁邂逅的安慰，夏袅重新來了精神，手指一點，“行，就這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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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縣城靠近舊火車站的居民樓裏，一戶狹窄的套二舊民房傳出菜香，少年繃着肌肉的手臂熟練地颠勺翻炒，不一會兒最後一道醋溜蓮白就出鍋了。

江霧把菜端上桌，又幹脆利落地把超過洗幹淨，收拾好竈臺。

然後叫醒在沙發上打盹的老太太，“奶奶，吃飯。”

“诶，好，好。”

飯桌上一老一少沉默地吃着飯，老太太突然開口，“霧霧，別老是請假回來做飯，奶奶自己也能弄吃的。”

“醫生說您要靜養，不能操勞。”面前身高腿長的少年已經有了大人的模樣，被叫“霧霧”也再不會像小時候一樣乖巧的笑，說話也一板一眼，不容反駁。

老太太無奈悄悄嘆了聲氣，仍舊勸道“這多耽誤你學習呀？”

“唉，說到底還是奶奶老咯，沒用咯。”

少年本就凜冽的眉眼皺起，停下刨飯的動作，“上次測驗我排年級一百五十八名，沒有退步。”

“奶奶有用，不準再說這種話。”

老人聽着孫兒直白強硬卻很誠懇的安慰，眼眶有些發脹，連聲答應“好好，不說不說。”

少年快速吃完，把碗丢進洗碗池，囑咐老人“碗我晚上回來洗，您別收拾，吃完好好休息。”

一邊說着江霧一邊換好鞋子，開門時停下來提醒“他要是來，不能給他開門。”

說完，少年像一陣風一樣出了門，留下老人婆娑着一雙眼，望着門久久出神，良久，屋子裏響起一聲輕嘆，像是枯敗的樹葉被風吹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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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霧家離學校一個在城南頭，一個在城北頭，來回還是有些距離，加上做飯、吃飯，休息時間所剩無幾，他得匆匆趕回學校上課。

要問江霧累不累，确實是累的，但他從小就習慣了，并且要親眼看見奶奶安安全全在家他才放心。

因此，不管老人再怎麽勸說，江霧中午也要趕回來做飯。

今天還恰好中午放學前是一節體育課，江霧提前請了假，拐去醫院拿了藥才回家。

藥已經放在奶奶常用的抽屜裏，也是老人吃慣了的藥，不用額外交代什麽，江霧也就沒說，不然老人就會知道又花了一筆錢，會難過，會像中午一樣怪自己沒用。

江霧不希望辛辛苦苦把他帶大的奶奶覺得自己沒用，在他心裏奶奶是這個世界上對他最好的人，他無以為報，只希望老人的病能好，不要受到傷害。

臨近校門，江霧接了個電話，那頭的男孩正處在換聲期，嗓子啞得難聽，鑽進江霧靈敏的耳朵裏，讓江霧皺了眉。

“霧哥，有個場子，你得幫我！”

“你約周五，價格老樣子。”

“好好好，沒問題。”那邊連連答應，江霧不欲多說直接挂斷電話，走近教室在位置上坐下。

小縣城裏只有一所高中，卻有好幾所初中，這些初中生最愛約架，還喜歡找高年級的幫忙，江霧在圈子裏名聲不小，為了賺錢他校內校外的場子都接，但時間基本都讓對方定在周五。

周五放學早，他可以出完場子，按時回家，不讓奶奶擔心。

長時間睡眠不足讓他随時随地犯困，但下午第一節是他的短板語文，不得不打起精神聽。

老人對他的成績要求不高，但江霧知道，要是成績下滑，老人雖不說也會擔心，他只能力所能及地穩住，或者略微上升。

時間精力被占，他能投注在學習上的功夫有限，能穩住現在這個成績不容易。

老周的話江霧不是沒聽進去，而是沒有辦法，但他從不抱怨原生家庭的拖累，有奶奶陪着他，他很開心。

醫生說奶奶最近情況穩定一些了，但還需要做場手術，江霧沉下一口氣，心想，只要那人不來搗亂，奶奶的手術就沒大問題。

江霧從初三畢業的暑假就在打零工存錢，加上奶奶給他留的一些存款，手術費是夠的。

這些錢江霧存進存折，牢牢鎖在床底下的鐵盒裏，還用好幾個裝滿書本的大箱子擋住，那人沒辦法找到。

講臺上老師讓把書本翻開，今天講新課，江霧收回思緒，專心上課，只是在視線回收的瞟到門口一道身影飛快跑過。

是幾次三番撞到他的夏袅，江霧搖頭，不知道這人跑到樓上來幹嘛。

2班的教室明明在樓下，這會兒趕着回去肯定得遲到。

江霧不再多想，長睫垂下，指骨分明的手握住小小的筆杆，在書本上記下老師說的筆記。

臺上的語文老師眺望一下教室後排，心道，這每天上課瞟到江霧那處都跟開盲盒似的。

偶爾能瞧見對方在專心學習，偶爾又發現對方在睡覺，好在每次考出來的成績不太需要人擔心。

語文老師收回視線，繼續講課。

炎熱的夏季，窗外響着陣陣蟬鳴，長陽中學偶有幾間教室響起整齊的讀書聲。

少年少女的青春在這校園一隅延續獨屬于他們各自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