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宗家山下
就在風見月納悶為什麽七宗榆會救貓, 為什麽七宗榆會出現在鎖鶴閣時,對方已經彎下腰将她拎起,拎到眼前仔細打量。
風見月此時四爪淩空, 一對上七宗榆的目光, 她立馬放棄了思考,恐懼地掙紮起來。
七宗榆饒有興趣地看了她一陣, 擡起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前爪,力道之大, 疼得她喵了一聲, 卻是不敢動彈。
捏完爪子, 七宗榆下意識縮回手,但見眼前的白貓耷拉腦袋仿佛在裝死,他輕咦一聲, 似乎在奇怪“雨麥”為何沒有像從前那樣兇惡地咬過來。
感到他的目光還在自己身上掃蕩,風見月心中不住地罵着。要放要殺,好歹給老娘一個痛快,被當做猴一樣拿來觀賞的感覺實在糟心。
卻聽七宗榆微笑着道了聲“有趣”, 将她淩空的爪子擱在自己衣袖上,随後轉身離去。注意到前方有妖物,他揮手放出一大片妖火, 企圖撲上來的妖物,一觸及妖火便倉皇而逃。
見他居然把渾身濕漉漉、還沾着蟒妖粘液的自己抱在懷裏,還帶她繞開妖物,風見月真的傻了眼。那指節分明的手, 此時正在她腦袋上輕柔地撫摸,與方才捏她的力道完全是一個天一個地。
在一堵牆前,七宗榆推了某個機關,一條通道在面前打開。他閃身進去後又走了一段路,再開一道機關,等風見月反應過來,眼前已是一間敞亮的書房。
七宗榆将她放到地上,拿帕子擦了擦手,忽然道:“我還以為你是那只貓妖,沒想到只是普普通通的小白貓,是我多心。罷了,我看你順眼,往後你便在這住下。”
風見月乖乖蹲在地上,看他脫去玄色鬥篷,披上玄色華服,到書櫃上取下一只小盒,打開桌上香爐,在盒中取了一丸,撥開爐中灰燼,慢悠悠放入。
不多時,風見月鼻中鑽入熏香。她正嗅着,冷不防傳來一陣敲門聲,七宗榆頭也不轉地道:“本座帶來個小玩意兒,你先拿它下去洗洗罷。”
門外遂有人應,繼而一名男仆推門而入,掃了眼屋內,迅速向風見月走來。風見月思量自己一時半會兒還沒法變回人形,于是伸開前腿任他抱去。
男仆經過七宗榆身旁時,正撥弄炭灰的七宗榆忽開口道:“伽南,往後就是這只貓的名字。姑且先這麽喚它,能養熟是最好。”
一個月前,七宗榆已密派符咒師前往鎖鶴閣,試圖找機會除掉七浮,誰料七浮竟不在三幫派的隊伍之中。然而符咒師既安排妥當,便是七浮不在,殺戮也要按計劃執行。
把玩着手中一半為血紅的白璧,七宗榆哼了一聲。那樣憎惡妖物的他,如今卻要借妖物的力量,助自己穩坐家主的位置,何等恥辱。
不單如此,還要忍氣吞聲聽那女妖的吩咐,如果不是為了能徹底除掉七浮,他又何必受此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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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炭在他的力道下碎開,沉默了幾日的女聲也适時響起:“長公子又在生那貓妖的氣嗎?”
七宗榆斥道:“真是聒噪,我在想什麽,與你有什麽關系!”
女聲笑了,譏諷的笑聲從書房四面響來。七宗榆惱怒揮袖,妖火自掌中出,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呼嘯而去。
一枚楓葉狀的靈玉将火焰擋下,又将之反彈回去。一位身披橘色裘絨的女子顯出身形。捕捉到七宗榆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女子單手叉腰微笑道:“十成功力都使出來了?長公子有這能力兇我,不如前去兇浮君大人。不過,也不知你用那只貓妖的妖力去傷害浮君大人,會不會遭到反噬?”
擡手擊散妖火,七宗榆微微仰頭,“原來你是這樣的芝謠,扮蠢扮弱者的演技真真是好。”
芝謠尋了把椅子坐下,“我既是芝謠,又不全是芝謠。既然被你逼出了身形,也好,往後長公子再聽到我的聲音,便不必再擔驚受怕,或是因不明說話者的身份而氣得團團轉。”
她托起腮,歪着頭問道:“說起來,向來不愛貓的長公子,怎麽今兒倒對一只同雨麥一模一樣的白貓起了興趣?”
七宗榆不冷不熱道:“你還是隐去身形比較安靜。我現在要焚香,沒空理你,你退下吧。”
芝謠饒有興致地看着他,直到看得七宗榆轉身又要凝火,她才出言道:“那長公子慢慢忙,我就先去浮君大人那兒觀察了。”起身撣撣袍子,走向七宗榆來時的通道。
将手放在機關上時,她又側過臉,悠悠叮囑:“我不在的時候,請善待那只小貓。要是我回來看見她受了傷,我就毫不客氣地懲罰長公子您了。”
飽含妖力的一句話,似乎觸及了七宗榆身上的某個印記。香爐被他失手打落在地,他痛哼着将手按在胸口,險些跪倒下去。
……
貓形風見月被抱回橫玉樓之時,七浮一行人才到鎖鶴閣所在的山腳下。
一路平安無事,雨麥仍懶在七浮懷中,直到行至此處,她才動了動耳朵,在七浮停馬之時,從他胸前挂着的布兜中滾下,化為人形站立馬旁。
七浮未感到有什麽危險,見她如此,立即問道:“可有可疑的人或妖物靠近?”
雨麥還沒答,白蒙蒙先在旁邊笑道:“如果真有,師弟靈力是我們幾個中最強的,也一定是第一個感知危險的。既然師弟覺不出奇怪,應當也沒什麽可放在心上的事。”
被她這麽似誇非誇說了一番話,七浮倒更不曾掉以輕心。事實上從離開均藝盟起,他便一直覺得有什麽東西一直在跟着他們。他從前是擅長近戰的除妖師,自然能感受到所謂“窺視”的目光。
可跟了這麽多裏路,窺視他們的東西卻始終不露臉,究竟是因為畏懼他們,還是混在他們之中?
“可有可疑的人或妖物靠近?”他貼在雨麥耳旁,壓低聲音又問了一遍。
不知怎的,今天白蒙蒙無端給他一種招搖放肆的錯覺,怕她又要前言不搭後語地插嘴,七浮幹脆只問雨麥。
雨麥微怔,繼而輕輕點頭,“有種被窺視的感覺,但并不曾有陌生的氣息靠近。莫非是妖氣過于濃郁麽?”
七浮也有些困惑,但礙着白蒙蒙在,直覺告訴他暫時還不能多問。
見雨麥仔細聽着,他便仔細道出自己的疑惑:“未到山中,妖氣已濃郁至此。若到山中,不知這妖氣的濃郁程度,是否堪比晨愈谷的陰寒之氣?又或……兩者帶來的負面影響是一樣的?”
雨麥解釋道:“妖氣再濃,此處總歸也是住人的地方。陰寒之氣對人類男性影響極大,而對尋常人類的影響,亦不是這些妖氣可以相比的。”
主仆問答之際,荀道仔細打量了鎖鶴閣外圍一番,在一旁撓了撓頭發:“原來以為鎖鶴閣是祁環居的藏寶閣,沒料想它……咳咳,居然是七家的一部分。哼嗯,不愧是竹州的核心家族呢。”
七浮點頭以示認同,只見雨麥徑自往一處石堆所在的方向走,他趕緊跟了過去。
見狀,荀道四人也要跟過去,卻是被白蒙蒙伸手攔下:“那邊似乎有特殊的禁制,你們不會符術,還是待在原地較為安全。我去看看。”
才靠近石堆,七浮忽感覺有什麽聲音正喚着自己。雨麥在石堆上撫摸了一陣,聽見他過來的腳步聲,回頭便道:“這個禁制,唯有無沉可以解開。”
呼喚他的聲音,随着雨麥的話,越變越清晰。七浮湊近石堆聽了一陣,方才曉得雨麥的話是什麽意思。
這時白蒙蒙也走了過來,見七浮正在随身包袱中翻找出朱筆與符紙,她驚訝了一瞬,繼而問道:“師弟要用什麽術?興許我能幫上忙。”
“這是特殊的符術,不必麻煩師姐。”辨認出石堆後的氣息,七浮趕緊揮筆畫出一個咒,貼在石堆上後,又畫了木水二符,貼在方才的符紙左右。
他取出自己的彎鈎利刃,将利刃那段握在手裏,照着三張符紙劈下去。石堆頓時消失不見,被一個容一人過的窟窿取代。
七浮心喜,縱身就要下去,胳膊卻被雨麥一扯。也是這一扯的功夫,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裏面有血氣,不可以莽撞。”雨麥叮囑一聲,揮手推出一小團火球飄入窟窿。七浮在心中責備了自己的大意,可這窟窿裏分明有莊逍的生息,他不可能不在意。
火球剛飄進去一會兒,莊逍的罵聲便傳來:“哪裏來的妖!破了禁制還想燒死哥不成?!”窟窿中登時湧出一股清流。
七浮踩着水流,聞聲直接沖窟窿裏喊他的名字。
窟窿裏沉默一陣,片刻後被符術丢出來一張寫了字的符紙。七浮撿起符紙看罷,對身旁二女道:“你們留在這,我去去就回。”繼而往荀道四人走去,壓低聲音問道,“在下的道友需要換身衣服,可有哪位弟兄帶了換洗的衣物?若有,請先借在下一用,回去後便歸還。”
只聽一人猶豫着翻起包裹,片刻後翻出一條素裙。七浮一愣,失聲笑道:“兄弟,在下的道友是位男子……”
那人苦笑:“看來無沉公子從前沒有做過密探工作,我們這種情報探子,衣物自然是去特定的據點換。随身攜帶衣物去執行任務,說實話是很冒險的事。”
他看着手中素裙,尴尬地咳嗽一聲,“至于這個……先前劉統領說,随身攜帶能保平安,硬是給我塞進來的。”
荀道接過素裙遞給七浮:“其實吧,扮女人沒什麽可恥的,咳咳……我們幾個出過任務的或多或少都扮過……啊,四當家會些易容術,假如無沉公子的道友長得不大美,直接請四當家幫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