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林文築被李川揚接走了, 這消息并沒有傳出去, 但如果有心人想要查探,也不是沒有痕跡, 葉三少并未就此事有任何動作,就只能證明一件事,他根本不在意, 或者也可以說根本不願意花費心思在林文築身上。
韓文元和沈蒙之因為李川揚的關系,都比較關注青山官邸的事, 得到的消息讓大家都很是松了一口氣,葉傾淩現在似乎對管教葉志恒非常感興趣,一門心思都花在那唯一的兒子身上, 這樣說來,葉傾淩應該不會因為林文築的關系有意為難。
沈蒙之在李家同李川揚閑聊,話裏話外都是讓李川揚別太在乎林文築, 她的身份就注定配不上他, 過分關注了,真打算給一個名分?這樣未來的李少夫人會如何做想?
“行了,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麽。”李川揚明顯的不願意提這些事,想要娶林文築, 的确是天方夜譚的事, 不提她和葉傾淩那點事, 哪怕她是清白人家的女兒,依然不可能成為李少夫人,但現在還不需要考慮這事, 永寧城将亂,此事能夠拖上很久。
沈蒙之真是恨鐵不成鋼,都不知道自己這兩個好友怎麽都沉浸于兒女私情當中了,為一個女人放棄整片森林,真的好麽?
當然了,這話沈蒙之還真問過他們,韓文元的回答是,那整片森林,是你也可以随時放棄的森林,也是那片森林可以随時放棄你的森林,但擁有一棵樹,卻是她不會放棄你,你也不願意放棄她。
好吧,這些沈蒙之都不懂,而當他被李川揚給請走,連一頓午飯都沒有撈着時,更是一臉懵逼。
什麽叫重色輕友,這就是。
李川揚當然是去陪林文築吃飯了,嗯,沈蒙之果然是他的好友,一點沒有猜錯。
林文築的身體,表面上看起來已經得以恢複,只是流産這種傷身體的事,想要真正的恢複,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她見李川揚過來,已經習以為常。
李川揚坐在她旁邊,餐桌上陸續上菜,這些菜都是根據她的身體狀況專門所做,每一次李川揚都會勸着她多吃一點,可是這麽勸下來,她還是越來越瘦了。
這一次吃飯也是這樣,他一直哄勸着她吃飯,仿佛只要她多吃一口飯,他既會為此感到欣慰和滿足。
林文築心裏酸酸的,她努力吃完一碗飯,問他:“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都這種時候了,還這麽哄着她,寵着她,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擺大少爺的譜兒,等着她低聲下氣,等着她讨好他,把他當做唯一的依靠。
“沒有為什麽。”李川揚笑笑,伸手想摸摸她的臉,又覺得這動作不對,收起手,“就想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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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築垂眸。
李川揚眼睛眯了眯:“你別怕,也別擔心,有我在,再沒有人可以傷你一絲一毫。”
“嗯?”她似乎不太能夠理解他的意思。
李川揚扯了扯嘴角:“你說你喜歡站在站在頂端的男人,我很快就會是那樣的人。”
林文築驚愕了幾秒,呼吸急促,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只是……”
“我懂。”
林文築失去言語,他真的懂嗎?
林文築在李府裏待着,誰都知道這位小姐多得少爺的寵,是少爺唯一帶回來的女子,于是仆人們沒少在她面前說起她的獨一無二,用這些話來讨好她,也讨好少爺,因為只要她高興了,賞錢就少不了。
李府不小,當然了,不可能與青山官邸相比。
林文築散了一會兒步,在李川揚回來後,就迎了過去。她幾乎不問他在外面做什麽,打算做什麽,仿佛那些事通通都和她沒有關系。
“我去你書房了,看到了你寫的字,我很喜歡,能不能教教我?”
她難得向他提出要求,李川揚自然不會拒絕,而且在他看來,她能夠如此主動要求,那就是在心理上開始親近于他。
兩人一同進書房。
李川揚讓人準備好筆墨紙硯,認真教她寫毛筆字,光有字形還不成,還得有字韻,字形很多時候都能夠被模仿,但字韻就很難了,那就像每個人身上獨特的記號。
毛筆字寫累了,就寫鋼筆字。
一連幾天,他們都窩在書房裏練習寫字,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林文築寫,李川揚在一旁教導。
李川揚很喜歡這樣的氛圍,只有他們兩個人,她仿佛真正的完全屬于他。在她寫出一篇文字後,李川揚忍不住誇了她,這篇字如果不是他自己認真看,大概也會懷疑是他自己所寫。
林文築滿足的笑起來,目光依舊在紙上,那般專注,那樣的沉浸。李川揚沒有忍住,上前一步,吻在了她的額上,她愣住了,李川揚也有點僵硬,這行為的确有些冒犯,可是她沒有推開自己。
他伸出手,将她抱住:“和我在一起,我會永遠對你好。”
林文築還是沒有推開他:“未來的夫人進門了,你也能這樣?”
“那就不讓人進門。”
林文築這下是真的震驚了,如果他說娶自己為夫人,那這話當然是敷衍和欺騙,因為誰都知道不可能,但他不娶妻,這似乎也不太可能,卻是能夠做到的,他為了她能夠有這樣的心思,足以說明他對自己的真心和看重。
“我……值得嗎?”
“這世間真的有什麽值得與不值得的事?”他笑得那般清朗,“只有願不願意罷了。而你,是我的原意,做什麽都原意。”
“做什麽都原意?”
“當然。”
林文築從他懷裏出來:“如果是很艱難的事呢?”
“再艱難也有可能做到。”
林文築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眼神如此認真和篤定,證明着他絕不是敷衍。
林文築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我這裏曾有一個孩子,在他存在的時候,我常常會做夢,夢到他出生,夢到我當了母親,那樣的幸福,那樣的美好……可是,這一切都毀了,全都毀了。我的人生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噩夢,那是噩夢,我閉上眼睛就是這場噩夢,你說,我要如何才能夠過上新的生活?”
噩夢如影随形,要如何重生。
李川揚抱着她坐下,輕聲細語的哄着她,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提起那個孩子,可以想象她受過多大的傷害,這件事帶給了她多大的陰影。
林文築說着那場噩夢發生的經過,鄧清芸讓一個孩子來算計他,那麽拙劣的計謀,可是葉傾淩偏偏就信了,他相信了,然後親自出手,踢死了她的孩子。
林文築劇烈的呼吸,滿臉都是痛苦,葉傾淩踢過來時的驚訝與痛楚,她這一生都無法忘記。
“我求他放過我的孩子,可是他……”
李川揚緊緊擁着她:“都過去了,那一切全都過去了。”
“過不去的。”林文築擡起眼眸看他,“這個噩夢會跟着我一輩子,只要葉傾淩好好活着一天,這個噩夢就會時刻伴随着我,我這輩子都無法重生活,我這輩子都得不得片刻幸福。”
“不會的,你的噩夢,一定會結束。”
……
到了李府後,林文築第一次出了門,去街上卻不是買胭脂水粉和華麗服飾,反而是進了一家刀具鋪,向店家買了一把特制的刀具。
林文築在為了一些事做着準備和安排,李川揚也同樣在為了一些事做着準備和安排。
三日後。
李川揚向葉三少邀約,請他來喝酒,地點在城外。李川揚這偷偷摸摸的姿态似乎很能夠讓人理解,哪怕林文築只是葉傾淩不要的女人了,那也貼着葉三少的标簽,李川揚也得給葉傾淩一個說法,把這件事拿到臺面上來,否則真見面的話,不只是尴尬,還可能成為仇人。
李川揚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于是在邀約的時候,已經向葉傾淩透露出同林文築有關。
李川揚的面子,葉傾淩還是會給,所以欣然相約。
城郊向來人少,環境清幽,李川揚約在這個地方,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葉傾淩前來,身邊跟着梁波,李川揚看了眼梁波,眼神微動,能夠跟在葉三少身邊的人,身手都不差,這個人很難對付。
葉傾淩見李川揚看着梁波,對梁波揮揮手,示意他去外面守着。
葉傾淩走上前,坐下:“好像還真沒和李少這麽單獨坐一起過,感覺也是新鮮。”
“三少日理萬機,李某當然不敢打擾。”
葉傾淩揶揄的扯了扯嘴角:“是不敢打擾還是不願意打擾,李少心裏可真清楚?”
“三少就會說笑。”
“我可不喜歡說笑,就是別人喜歡一意孤行的覺得我在說笑。”
李川揚收斂了神色:“冒昧請三少來此,還請你不要介懷,只是此事,不得不向三少親口說明。”
“哦?”
“三少想必也清楚,小築如今跟在我身邊。”
“李少真是心大,就不怕一個連小孩都不放過的女人會對你的生命有威脅?”
“三少。”李川揚不由得語氣凝重,“雖然我不知道你和小築之間有什麽誤會,但我相信她,絕對不會做出任何傷害別人的事來。三少更應該想了想,如果小築真有害人之心,對方的母親可真是不夠關心自己孩子,讓他三番兩次來到小築面前。”
“你這是什麽意思?”
“三少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所以李少是打算管一管我的私事?”
李川揚搖搖頭:“不敢,只是小築和三少有些誤會,所以請三少給我一個面子,讓小築來喝酒賠罪,此事就當過去了。”
葉傾淩看了他半響:“李少當然有這個面子了。”
于是林文築拿着一壺酒,慢慢的走了進來,她走到桌邊,拿出兩個杯子,把酒倒上,給李川揚倒了一杯,葉傾淩一杯,自己一杯。
然而葉傾淩沒有接過林文築倒的酒,而是直接拿過李川揚的那杯酒:“我比較喜歡這杯酒,沒有關系吧?”
李川揚揚手:“三少請便。”
李川揚心中冷笑,這是怕小築在酒裏下毒?小心成這個樣子。
林文築恍若無覺,拿起酒杯,敬葉傾淩:“三少,小築敬你一杯,多謝三少過去的照顧,雖然不能繼續待在三少身邊,但三少對我的恩澤,我都銘記于心。”
葉傾淩冷冷看她一眼,還是把酒喝了。
林文築也喝了酒。
林文築嘴角翹了翹:“三少,你踢死我孩子時是什麽心情呢?”
她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讓葉傾淩本能的愣住了。
可是她的動作卻很快,長長的袖子之下,掩蓋着一把匕首,直接插進了他的胸口,那是心髒最脆弱的地方,一擊斃命。
葉傾淩難以置信的看着她,眼睛一下子就紅了,竟然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他趴到了桌子上。
林文築卻掉了眼淚。
李川揚深呼吸一口氣,這就是他們今天的目的,把三少約出來,如果是暗殺,葉傾淩一定會做好準備,但如果是明着對付呢?誰能夠猜到,他會這麽做?
可是後果也會很嚴重,必須得讓大少葉傾墨拿下一切,李川揚深信,大少肯定會贏,只要大少願意遮掩一二,今天發生的事,不但不會讓大少為難,反而幫了大少一個大忙。
林文築的情緒激動,李川揚忍不住起身,将她抱在懷裏:“一切都結束……”
一切都結束了,她親手為自己的孩子報仇了,一切的噩夢都将在今天畫上句號,他們會擁有一個美好的未來,他會成為站在頂峰的男人,替她遮風擋雨。
然而,林文築惦着腳尖,吻住了他的唇,将他的話全都堵住。
而她,右手上拿着一把匕首,插在他的胸口,血染紅了她的手。
電光火石之間,他突然明白了什麽,她的手剛才為何那麽幹淨?殺葉傾淩為何沒有流血?
林文築的左手,按住了他的眼睛,她不要看到他的難以置信,更不要看到他的失望,她不要看到他的眼神。
她的眼淚,不是為了葉三少而流,而是為了他,為了李川揚而流。
是啊,李川揚怎麽可能想到,她的孩子都沒有了,被葉傾淩所踢死,為何她要殺的不是葉傾淩,而是自己。
當她在研究着人體,研究着如何能夠一擊斃命,卻不是要把這一招用在葉傾淩身上,是用在自己身上。
李川揚到死,大概都不明白。
重新坐起來的葉傾庭拿下了胸口的刀,那的确是一把匕首,但刀鋒卻直接藏在手把裏面,看着插在了身體裏,其實沒有影響。
林文築全身都在顫抖,李川揚在她面前倒下,她倔強的沒有去多看一眼。
葉傾庭走到她面前:“何必呢?”
林文築死死的咬着唇:“你說的呀,不到真正絕望的時候,就不能放棄。”
葉傾庭沒有說話,事到如今,還能夠說什麽?
只有去安排接下來的事。
李川揚安排的人,自然得全都處理,今天發生的事,也得做安排。
還有林文築,最重要的事,得她來,以李川揚的筆跡,留一封信。
李川揚被害,林文築被殺,一切和葉三少有關,這傳言鬧得風風雨雨,就在這時候,李仁也得到了消息,不顧一切的回到了永寧城。
然後李仁看到了自己兒子還沒有來得及發出的那封信,放信的位置,是他們父子兩的秘密。
李川揚在信上表明,葉家兄弟二人的争奪,他們李家大可以袖手旁觀,看他們争奪得你死我活。李川揚也隐晦的告知自己父親,如果葉司令不在了,憑什麽就得把勢力交給葉家的後人?在這亂世裏,能者居之,他們李家也可以把這當成一個機會。
李仁看到這封信後,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原來兒子的想法是可以助大少一臂之力,現在兒子的想法改變了,對誰的影響最大?
為何兒子出事,和葉傾淩相關的事傳得紛紛擾擾?這其中定然有些關系。
李仁在第一時間就暗自詢問了沈蒙之與韓文元,從韓文元口中得知,是自己兒子主動約的葉傾淩,如此一來,葉傾淩如何能夠提前安排好伏擊?
李仁更是從韓文元口中知道一個隐秘的事,林文築曾是葉傾淩的女人,如今卻跟了自己兒子,如今兒子出事,林文築被毀容,這多像是葉傾淩在發洩不滿,而韓文元也去認領了屍體,那個被毀容死狀凄慘的女人的确是林文築。
果然是好算計,自己唯一的兒子以這樣的方式死了,作為父親,當然得替兒子報仇,這時候就該同葉傾墨聯手,共同對付葉傾淩。
但是葉傾墨,你覺得誰都得被你算計嗎?
李仁老淚縱橫,白發人送黑發人,然而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辦葬禮,而是回到軍中,他會用自己的方式替兒子報仇。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文寫得我自己都有一種颠覆的感覺……哎。
今天29號了啊,還有兩天,努力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