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葉傾庭沒有主動來斜雨軒一次, 就好像完全忘記了這裏還住着一個人似的, 這種狀況在青山官邸很快就被大家看明白了,于是乎對待蘭亭軒的那位更是恭敬敬畏, 原本還覺得林文築能同鄧清芸分庭抗議,哪怕比不上鄧清芸,也能給鄧清芸帶去麻煩, 結果林文築輸得如此突然,不知道該怪她自己太沒用, 還是鄧清芸太過厲害。
林文築懷着孩子都沒有能夠獲得葉傾庭的另眼看待,反而是鄧清芸,還能夠在這種時候受到葉三少的青睐, 大家似乎可以預兆,三少夫人的名分最終會落在鄧清芸身上。
和鄧清芸的春風得意不同,林文築越發的沉默了, 但她也不是就只呆在斜雨軒內, 她想找一個機會,和葉傾庭好好談一談, 不管是誤會還是受到他人挑撥,都通通把話說清楚。
哪怕是, 他其實有什麽隐情, 也可以完全告訴她, 如果需要,她也可以完全配合。
但葉傾庭似乎并沒有給她這麽個機會,直接就宣判了死刑, 沒有回旋的餘地。
明月現在也糾結了,林文築待在斜雨軒吧,她總覺得會悶壞,林文築出門散散心吧,她又覺得林文築還是個悶悶不樂,甚至還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使得心情更壞,偏偏又不能對那些指指點點的人說什麽,只能忍着。
“你回去吧!”林文築嘆一口氣。
明月搖頭,哪裏肯。
“我想一個人走走。”
明月愣了一下。
林文築接着道:“沒人敢對我做什麽。”
明月這時也反應了過來,現在林文築懷着孩子呢,別管三少現在是什麽态度,誰知道未來會如何,畢竟三少不可能不要這個孩子,再加上林文築不是沒有失寵過,現在只是暫時性失利而已。
林文築看了明月幾秒,獨自走着,明月皺着眉頭,終究沒有跟上去,既然林文築想要一個人散心,那自己就不要去打擾了。
林文築的想法卻很簡單,就算別人要對她做什麽,明月能夠攔住嗎,就像上次那般,只要葉傾庭不選擇站在她這邊,不管真相如何,沒人在意,她自己都保不住,還能夠将明月保住嗎?
林文築咬咬牙,現在太平靜了,平靜得不正常,那她就站出來,給他們算計的機會,至少能夠試探些什麽出來。
果然,沒有走多久,葉志恒就再一次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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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築心底嘆氣,為何每次都是這個孩子,為何每次都讓他來出手。如果是自己,一定舍不得算計自己孩子半分,更何況是如此小的孩子,本該擁有單純美好的童年,而不是成年人的勾心鬥角。
葉志恒沖着林文築甜甜的笑着。
“我上次是真的想摸摸你肚子裏的弟弟或妹妹。”葉志恒真摯的眼睛盯着她。
這一次她沒有後退,只是感到一陣可怕,偏偏這種可怕不是來自于這個孩子本身,而是這種事背後的含義。
林文築不動,葉志恒就真的伸手摸了摸,然後收回了手。
林文築皺皺眉頭。
“我的小球掉在那邊了,你可以幫我撿嗎?”
“你不是很不喜歡我嗎?”
葉志恒點點頭,随後又搖搖頭:“不喜歡你,可是現在你沒有和娘親搶爹爹了啊,爹爹是娘親一個人的了。”
葉志恒張着一雙清澈的眼眸。
這張臉,和葉傾庭很相似,準确來說其實是和另一個人相似,和那個人又恰好和葉傾庭很像,世事就是這麽奇怪又如此簡單。
可是這一張臉,偏偏就讓林文築心咯噔了一下,手不由自主的摸向自己的肚子,自己的孩子,會不會也長這個樣子?葉志恒是葉傾淩的孩子,那麽就是自己肚子裏孩子的哥哥,哪怕不是親哥哥,卻有着血脈親情。
林文築的心不由得軟了下來:“球掉哪裏去了?”
“那邊。”葉志恒指了指。
葉志恒的小手,拉住了林文築,一起走了過去。
然後呢?那邊是假山溪流,假山上的小水流會流進一個不大的池子,葉志恒掉進了水池當中。
于是全青山官邸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林文築把小少爺推進了水池當中,這是一招很好的算計啊,水池不算很大,葉志恒掉進去後,林文築可以說自己是無意的,畢竟這裏真不太好淹死人,但偏偏對一個小時候又足夠,如果葉志恒真在這裏沒了,三少會懲罰林文築嗎,別忘記了,她可懷着孕,更別忘記了,葉志恒沒了,林文築肚子裏就是唯一的孩子。
這是一個很好的算計,至少大家都是如此想的。
葉三少的确沒有對林文築做什麽,只是軟禁在斜雨軒內。
至于葉三少人呢,當然守在蘭亭軒內。
葉志恒落水,此刻正躺在床上,等待大夫的救治。
鄧清芸一陣後怕,牙齒死死的咬住,忍着不敢哭,差一點,真的差一點,恒兒就沒了。
她這後怕,不知道是因為林文築,還是因為自己。
大夫離開,然而葉志恒還是沒有醒來,鄧清芸終于崩潰了一般,站在葉傾庭面前:“恒兒都變成這樣了,你還要護着那個賤女人嗎?她是葉傾墨的人,是為了查探消息才留在你身邊,如今更是要針對恒兒,你就這麽護着她。是了,她懷的可是你自己的孩子,你的親生子……是不是因為恒兒不是你的孩子,所以你就這麽輕拿輕放,都不肯為他做主?”
鄧清芸哭得崩潰,對他是滿滿的埋怨:“如果如果傾淩他還在,我們母子一定不會被這樣欺負,一定不會。”
葉傾庭這時候終于出聲了:“我答應過他會保護你們,我就會說到做到。”
“那現在呢?”
葉傾庭似乎想了想:“她現在畢竟還懷着孕。”
“呵,恒兒當然比不上你自己的血脈了。可是,你是不是忘記了,在恒兒心中,你就是他的親生父親,是他的爹爹……”
“你冷靜一下,恒兒現在并沒有什麽,只要他醒來就好了,至于林文築,我會讓她給你一個交代。”
葉傾庭說完,轉身離開。
交代?只是一個交代嗎?鄧清芸怨恨的想着,如果恒兒是你的親生兒子,還能夠一個簡單的交代就能夠罷休嗎?答案是不會。
鄧清芸麻木的站在葉志恒的病床上,已經到了這一步了,那就幹脆做到底。
因為恒兒沒有太大的事,醒來就沒事了,于是林文築似乎也不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但如果恒兒醒不過來,危在旦夕呢,這時候作為罪魁禍首,林文築得如何?
當天夜裏,葉志恒不僅沒有醒來,還發了高燒,大夫斷言,如果高燒不退,命已危也。
鄧清芸作為葉志恒的母親,自然是最受刺激最瘋狂的那個,她直接沖去了天行居,沖到了葉傾庭面前,現在的她不是擅闖天行居的惡人,只是一個為自己孩子讨公道的瘋狂母親。
“恒兒高燒不退,大夫說恒兒他快熬不下去了……我要殺了林文築,殺了她,不管你如何,我一定要做到。”
葉傾庭愣了一下:“恒兒他怎麽了。”
“高燒不退,退不下來,我的恒兒,恒兒……”
“你冷靜一下。”
“我沒有辦法冷靜,我冷靜不下來,現在昏迷不醒高燒不退的是我的兒子,我的親生兒子。”
葉傾庭沉默着:“你要是沒有殺了她,反而被她所傷怎麽辦?”
“那也不錯啊,反正恒兒出事了,我就提前和恒兒彙合好了,母子兩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反正也沒人會為我們讨一個公道。”
葉傾庭似乎嘆息了一聲:“何必你親自去,我可以為你讨公道。”
要的就是這樣一句話,但鄧清芸還是懷疑的看着他。
葉傾庭似乎非常理解她:“但你想要什麽樣的公道?”
“一命抵一命。”
但鄧清芸要的不是林文築的命,而是那個孩子的命,既然林文築要傷害恒兒,那就讓她自己嘗嘗喪子之痛。
葉傾庭說:“好。”
鄧清芸反而愣了,随即又覺得有些諷刺,林文築又如何,占據了那個特殊,還不是被葉傾庭瞬間舍棄,和別的女人終歸沒什麽兩樣。
但葉傾庭走到鄧清芸面前去:“但這是最後一次,我不希望下次還發生這種事,你是恒兒的母親,你有責任保護他不受任何傷害。”
“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他,再不讓他受到傷害。”
沒有下次了,怎麽敢有下次。鄧清芸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沒有關系,這個未出生的孩子沒了,會有別的孩子。
但鄧清芸也清楚,這一次把葉傾庭對葉傾淩的愧疚用得差不多了,畢竟林文築懷着的是他的孩子,他能下定決心,也只因為恒兒是葉傾淩唯一的兒子,唯一的後代,他的确沒有辦法同葉傾淩交代。
但這也夠了,她沒有辦法看着另一個女人為他生兒育女,兩人一起散步,一起說笑,一起回院子。
時隔多日,葉傾庭終于再一次走進了斜雨軒。
林文築表現得很沉默,她覺得他會明白的,她怎麽可能去做那樣的事。只是在別人眼中,她這是在報複葉志恒和鄧清芸,那對母子上次讓她吃了大虧,于是有如今的算計,似乎能夠理解。
林文築靜靜的看他,想要感受到昔日那種無形的靠近,但這一次,只感覺到拒絕,仿佛有一面牆擋在了他們之間。
葉傾庭就坐在她的身邊,在看她半響後,他開口了:“我做了一個夢。”
林文築自己也是一愣,為什麽說這個?不提葉志恒,不提關于救人的事,就單單說起了一個夢。
“我夢到了葉傾淩,真正的葉傾淩,我的三弟。”葉傾庭臉色一緊,“他死了也死得不安心,擔心着他的妻兒會被欺負,會生活不幸福,于是逼我發誓,無論在什麽時候,都要保護他們,始終把他們放在第一位。”
林文築的心緊了一下。
葉傾庭繼續:“我答應了。可是在夢裏,他在責怪我,怪我沒有保護好他們。不管恒兒變成了什麽樣子,都是他的兒子,可是我有盡我力在保護他們母子嗎?如果我真心為了他們好,就不該放任,鄧清芸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恒兒也不該是這樣,所以錯的那個人是我,是我沒有用心照顧他們,是我愧對三弟的拜托和囑咐。”
“所以呢?”林文築輕聲問他。
“既然以前錯了,那就從現在開始改正,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他們身上,一點點改變。”
“我呢?這其中有我的事嗎?”
這時候,姜越親自端了一碗藥進來,放下,然後出去。
葉傾庭端起那碗藥,放到她面前:“你只需要把這藥喝下去。”
林文築臉色發白,沒有看向他手裏端着的碗,而是看着他的眼睛:“這是……什麽藥。”
葉傾庭也對上她的眼睛。
他不會回答,因為他知道,她已經猜到了。
她悲涼的笑了笑:“為什麽呢?”
“因為鄧清芸想一命賠一命,你的孩子還在,她就不會安心,會繼續走入歧途,從現在開始讓他們改變,就不能再讓她鑽入牛角尖。而且,夢裏的三弟說得對,我既然用了他的身份,享受着他的身份,也該承擔起這個身份,恒兒必須成為唯一,才能夠得到我的重視,那就讓他變成我的孩子好了。”
葉志恒是唯一的孩子,所以就不需要別的孩子活着。
葉傾庭目光平靜中帶着一絲死寂:“喝了吧!”
沒有過分的強迫,反而是一種提醒,讓她認命。
林文築做的是揮掉了他手上的碗,碗摔得四分五裂,卻不及她的心破碎。
可是這會兒,她笑得如此迷茫,恨不得這只是一個夢,哪怕只是一個噩夢也好,她抓着他的手臂問他:“別和我開玩笑。”
“這不是玩笑。”
可是林文築卻先放開了他的手:“那告訴我究竟是為什麽,我不信,你說的我不信。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你可以告訴我,我可以陪你一起承擔。”
葉傾庭就那麽悲哀的看着她,充滿了憐憫。
但她,不信。
葉傾庭看了眼地上的碗:“還有另外的藥。”
“我不會喝,我絕對不會喝。”她死死看着他的眼睛,整個人都仿佛要鑽進他瞳孔裏,“告訴我,你是真的想打掉我的孩子……我不信,我不相信你不期待這個孩子,你明明喜歡他期待他……”
然後,她說不出話來,因為他在站起身的瞬間,膝蓋踢上了她的肚子。
她愣了一下,肚子的疼傳來,她竟然是麻木,全身的麻木,可是她的手還緊緊抓住他的手臂,眼睛還是看着他:“我不信……一定有隐情,是不是?”
告訴我實話,你說的,我都會相信。
“我只需要恒兒一個孩子。”
她的眼睛還是充滿了希冀,可是他再一次踢上了她的肚子。
不只是痛了,她感覺到了生命的流失。
“不要……”她的眼淚滑落,神情張皇失措,“給我……請大夫……”
葉傾庭做的是退後,眼睜睜看着她摔在地上。
林文築慌忙的用手做出保護的姿勢摸着肚子,可是來得及嗎,有血從□□蔓延出來,她徒勞的想要止住,眼淚一滴滴流下來。
最後,她才看着他:“大夫……求你……我的孩子……”
求你,讓大夫來,救救我的孩子。
葉傾庭看了一會兒,随後漫不經心的道:“看來是不需要用藥了。”
他就這麽離開了,走到門口時,似乎反應過來似的,問姜越:“會死嗎……那還是讓大夫過來瞧瞧吧!”
會死嗎?死了多髒這個地方。
“嗯。”
葉傾庭疾步離開,只有姜越知道,他的腳步越來越快。
回到天行居時,姜越一句“三少”還未喊出,就看到他吐出了什麽,姜越走上前,終于看清楚了,那是一口血。
作者有話要說: 一開始就說了的啊,文案寫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