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鳳舞天裏受到影響, 林文築也被金姐叫去撐門面, 在金姐的用心經營和幕後老板的幫襯下,鳳舞天終于恢複到往日繁榮, 大家似乎都忘記了前些日子裏葉三少把鳳舞天折騰得不輕,當時人心惶惶,甚至有傳言稱三少是想借這個機會對付鳳舞天的幕後之人。
葉三少會不會對付鳳舞天的老板別人不知道, 但某些人卻從一些途徑裏知曉了一些事,葉三少被葉司令打電話罵了一通, 大概內容就是他不務正業瞎折騰。于是乎,鳳舞天真正的老板就再次引起衆人的好奇,竟然如此神通廣大, 能夠讓葉司令出馬教訓這個寵愛至極的兒子。
連葉三少都沒有辦法針對的老板,這讓鳳舞天多了一層神秘的霧紗,似乎鳳舞天因此更具有價值, 因此哪怕葉三少如今更喜歡往雲之上跑, 鳳舞天依舊是大家心中的第一,不僅老顧客們跑回來了, 還吸引了一批新顧客。
鳳舞天內一片欣欣向榮,二樓包廂裏那個空着的貴賓包廂不再象征着高高在上的位置, 反而是一種諷刺, 大家都知道那是葉三少的位置, 但也成為了某種嘲諷,葉三少不怕天不怕地,憑借着他自己的身份為所欲為, 如今遇到硬茬了吧?簡直大快人心。
林文築在鳳舞天裏也是十分微妙,女人和女人之間仿佛天生就有仇,看不得對方的好,于是她沒少被嘲諷。
在鳳舞天逐漸恢複往日的熱鬧後,林文築去那裏就沒那麽勤了,畢竟物以稀為貴嘛,如果天天去,還是傳言中那個難得一見的仙女?
林文築獨自坐在靜湖前,她喜歡這個地方,碧綠的湖水在清風下生起淡淡漣漪,風不停湖不平,就像一顆心被湧起繁雜情緒,事不消心不靜。
她坐在亭子裏,淡淡的看一眼站在一邊似乎十分乖巧的碧柔,前些日子她也忙着鳳舞天裏的事,并未将碧柔安排到自己面前,現在空閑了,自然是把碧柔放在自己身邊。
“東西搬到斜雨軒了嗎?”
“還沒有。”
林文築沖着碧柔挑挑眉。
碧柔抿抿嘴唇,一臉的糾結:“林……林小姐,我做慣了廚房的活兒,根本不會伺候人,您還是另外挑選人……”
“不會可以學嘛!”林文築根本看也不看她,“我看你冰雪聰明,一定能夠學會。”
“林小姐……”碧柔急了。
“其實我很好伺候的,就陪我走走說說話而已。我覺得廚房的事才難呢,得洗菜切菜,切菜也需要技術的啊……伺候我就是最簡單的事了,如果你連這最簡單的事都做不好,留在府裏也沒什麽意思。”
碧柔臉色白了白,沒有繼續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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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築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既然當了我的身邊人,就不要随便亂跑了,我喜歡聽話的人。”
“是。”
……
林文築是一個很沉得住起的人,至少在碧柔眼裏是這般,都不知道這湖水有什麽好看的,她能夠看得這麽津津有味,如果是荷花綻放時,還有幾分幽靜美好的意蘊,如今只有蕭瑟顧冷。
很快,碧柔就不敢胡思亂想了,有腳步傳來,她擡眼一看,看到鄧清芸帶着阿蘭緩緩走過來,不覺低垂下頭。
輪面容絕色五官精致,鄧清芸自然比不上林文築,這不等同于鄧清芸就真的比不上林文築了,她身上有着一股兒妩媚感,也可以稱之為不經意的風情,明明是大家閨秀的氣質,多了這點風情,就形成了獨一無二的特色,讓她增色不少。
“林小姐,你也喜歡這裏?”鄧清芸走到林文築面前。
“嗯,這裏很安靜,看着這片湖,能讓人放下心裏的一切雜緒。”
林文築幹脆起身,站在亭子的欄杆前,眺望着這片靜湖,這份幽靜仿佛雕刻進了骨子裏,心裏一片安寧。
鄧清芸回頭看了一眼阿蘭和碧柔,對碧柔似乎有點陌生,皺了皺眉頭,終究沒有多問,只是吩咐道:“你們下去吧!”
鄧清芸見阿蘭帶着碧柔離開,才又繼續:“這裏适合安靜的清理自己的情緒,不管是遇到多麽難受的事,只要站在這裏,都能夠得到想要的寧靜。”
“我也這麽想。只是鄧小姐也有煩心的事?”
“是人皆有煩心事。”
“那到是。”
鄧清芸的目光落在林文築臉上:“你……”
“嗯?”
鄧清芸搖搖頭:“算了,沒什麽……應該是我多想了……”
“鄧小姐,你有話可以直說,真不需要避諱。”林文築盯着鄧清芸的眼睛,但凡鄧清芸不想說,就不會故意吞吞吐吐,這般吞吐,更多的是想要吸引自己的注意。
鄧清芸嘆了一口氣:“就是剛才看着你突然覺得有點熟悉……也不是說你和誰長得像,就是這氣質有些熟悉……”
“和誰熟悉?”
鄧清芸搖搖頭。
林文築抿抿唇:“你真的不用害怕傷害我隐瞞什麽……”
“那我就說實話了。其實我一直都很好奇,為何傾淩會對你如何特別。你大概不清楚,雖然傳言中他風流多情,但真是冤枉他了。他放在心裏的人很少,那個女子就是其中之一……我原本很好奇你為何能留在他身邊這麽久,如今倒是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我和她有些像?”
“嗯,氣質很像,都這麽清清淡淡,如同世外之人。”
“是嗎?那她去了哪裏?”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裏,但我知道,她一定住在傾淩心裏。”
林文築勾了勾唇:“鄧小姐,你嫉妒嗎?”
鄧清芸呵呵笑了起來:“我幹嘛嫉妒一個死人呢!”
林文築意味深長的看着鄧清芸,鄧清芸迎上她的目光,淡淡笑了笑,轉身離去,仿佛已經完成了任務。
林文築咬着嘴唇,默默的看着鄧清芸離開。
林文築有些不懂,鄧清芸這麽急着來告訴自己這些話是什麽意思,哪怕她說的都是真的,那又如何呢?如果那個人真的存在,想必就是桃然軒的主人,能讓葉傾淩那般挂念着,那個女子的确非同一般,只是和自己有什麽關系。
難不成鄧清芸還希望自己為此耿耿于懷?
先不說她是什麽身份葉傾淩是什麽身份,輪不輪得到她耿耿于懷,鄧清芸這行為,實在是讓人覺得可笑,難道自己的存在已經讓鄧清芸無法安心了?
林文築到現在是真好奇了,如果自己的存在都能讓鄧清芸如此不安,那麽那個女子出現時,鄧清芸又是什麽樣的心情,當葉傾淩娶回三少夫人時,鄧清芸又是什麽樣的心情。
碧柔在鄧清芸離開後,才小心翼翼的再次回到她面前,小心翼翼的打量林文築的神色,一臉的欲言又止。
林文築看到碧柔滿臉的愁緒,不覺好笑。
“林小姐,不管剛才鄧小姐說了什麽,你都不要相信她。”
“嗯?”
“她說的話一定不安好心。”
林文築挑了下眉:“你似乎很了解她似的。”
“不……不是。我就是……就是覺得三少夫人那麽好的人,鄧小姐卻……反正鄧小姐一定不是什麽好人。”
“沒人有證據說三少夫人的死與鄧小姐有關系,如果有證據,三少不會袖手旁觀……”
“那是他們……”碧柔沖口而出的話停下來,一臉的不滿在瞬間顯露無遺,随後慢慢的收斂。
“他們怎麽?”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不一定是真的。鄧小姐肯定不喜歡三少夫人,就算三少夫人的死真的與鄧小姐有關系,三少也會幫着鄧小姐,畢竟三少夫人已經沒了,鄧小姐卻撫養着小少爺。”
林文築沉默看她幾秒,如果葉傾淩真那麽喜歡鄧清芸,如今鄧清芸的身份不會那麽尴尬,按照葉傾淩自己給他自己定下的性格,更加不會在意他人的閑言碎語,但他沒有這麽做,甚至還讓葉志恒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順,這像是真愛和真愛的兒子應有的待遇嗎?
很多事就不該看表面。
“那就少聽一些別人的閑言碎語。”
碧柔還想說什麽,終究什麽都沒有說。
夜晚的時候,葉傾淩回來陪林文築吃晚餐,吃飯的時候,林文築刻意的誇獎了碧柔,有她在,林文築覺得自己也沒那麽無聊了。
葉傾淩掃了碧柔一眼,什麽都沒有多說,在他看來林文築要這麽個人,只是不想被蘭翠時刻看管罷了。
吃過飯,葉傾淩沒有離開的打算,林文築也沒有趕他走的意思。
“今日夜色不錯,不如我們去院裏對月品酒?”林文築掃了眼窗外。
葉傾淩聳聳眉頭,沒有拒絕。
冬日的月亮有一股兒冷清蕭瑟感,月光也被融進了這清冷之中,只剩下淡淡的柔光,星子早融入夜色之中,只剩下一個淡黃的圓盤。
林文築親自為他煮酒,熱氣飛升,竟讓人産生某種幻覺,自己也因此溫暖了不少。
酒煮好之後,林文築親自為他倒酒,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葉傾淩摸着手中的酒杯:“你今天心情不錯。”
“月色美,心情就跟着美了。”
“這麽簡單?”
“人本來就很簡單,只是人心複雜,于是映襯得別人也跟着複雜了。”
“是嗎?”
林文築擡眼看着天空,盯着那個圓盤似的月亮:“我曾聽說月亮其實是不發光的,它的光都從太陽那裏得來。你說如果有人像太陽一樣,不僅自己發光,還給予別人光芒,讓人都以為月亮會發光,這樣的人是不是很厲害?”
“我可沒有聽說過。月亮不會發光嗎?”
林文築詫異的看着他:“您真的沒有聽說過?”
“沒有。”
林文築有點失态,很快掩飾了過去:“我原本還想讓三少證實一下這種說法對不對呢!”
“那得等我研究一番才能給你答案。”
清月如盤,美酒入喉,林文築生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沖動,想要把內心深藏的秘密告訴他,她不知不覺喝了三杯酒。
“你再喝下去就醉了。”
“不是有您在?”
“我可不會伺候你?”
“但你不會丢下我不管。”
葉傾淩扯扯嘴角,盯着她的眼神不懷好意:“你可以試試看。”
林文築又喝了一杯酒:“其實我酒量不錯。三少這是激将法故意讓我多喝,然後喝醉?”
“那就得自己猜了。”
林文築嘆氣:“三少就知道為難我。”
“我可什麽都沒有說。”葉傾淩也喝了一杯酒,目光不自覺的看向天邊那一輪月,月亮無論在什麽時候,都代表着某種隐秘的向往,思鄉思情思人。
“三少在想什麽?”
“你又在想什麽?”葉傾淩不答反問。
林文築默默的把酒杯放下:“在想我的家人……”
家人?葉傾淩不自覺的也放下酒杯,神色肅穆,沉靜的看着她。
她看看天邊的月亮,神色先是神往,之後一片黯然:“我家一直很窮,我們那裏的人好像都很窮,有了上頓沒下頓,要麽餓死要麽冷死,每天都在經歷各種極端天氣,刮風下雪,有今天沒明天。死亡并不是一件很難的事,因為每天都有人死亡。但我沒有想到,我的家人會是那樣死去……”
那麽多人突然跑來,不問理由的砍殺,把人當做牲口,一刀一個人,那是真正的屠殺。
林文築仿佛再一次回到那一天,無數慘叫聲回蕩在她的耳邊,她聽到了哭聲,聽到了求饒聲,那是人間地獄。
她不自覺的顫抖,她在跑,那些惡心惡劣的人正在她身後追她,她只要一聽,就會被他們追到。
然後那個少年出現了。
她記得那天也很冷,少年替她報了仇,不僅僅是報了仇,還同她一起挖了墳,一起将她的家人埋下了。
她花了一整夜,才挖了一個坑,将家人埋進了裏面。
當天快亮的時候,她以為他已經離去時,轉眼卻看見他正靠在一棵樹上,靜靜的看她。
他一動不動,歪在那棵樹上,如同和那棵樹融為一體,她回過頭看到他時,淚如雨柱,她不知道他是誰,只知道她沒有家了,沒有家人了,那一刻他沒有離開,她仿佛有了另外一種力量,可以支撐下去,可以選擇活着。
應該怎麽做呢?報仇嗎,她沒有那個本事。讓他幫她報仇嗎,她也說不出口,人家救了她,不能讓他再去送死。因為那些人不是一個兩個,十個二十個,甚至不是幾百個……一個村一個村的被屠殺了。
她一步一步向着少年走去:“謝謝你。”
“嗯。”他點點頭,“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
“嗯,安全的地方。”
“那些人……”
“無辜的百姓不會枉死,很快就有軍隊的人趕來。”
她淚流滿面的點點頭。
他真的帶她去了一個安全的地方,讓她在一家還算富裕的人家住下,那家人沒有孩子,夫妻兩人恩愛,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個孩子。在這種年代,沒有孩子還能夠互相依靠的夫妻,不需要多言,就知道他們遭受過多少流言蜚語和不善的目光,同意能夠想象他們的人品。
她被留在那裏,成為那對夫妻的女兒。
第二天,少年就要離開了。
她要送他離開,這是她的救命恩人:“我以後會去找你。”
“不需要。”
“但我想去見你,不管你是否需要我,只要我能為你做點什麽,哪怕只是一點點事,我都會全力以赴。”
“真的不需要……”
但她堅定的看着他:“我需要。我會去找你,如果我的出現會給你帶去麻煩,我會主動消失,但如果我可以幫你什麽,我一定義不容辭。”
他似乎第一次笑了:“如果我根本不記得你是誰呢?”
“你可以給我一個信物,當我把信物給你看時,你就會知道,是我來找你了。”
他看了她一會兒,拿出一塊玉佩丢給了她,如此輕易的動作,仿佛那是無關緊要的東西,然後他騎着馬,絕塵而去。
……
葉傾淩聽着笑了:“你真的去找你的救命恩人了?”
“算是吧!有很偶然的因素。”
“那你找到了嗎?”
“那還真是幸運。”
“三少,你去過川陽嗎?”
葉傾淩徑直喝了一杯酒:“沒有去過,但我二哥和大哥去過,那些流寇應該就是我大哥帶人去趕走的。”
林文築身形一僵。
葉傾淩繼續道:“你的确應該感激那個少年,多勇敢啊,如果是我,大概第一時間就得趕緊跑,哪裏能先救人,再想辦法把人引遠一點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