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裴聆因為一直在咳嗽,所以連着打了一周的吊針,炎症消了下去,嗓子也慢慢恢複好了。
正好周日這天周逾白和梁送青都休息,盛如珩就約着他們一起吃飯,定了“一品山珍”的包廂,圓桌四個人坐,位置寬敞得很。
盛如珩看周逾白和梁送青坐得親近,也不動聲色地把椅子往裴聆這邊靠了一些。
“對了,如珩讓我給你帶了瓶秋梨膏。”周逾白落座以後就想起了盛如珩托他的事,“我媽媽是退休的中醫,自己熬的,放冰箱裏能放1個月左右。”
裴聆聞言有些意外,然後看向了盛如珩。
盛如珩伸手把秋梨膏接過來,放在他手側邊:“你這幾天晚上不是還在咳麽,又是做配音工作的,這個挺适合你平時喝。”
裴聆有點不好意思:“這怎麽好意思。”
前幾天盛如珩才送了他幾盒糕點,今天又給他送秋梨膏……裴聆恍惚都有種自己是生了一場什麽重病的錯覺,他哪裏值得人這麽鄭重其事地對待。
“沒事。”周逾白笑道,“我媽幾乎每年都熬,這種純手工的保質期都短,我也只能拿來送人,這算他的那份兒,你安心收着。”
裴聆不好再拒絕了,朝他笑了一下:“謝謝。”
閑聊了幾句,服務生把油雞枞涼拌豆腐、牡丹牛肉、百合炒蝦球、松茸金耳刺身、鮮香的佛跳牆、熱氣騰騰的菌菇排骨湯和清蒸鲈魚等菜品一一端了上來,退出去關好門,包廂裏瞬間彌漫開了一股鮮美的食物香氣。
周逾白先給梁送青盛了碗菌菇湯,梁送青朝他伸手,他就很默契地抽了紙巾遞過去,兩個人明明沒什麽語言上的溝通,但就是梁送青擡擡眼,周逾白都知道要給他夾什麽菜。
盛如珩和他們倆吃飯的次數多了,見怪不怪,裴聆倒是看得有些愣,還有些說不出的羨慕。
盛如珩看他發愣,拿過他的碗,盛了一碗湯汁濃稠的佛跳牆,旁邊的小碟子夾兩顆清口的陳皮烏梅,貼心地放到他眼前。
裴聆擡眼,和他的視線撞上。
盛如珩笑了一下:“看他倆能看飽嗎?”
“謝謝。”裴聆反應過來,握着筷子從碗裏夾了一顆海參吃。
周逾白看着,朝盛如珩輕挑了一下眉頭。
當年只敢踩着學校廣播結束的時間點跑上五樓,蓄謀一場偶遇的人,現在能給人盛湯夾菜,也是很有進步了。
不過盛如珩也沒有多夾,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裴聆喜歡吃什麽,不喜歡吃什麽,只能留意着——看他除了佛跳牆,自己多夾了幾筷子牛肉,吃了不少松茸金耳刺身,油雞枞和豆腐好像也挺喜歡吃,鲈魚幾乎沒怎麽碰,心想,裴聆大概是不怎麽喜歡吃魚的。
盛如珩想着,也就問了:“你是不是不喜歡吃魚?”
梁送青剛夾了一筷子鲈魚喂進嘴裏,魚肉入口鮮美爽滑,他的目光随之看向了裴聆。
“嗯,不太喜歡。”裴聆說,“小時候跟外婆去菜市場,看到賣魚的大叔手臂上長着像魚鱗一樣的東西。我外婆說,那是因為魚吃多了得的病,我一直深信不疑。”
後來雖然知道是假的,但他看到魚就覺得心理有點障礙感,所以還是不喜歡。
“那應該是魚鱗痣,在臨床上叫尋常疣。”梁送青咽下嘴裏的魚肉,端起手邊的湯喝了一口,“我小時候爺爺跟我說,那是殺魚的人魚鱗在身上沒洗幹淨,然後和肉長在一起了,我曾經也深信不疑。”
直到他學了醫。
裴聆回憶了一下印象裏的畫面,夾菜的手一頓,突然覺得在吃飯的時候和醫生聊天,都是一種……對友情的考驗。
“老人家為什麽要這麽說?”盛如珩不理解。
“不知道。”梁送青說,“可能他們的外公外婆、爺爺奶奶也是這麽跟他們解釋的吧。”
就像熊外婆的故事一樣,不拿來逗逗小孩,好像孩子的童年都不完整。
周逾白笑了一下:“我小時候聽的都是吃魚會變聰明。”
“那你多吃點。”梁送青給他夾了一塊魚肉,魚肚子上最軟的一塊。
盛如珩:“……”
聊天就聊天,聊着聊着就開始若無旁人地秀恩愛,他真的會覺得自己在桌上有些多餘。
他偏過頭找裴聆講話:“除了魚,你還有沒有不喜歡吃的東西?”
裴聆想了想,慢慢道:“苦瓜、竹筍,還有內髒和不常見的肉類,像蛇肉、黃鳝、泥鳅、甲魚、蟲子一類的都不吃。”
盛如珩用心記下,給他碗裏添了湯,又順着話題問:“喜歡吃什麽?”
“除了不吃的東西,其他食物都差不多。”裴聆腦子裏冒出了好多食物的名字,“做得好吃,就會喜歡吃。”
認真回想起來,這兩個多月他都沒怎麽好好地吃過東西,最近和盛如珩在一起,倒是飲食規律了起來,而今天這頓飯,久違地讓他感受到了美食帶來的幸福感。
吃完飯從“一品山珍”出來,周逾白看向走在後面的盛如珩和裴聆:“我們要去看電影,你倆有什麽安排?”
盛如珩就順着話問裴聆:“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
昨天約吃飯的時候他就想了下午的安排,正好有部電影前兩天新上映,票房口碑都挺好,而且約看電影也不會出錯。
盛如珩電影票都買好了,但怕裴聆拒絕,昨晚就跟周逾白提前通了氣,讓他吃完飯再提一起去看電影,這樣顯得不是特意安排,被拒絕也不尴尬。
裴聆不知道背後的彎彎繞繞,只是問:“什麽電影?”
“叫《在蟬聲裏》,愛情懸疑題材。”周逾白朝盛如珩遞了個“放心”的眼神,補了一句,“一起吧,我看很多人都在推,應該很好看。”
裴聆想起這兩天刷朋友圈,是看到有人在推這部劇,不過他這段時間過得渾渾噩噩的,看到也只是點了個贊,并沒有想去看的想法。
但此刻心情不同,食物帶來的幸福感、正常社交的鮮活感都讓他有些不想回到空蕩蕩的家,所以他拿出了手機:“我來買票吧。”
“我和送青昨晚就訂好票了,還是我來看吧。”周逾白說,“看看同一場有沒有空座。”
那必然是有的,不僅有,還是VIP廳,還不是同一排。
做戲就要做全套,周逾白拿手機點了幾下,問:“第7排可以嗎?我和送青是第6排,後面一排剛好有兩個位置。”
“可以。”裴聆問,“幾點場?”
“2點。”周逾白又點了幾下屏幕,然後才把手機收了起來,“就在萬象錦繡那邊,現在過去差不多。”
到電影院取票大廳,周逾白去取票,取票碼昨晚盛如珩就發給他了,昨晚他跟梁送青說這事的時候還覺得好笑。
高中那會兒他就覺得他是要幫盛如珩追裴聆的,只可惜主帥太慫,他這個軍師也沒有發光發熱的機會。現在盛如珩想追裴聆,軍師還得是他。
兩張票遞到盛如珩手裏,盛如珩低聲說了句:“謝了。”
周逾白低笑:“你加油。”
這部電影确實很火,放映廳裏滿座,盛如珩聽到好多人在讨論劇情。他也跟裴聆說話:“你平常會看很多電視劇、電影之類的嗎?”
“嗯。”裴聆說,“看得多,也經常會截一些片段出來做配音練習。”
“就算是工作需要,也會有自己的偏好吧。”盛如珩問他,“喜歡看什麽題材多一點?”
裴聆其實對題材并不怎麽挑,他比較挑劇情和臺詞,一定要說一個偏好的話,他想了想,說:“同性題材。”
世人都追求認同感,他也不例外。
他也會向往真誠又炙熱的愛情,想要至死不渝的浪漫,不過那些好像都只存在于影視、文學作品裏,不存在于他身上。
放映廳的燈光暗了下來,電影開場。
盛如珩便沒有再往下聊了,只是目光落在裴聆身上,他們隔得很近,而放映廳此刻很暗,只從大熒幕上透出幾分暗淡的光,落在裴聆的臉上。
無人察覺他那顆心在黑暗裏的怦然心動。
盛如珩出身Z市服裝市場龍頭的盛家,到如今的年歲,見過不少扯着“人生苦短,及時行樂”的幌子聲色犬馬的人;見過追名逐利的、或者是意圖皮相的人;也見過真誠的喜歡。
唯獨只見過一個裴聆。
嗓音幹淨溫柔,眼神清澈透亮。
所以那些喜歡他的人心思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因為他不喜歡,他也不想因為感動、寂寞或者是一時興起而和人試一試。
周逾白說的是對的。
他根本沒有放下過裴聆,心裏還是喜歡。
而且他們不再是當年的遠遠一眼,就在心裏拔地而起一座海市蜃樓了。這些日的相處,盛如珩見到的是一個真實的、鮮活的裴聆,還是喜歡。
裴聆是真的長得很合他的意,眉毛修長俊俏,一雙眸子像是盛在清水裏的琥珀,清澈透亮,帶着一種時光沉澱後獨有的神采。
初見時叫他一見鐘情,時隔經年再見,更讓他覺得心動。
裴聆骨子裏的教養很好,但平日裏看人神色總是淡淡的,性子內斂,相處時就會讓人覺得表象下的溫和有禮裏,藏着的都是疏離,性格上的矛盾感很強。
盛如珩知道,這種矛盾感是因為裴聆心裏圍牆高築,牆外的人只能看到他的疏離冷情,牆內的人才能得見內心的柔軟。
他想走進去。
想要裴聆,也滿心的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