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何慕醒時, 發現床頭燈亮了一夜,身邊亦沒有向繁洲的身影,愈發覺得昨日在做夢。
但爬起來後, 卻覺腰間腿間酸痛無力, 緩了會兒, 才下床出門。
手剛扶上卧室門,空間中同時響起了類似的“咯吱”聲,她擡眼,正與從書房出來的向繁洲視線對上。
向繁洲反手關上門:“睡醒了?”
她驀地覺得此刻已日上三竿,環視着想找一個挂鐘确認時間,但沒找到, 又想摸手機, 也沒找到。
“現在九點鐘, ”他好似看透何慕的意圖, 看了眼手表, “又不用上班, 睡會兒懶覺也沒事。”
被點破後,何慕陡然生了赧意, 下一秒向繁洲走過來,她恍惚聯想到昨晚那半夢半醒的情境, 以及清晰的酸疼,确認那并不是個夢。
向繁洲剛撫上她的腰, 感覺她整個人是僵硬的, 愣了一下,定定看她。
“你昨晚……”何慕看他, 記憶突然被接通,昨夜似在眼前。
向繁洲一反常态沒那麽溫柔, 不知情重,一遍又一遍在她耳邊說“我愛你”“我好愛你”“我真的好愛你”,又一遍又一遍問“你愛我嗎”,最後好像還伏在她懷裏哭……
如果沒有她朦胧中的編纂成分,這一切有些過分滑稽了。
“你昨天晚上……”她嗫嚅道,“喝酒了?”
向繁洲目光凝滞一瞬,似怕她生氣,半晌才喉結滑動着,“嗯”一聲。
何慕想笑,卻又覺得後腰酸脹,下意識扶了一把。
他目色亮一秒,抿着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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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幸災樂禍,何慕略微不快,捶一下他的胸膛,送他一個白眼。
“又腰疼了?”向繁洲明知故問,說着就要給她揉後腰。
“還不是你幹得好事。”何慕這樣說,卻在往他懷裏鑽。
向繁洲毫不避諱:“那你不也挺享受?”
何慕啞口。
略顯空間的客廳中有低笑聲。
她并沒有放棄反擊:“我可沒有像某些人昨天晚上一樣,哭得跟淚人似的。”
向繁洲怔住,仿佛并不相信這件事,眉頭鎖成“川”字:“何慕,不帶這樣耍賴的?”
“我何時耍賴?”
“你不能胡亂杜撰,抹黑我的形象。”他下巴揚着。
何慕也只能仰着臉看他,憤憤道:“真該給你錄下來。”
“你沒過瘾,”向繁洲意味深長地笑說,“還要錄下來?”
她正要解釋,卻覺得他是故意的,負氣要走。
結果,向繁洲竟然沒有拉她,她自己又回頭看了一眼,注意到向繁洲仍一手抄着兜觀察她的反應,擡腳繼續走了。
沒走兩步,她的手指被勾住,美滋滋地停住腳步。
“再不吃,早茶要涼了。”向繁洲緩緩說。
何慕這才反應過來,空氣是有食物香味的,回身,跟着他來到餐廳。
瓷白的桌面上擺着蝦餃、燒麥、糯米雞、海蝦紅米腸、艇仔粥。
她轉頭看一眼向繁洲,想他是不是還沒吸取上次在游輪上的教訓。
向繁洲卻不管不顧拉着她坐到他腿上,她渾身過電似的定住,低聲說:“好好吃飯。”
“這樣怎麽不能好好吃飯?”他笑着應答,然後夾着蝦餃要喂她。
何慕拿他沒辦法,就着他的筷子咬一小口,緩慢咀嚼,吞咽後又咬下第二口,仿佛剛學吃飯似的不自在。
她要起來,向繁洲放開她,卻一直盯着她看:“我想喝艇仔粥。”
何慕自顧自自夾起一段紅腸,佯裝不懂,滿足地享受美食。
被晾了好一會兒,向繁洲發覺自讨沒趣,負手靠在座椅上,面露點厲色,故意給何慕看。
她餘光看到他模樣,低低地笑,然後拿起湯勺,将粥盛到碗裏,又用湯匙舀一小勺,虛虛聞一聞,享受地沉吟一聲。
在向繁洲調整好姿勢正襟危坐時,把湯匙送到自己嘴邊,餘光看到他松懈下去,又陡然轉換路徑,送到他面前。
他明明預備了好一會兒了,這會卻故作輕松地揚了揚下巴。
“你不想喝了?”何慕調侃語氣,說着要收手,“不想喝我就自己喝喽。”
繼而,手臂被按住,向繁洲小口小口把粥吞下去了。
眉目裏都是昂揚的傲嬌。
何慕笑,笑他有時候真的孩子氣過分。
“等會兒想去哪玩?”向繁洲忽然說。
“嗯?”她并不清楚他昨晚什麽時候回來的,只知道很晚,想他的事可能還沒處理完,沒料想他要說出去玩的事。
“你的事都處理好了?”何慕問。
向繁洲想着向啓淞和孟玉臻的反應,他們并沒有申斥他和別的女孩交往,判斷他們要給他說門新親事想法不強烈,就算孟玉臻心儀江姿,問題也不大,畢竟他媽他還是了解的,他要是真不願意,她也沒有強來的道理。
眼下除了何慕身份暫不能透露,尤其不能給向繁玿一家透露,其他都好說。
況且幼時周景禾便得孟玉臻喜歡,風頭過了,何慕身份可以曝光,她更無話說。
向繁洲“嗯”一聲:“你不是想來京市,我空了,剛好陪你逛逛。”
何慕想起他是從書房出來的,推測他剛開完會或者處理了別的工作,有些不忍心:“你在家休息一下吧。”
“擔心我?”他目光籠住她。
她不置可否。
向繁洲用頭蹭蹭她:“沒事,現在遠沒有公司初創的時候忙。”
她知道他在安慰他,半晌無話。
“老婆大人,我都沒那麽多顧慮,你考慮那麽多幹什麽,”向繁洲說,“該玩的時候就去玩,工作的時候就工作,沒什麽不好的。”
何慕終于被說動,思索着,從她偶爾在互聯網上看到的情況,京市旅游跟沒有淡旺季似的,景點每天都是人潮擁擠,她有點不想要去太吵的地方。
“去你從小長大的地方看看吧。”她說。
向繁洲摩挲她手指的動作卻停住,仿佛有什麽難處。
她剛要改口,他卻應聲了,只是眸色中的亮光蒙了些她看不懂的情緒,惹得她有些好奇。
也不知道是怕觸景生情還是其他……
準備出門時,向繁洲接了通電話,面色難看,定定看她。
她會意,堆了點笑,頗善解人意:“你去忙。”
向繁洲卻仍是猶豫的,半晌回頭:“要不要找個人陪你?”
他早上刷到了溫虞落地京市的朋友圈。
“不用,”何慕最怕麻煩別人,搖搖頭,“去忙吧。”
他三步兩回頭,看她站着的位置。
她也跟着站到門口,目送他坐上電梯,在他身影即将消失時,喊一聲:“早點回來。”
向繁洲腳步停頓,回頭。
“盡量早點回來。”她補充,前兩個字做了重音。
他卻笑着返回來,吻她的臉頰,抱着她低聲說:“讓你受委屈了。”
“向繁洲。”何慕因熟悉的溫度,突然想起些重要的事情,鄭重地叫他。
他“嗯”一聲,深深望向她的眼,那似乎是帶了些慌亂的,“怎麽了?”
“你昨天晚上……”何慕環視了一下周圍,雖是一梯一戶,但總覺得并不是私密環境,附在在他耳邊,說得不大順暢,“戴套了沒?”
沒料到她要提這話題,向繁洲怔住,思忖她話中深意,也在努力回憶昨晚種種。他回來時就腦子不怎麽清醒,後半夜愈發不清白,早上醒時才約莫記起自己有一瞬想起魁北克再遇那夜,悲從中來。
理智被麻痹,一時失了自我掌控力。
但具體細節屬實是記不清了。
何慕見他不語,轉身要去房間的垃圾桶中确認。
“這麽怕和我有孩子?”
剛轉身,身後的聲音打斷她,她站在原地,沒回頭,腦中迅速運轉着。
她一開始做出約定,無非是不想和向繁洲有更深的羁絆和牽扯,但這種事誰說得準,無論怎麽做措施都有中的可能性。
況且她本人其實是喜歡小朋友的,也在某些瞬間看着向繁洲時想過,若是他們之間有了孩子,是不是也會像他們年少的模樣,只是久聞生育之痛,心中是有恐懼的。
何慕這種未雨綢缪的個性,不可能不做萬一中了的打算。昨夜向繁洲喝了酒,她擔心會有問題。
沉寂後,她卻言不由衷地說道:“我們約定好的。”
向繁洲嘴唇翕動,目光蒙着塵,喉間幹澀,半晌才略略點頭。
何慕覺得大概不該提這個話題,她明明可以自己去确認,此時除了漸生罅隙,沒半點好處。
她想說什麽補救,卻始終沒措辭成功。
“對不起,昨晚是我太莽撞,以後不會了。”他沉聲說,繼而轉身離開。
那背影似乎都變得沉重了。
何慕倚着門框,靠微微冰涼的感覺讓自己清醒。
她知道自己又在下意識試探向繁洲,這種感覺不太妙,她本不該沉淪的,卻愈發深陷。
何慕關了門,窩在沙發裏,還在心神不寧。
沒多會兒,工作群的消息噼裏啪啦跳出來。
感覺是閑聊,她又怕錯過重要消息,往上滑了滑,看歷史消息。
結果發現他們在讨論,今浦COC一位CCO①去創業了,确認卸任了,新的CCO下一周上任。
官網已經出了公告。
何慕這才意識到,她本就回國沒多久,又因為向繁洲生日出來休假,愈發脫節,甚至因為沒有工作束縛,還挺享受生活,有種樂不思蜀的心情,擔心自己回去不好适應了。
正想着,溫虞的消息跳出來,問她要不要去看藝術展。
她想着無事就應了。
出來以後,她才品味出溫虞大抵是向繁洲叫來陪她的。
她無端想起他離開時的背影,是帶了點失望的決絕,卻這麽快收拾好了情緒,又柔和地待她。
有時候,她真的覺得向繁洲這人心軟得不可置信。
“他怕你無聊,讓我陪你逛逛,”溫虞帶着她穿行在藝術區,“按說來京市,應該得帶你去看看著名的景點,但是都太多人了,怕你嫌煩,帶你來人少點的地方。”
何慕愣着,看着面前幾乎将她包裹的人群,狐疑地看溫虞,眼神意思是:這就是你說的人少的地方?
“我以為人少的地方,”溫虞弱弱補充,“這個藝術區一直蠻熱鬧,但我覺得這作者名氣不大,以為展子上應該沒什麽人,失策失策。”
溫虞話倒沒錯,進來看展的人也都是走馬觀花,拿着手機咔嚓來咔嚓去,沒幾個人仔細看畫,大概目的地是這個藝術區,看到什麽就進來打卡一下。
何慕錯開着人群,盡量往人少的畫前駐足,但窸窣的交談聲回響着交織在一起,心頭的沉悶難以消解。
“晚上去看話劇?”溫虞說,“劇院安靜些。”
她舒口氣,本來溫虞專程陪她,她有些過意不去,但是一直在這麽喧鬧的地方,她估計要提前逃跑,正糾結着,溫虞便提出了新的解決方案,如見曙光。
溫虞知道何慕不喜歡吵鬧的地方,所以午餐和晚餐都訂了安靜的餐廳,下午也不過是帶何慕去了她自小長大的老城區閑逛。雖也有不少人駐足打卡,但也比那些衆人皆知的景點,游客要少上很多了。
一路上,何慕幾乎都在聽溫虞講方覺廷的黑歷史,她講得起勁,又津津有味,仿佛總也挖不盡似的。
但關于向繁洲的寥寥。
她沒忍住問:“向繁洲呢,他小時候什麽樣?”
“他呀,”溫虞意興闌珊,“從小學習好,聰明,總有種眼高于頂的傲氣,但人倒是有情有義,之前合夥人背叛他,人進去了,他私下卻還是照顧那人的家人。”
“這應該說心軟吧?”她自顧自答,“就是這人成天擺一張臭臉,悶葫蘆一個,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