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元旦(三)
元旦(三)
元旦前夜,雲世忠好不容易忙的歇息了,謝長明道:“你睡着了嗎?”
雲世忠迷糊道:“我才要睡着,你就說話了,不是說食不言寝不語嗎?”
謝長明坐起來,搖雲世忠:“這不一樣,不過是平時被規矩束縛着,誰生下來就願意被一大堆規矩約束着,咱們誰跟誰啊,你別太過分。”
雲世忠反抱着謝長明,把他反撲在床上:“誰過分啊,我明天還一堆事兒呢,不與你貧嘴了,到底什麽事?”
謝長明掙紮着,掙不脫,雲世忠倒下睡覺,反倒往雲世忠懷裏去了,雲世忠側睡着,兩只手抱着謝長明,腳也環着謝長明的腳。
謝長明見掙脫不了,就這樣道:“明日不是元旦嘛,街上是不是挺熱鬧的,是不是還有廟會?”
雲世忠閉着眼睛,半夢半醒的樣子:“嗯,你要出去逛廟會嗎?我讓幾個侍衛護着你去。”
謝長明搖搖頭,雲世忠只覺得胸口被蹭到,謝長明道:“我不去,又當風人又多的,我只是想要個花燈,你給我買一個回來吧!”
“花燈?好啊,你要什麽樣兒的,我散值了給你買。”雲世忠道。
“你挑個好看的就行,我相信你的眼光!”謝長明笑道。
“好,快睡覺吧。”雲世忠小聲道。
謝長明睡覺也不板着了,就使勁往雲世忠懷裏縮。這也是雲世忠覺得他好相與的地方,熟了後才知道他不是那畫本子裏的酸夫子一樣一板一眼,會耍小脾氣,也有不好的地方,這才是個人嘛。
雲世忠覺得懷裏一暖:“你怎麽往我這裏擠,好好睡覺。”
謝長明哼了一聲:“不要,你那裏暖和,而且你壯實,我在你懷裏就沒冷風了。”
雲世忠自早些起便忙的不可開交,只想趕緊睡覺,就敷衍着:“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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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元旦。大雪紛飛,天未亮堂,王玉就穿好诰命的衣裳進宮去給太後,娘娘們請安了,雲懷仁雲世忠也去上朝了。雲世忠上朝前,謝長明給了他一兩銀子,買個花燈綽綽有餘。
雲珠雲隼自上一次的事,便很粘謝長明了,雲珠覺得謝長明好相與,雲隼覺得謝長明什麽都懂一點,很厲害。
今日,宮中設宴,王玉請完安,便随一衆诰命的夫人留在宮中等入席,雲世忠雲懷仁也是等着下朝随皇帝入席。所以,家中就只剩雲珠雲隼與謝長明吃早飯。
那女夫子不與謝長明雲隼雲珠一同用飯,謝長明覺得女夫子既是習武,便是食量要大些,一起用飯恐是怕女夫子端着,反而使女夫子食不飽腹。
謝長明才漱了口,那女夫子便說要來見王玉,想着是元旦,自個兒雕了個鸠車送給雲珠雲隼,來感謝雲家的收留之恩。
這女夫子名喚李楠子,在她十歲時,家裏父親病死了,母親改嫁,奶奶想不開跳河了。俺習俗,要是有叔伯的,是要叔伯來瓜分田地財産的,可她沒有叔伯,村裏的規矩是要賣房賣田來一直辦酒席,直到這沒錢了為止。那時她才六歲,沒甚話語權,村長帶着一幫村裏的漢子就把她家田地房産賣了,在村裏大辦宴席,那幾天是她夥食最好的幾天,她不懂為什麽要對她,但她知道有肉吃了。
後來,原本村長家說要收留她,可總是苛待她,沒兩年,村長把她買給了人牙子,她在運輸的路途中逃了出去,開始了流浪。
一次她偷東西被抓住了,眼看就要被打死了,就被一個老道救了下來,給了小販五兩銀子才把她救下來,老道給她取名五兩,可她說她想像男子一樣,能夠左右自己的命運,老道給她起名李男子,可這樣太直白了些,便用了同音字,道名叫李楠子罷,小名五兩,教她識文解字,醫術武功。
自此她被帶上了山,後來戰亂,師父帶一種徒弟下山救國,讓她一個人守山,後來國破,師父們了無音訊,她便下山了。誰知山下卻是另一番模樣,早改朝換代了,她一個女子生存不易,便常以男裝示人,想科舉,卻連科舉費用都承擔不起,她不想回去,師父們都不在了,回去沒甚意思。
她便只能男裝示人,在街上擺攤給人寫書信算命,住在城郊破廟裏,可早有人幹這生意坑蒙拐騙,她收的銀錢比這些人少,還給人送上門不收錢,這不,惹了地頭蛇,吃了一頓好苦。後又見侯爵府雲家大張旗鼓的找會武的女夫子教女兒,誰人都說雲家老爺說笑,哪個女娘會去習武呢?這卻給饑寒交迫的李楠子帶來了希望,去了雲家。
到了雲家,小厮覺得她是騙子:“你若是騙也要換身女子的裝扮來!”她央求了好久,小厮不忍才去禀告主人,不一會一個丫鬟出來把他迎進去,先是見到了雲世忠謝長明。她落魄的理了理稍顯破爛的衣衫,雖然很久沒沐浴身上有一股子味兒,多日沒吃過熱飯,窘迫的不行。
雲世忠怕她是個上來騙人的,只因她穿的是男裝,謝長明只道再看看。可她卻只有那一身衣裳。
小堂子內,王玉在問她來歷,雲世忠謝長明在一旁聽。王玉問她如何證明她是女娘,她被劉媽媽領去偏房,解衣寬帶下,竟真是個女娘,這下王玉問了她的來處,籍貫,問時,王玉聽她的經歷尤為不忍,謝長明面上也是不忍模樣,待她住下,她才得吃了口熱飯熱湯。
當夜謝長明找雲世忠說以防萬一得查查,後能查出來的那部分與她說的無異,況且只是個教孩子的夫子而已,雲家也未有甚麽仇家,便打消了猜疑。
謝長明讓人把李楠子迎到偏廳,也讓雲珠進了來,雲隼也跟着雲珠進來了。
謝長明道:“夫子,今日母親進宮請安去了,你若不嫌棄我是個吃白食的,管不了什麽事的,那就進來吃會酒,聊幾句家常罷。”
李楠子從到雲家起,穿的就是雲家供給的圓領修身好打架的袍衫。她只會做些簡單的禮:“怎會,若不是夫人仁慈,我舊時那模樣兒早會被将軍攆出去了,我怎會嫌夫人,只怕夫人莫要嫌棄我才是。”
“來,坐,我這兒才煮的茶水。”謝長明抿了一口茶,話鋒一轉:“只是問問夫子,我家珠珠的功課如何?”
李楠子喝了口熱茶,回道:“回夫人的話,這天涼的不像樣兒,且小姐才是啓蒙的年紀,急不得。”
謝長明只是客套,卻不想李楠子如此的真誠,李楠子忽然道:“我做的鸠車我剛放在門口了,我沒甚恁回報太太夫人将軍的,只會做個小玩意,給小姐公子解解悶。”說完就跑去廳前拿。
謝長明看着,只覺得她很有童真的感覺。李楠子拿進來,雲珠雲隼看着謝長明,謝長明點點頭,二人才下了椅子,去瞧。謝長明也上前去看。
謝長明瞧着,驚訝道:“這莫不是前朝所時興的那款鸠車?”
李楠子不好意思道:“不瞞夫人說,我是在前朝時被師父撿上山修行,出世的時候,才知道早已改朝換代,只會做這個樣式!”
謝長明笑道:“你莫要謙遜,我之前瞧古籍,上面制作這樣式的方法還只有零星半點,現在工部到處找工匠複刻呢!”
……
下午些,王玉雲世忠雲懷仁這才回來,雲世忠先遞給謝長明花燈,才解下大氅,謝長明開心道:“你給我買了兩個,哇哦,一個小兔子花燈,一個小獅子的。”
幾個侍衛陸續進來,放下花燈,謝長明只見一屋子的花燈:荷花燈,走馬燈,如意燈,龍鳳燈,雙囍燈……
謝長明驚呼出聲:“你買了那麽多,連喜燈都有!”
雲世忠坐下烤火:“對啊,不是你說覺得漂亮的就買。”
謝長明不解道:“可是,你不是沒什麽錢嗎?不行,我給你些銀子。”謝長明去找裝銀子的盒子。
雲世忠拉住他:“我的錢,我給你買的,我少喝喝花酒就來了,沒事,不是你之前說過的嘛,我給你的是我的心意,你給我的是你的心意。”
謝長明看了眼他,笑道:“真的?”
雲世忠笑着點點頭。
謝長明開心的蹦起來:“哇哦,你真好!”
謝長明都不知道怎麽表達喜悅,激動的不行,只能緊緊抓住雲世忠的手:“你站起來。”
雲世忠懵懵的站起來,謝長明抱住雲世忠:“抱抱你,你太好了。”然後松開手:“好了,你可以坐下了。”
雲世忠打趣道:“嘿,感情我是這麽用的啊?”
“嗯,你真好啊,我若是個女子,定是跟定你了。”謝長明拿起小獅子的花燈:“你瞧,這個憨态的小獅子,像不像你那樣兒?”
雲世忠笑道:“你還挺有眼光,把我當做獅子,不過,我可不憨傻,你才傻,早知道幾個花燈就能收買你,早忽悠你了。”
謝長明坐在雲世忠身邊:“你要是真要忽悠我,就不會說出來,你太好了,”随後頓了頓:“我小時候的零用錢很少,我買不起花燈,父親總是不見蹤影,哥哥不喜歡這些就沒有買,我看着其它幾個堂弟堂妹可羨慕了。”
雲世忠攬住謝長明的腰:“沒事,現在有我了。”
謝長明掙脫開站起來:“好惡心,你別拿你招貓逗狗的伎倆來對我,怪怪的。”
雲世忠打趣道:“你就是我的小媳婦,我招惹招惹怎麽了?”
謝長明只笑道:“好啊,你敢扯我的臊!你膽子真真的是越發大了,你莫不是真是個兔爺,你對你軍營的兄弟也是這樣嗎?”說完扯了扯雲世忠的嘴角。
雲世忠張開嘴,親咬着謝長明的手,一手攬住謝長明,禁锢的謝長明掙不開,玩笑道:“我對夫人可是情真意切,未有一個侍妾,連通房都沒有,孩子要不要的也沒所謂了。”
謝長明好不容易把手抽出來:“你咬我!你是遲遲嗎?”小狗在一旁待着好久了,聽見叫自己名字就蹦跳着過來了。
雲世忠嗤笑道:“我就是弛弛啊,怎麽娘子睡了我這麽久還不清楚啊?”
謝長明在小狗跳起來的時候摸了摸小狗,嬉笑道:“你也真是個登徒子,這麽羞的話也說的出來,你也不臊面皮子!”
謝長明再次嘗試掙開,雲世忠假意松開,謝長明用勁過大,向後倒去,霎時,謝長明緊急拉住雲世忠,雲世忠把手收緊,謝長明又颠到雲世忠懷裏,手滑開了,搭在雲世忠後面的化妝櫃上,摸到了一塊汗巾兒。
謝長明穩住了後笑了起來:“你還玩我,我剛才都要倒下去了,你再弄,我可真是要惱了!”說完把汗巾扔在雲世忠臉上,雲世忠上手拿下汗巾,謝長明這才借機掙脫束縛。
小狗這時候向謝長明撲過來,謝長明摟着小狗:“遲遲啊,你剛才怎麽不救我,只會叫,現在才撲過來。”
雲世忠突然道:“什麽是兔爺兒?”
謝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