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門(二)
回門(二)
吃完飯都是要漱口的,不等雲世忠反應,謝長明便教他:“世忠,便是喝了這茶水漱了口就吐在旁丫鬟端着的盆子裏便好了。”
雲世忠總覺得怪不得皇帝總忌憚這老貴族,便是這般多的規矩,要迎合它的不知道要用多少時間銀錢去置辦,吃個飯都是這般麻煩。
吃完飯又不在這個廳子歇息了,雲世忠更着衆人又移到一個花廳裏面,沒幾步路便到了。還是像吃飯的位置那般歇坐,丫鬟上了茶水糕點。
謝父先發了話:“來,長明,讓為父好好看看你,這幾日不見,便是總覺得少了什麽似的,原是少了你跟着你長意哥哥身後來找我的模樣。”話未罷,小厮已經提了把椅子在謝父旁邊。
謝長明走向父親,先行了一禮才坐下,現下謝長明左邊是嫡母吳氏,右邊是謝父。
謝長明才道:“幸得父親挂念,我這幾日也思念這之前跟在大哥父親身後的模樣,這幾日過得竟是有些不習慣。”
謝父又看向雲世忠:“姑爺,我家長明多得你照顧才有的這般神采奕奕的模樣。”
雲世忠忙道:“小婿軍務繁忙,這自是家父家母的功勞,怎的會是小婿。”
謝父笑的慈祥,與同樣笑的燦爛的吳氏對視了一眼,指着雲世忠道:“瞧瞧,這般謙遜,我與你岳母當真是沒看錯你。”
吳氏拉着謝長明的手:“是啊,明哥兒今兒個話都多了,開朗了許多,這愛人如養花,若不是姑爺的精心對待,明哥兒怎的會這般有氣色。”
雲世忠還想說什麽,可謝長意卻搶先一步:“母親所言甚是,我瞧着明兒實打實的氣色好了”,随後朝向謝長明“明兒,我的莊子上進貢了山參,一會兒走的時候你帶幾株回去。”
謝長明道:“多謝大哥哥,我新婚時允城哥哥送了我幾幅書法大家的字帖,我也練不了多少,改日叫人給你送去,就當是借花獻佛。”
雲世忠不甚在意,謝長意卻來了精神:“那可是哪個名壇大家的?”
謝長明笑道:“我倒忘了,這才幾天,也未來得及收拾清楚東西。”
吳氏道:“你大哥哥最是愛這些了,嚴肅了些,你慢慢清點,得了閑才送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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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謝父一臉驕傲:“你哥哥最是愛這些,也不會在功課上作懶。”卻又惋惜道:“若是你也身子骨好些,怕是不會比你大哥差。”
老太太和雲世忠只顧着吃紫米糕了,甜甜的,自是好滋味。
吳氏突然道:“母親,這糕點甜膩,吃多了積食,對身子不好。”手卻未松開過謝長明。
老太太放下糕點嗔怪道:“還不是因為幺兒一直在你們夫妻那兒,我細看不着才來吃這紫米糕的。”
雲世忠吓了一跳,還以為是叫自己別吃了。
吳氏與謝父都是笑的無可挑剔,吳氏才嗔道:“母親!”
謝長明忙走去祖母身邊:“祖母您瞧好了,我可一塊肉沒少,好好的站在這兒了。”
小厮也察言觀色的把椅子從後面屏風繞過去放在老太太旁邊,老太太就把謝長明拉過去坐下:“姑爺,真是辛苦你以後要照顧我家明兒了。”
忽然被叫到的雲世忠轉頭答道:“不辛苦,不辛苦。”
老太太又道:“姑爺怎的離我明兒那麽遠,上前來,我瞧瞧。”
雲世忠直接上前,離老太太謝長明都極近,老太太笑出了聲:“哈哈,你可真真的是個趣人,模樣也俊”又轉頭看了看謝長明:“我家幺兒也俊,也不知幺兒生下的孩子會有多可人愛。”
謝長明嗔怪道:“祖母,我可是男子,怎的能生孩子。”
雲世忠忙應和道:“對啊,對啊。”雲世忠哪怕見過那貌美的男妃和男妃産下的皇子,心裏也覺得太過了,雖說謝長明當不了這暖床育子的小媳婦,可兩家本就是有目的的聯姻,謝長明這個人自家還是養的起的。
吳氏打趣道:“母親怕是那糕點吃多了,都開始說胡話了。”
謝長意也道:“祖母莫不是昏頭了,這如何使得。”
老太太打趣道:“你們才昏頭說胡話了呢,連當今陛下的男妃都能生孩子了,大不了去找國師尋那生子藥罷了,你們還沒有我一老太太開明呢!”
謝父這才開口:“這也是個法子,能為姑爺開枝散葉。”
謝長意卻道:“父親,幺弟患疾,他的身子骨吃不消,還是這般便好。”
吳氏出來打圓場:“長意,你這也是過于板正了些,不過是個玩笑話罷了。”
雲世忠卻覺得:這規矩怎的一會子遵循,一會子又是這般,還說是“開個玩笑話罷了”,是要關起門來時,才會這般放開嗎……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聚少離多便是常态。老太太一路把謝長明送到正門門口,一般大多時候如若不是婚喪嫁娶是不會走正門的,只是新婦回門是要重禮數的,所以才走的正門。
老太太松開了謝長明的手:“孩子,去吧。”
謝長明才走一步,老太太又緊跟上來抱着哭,吳氏也哭的不顧形象。
謝長明與老太太吳氏哭作一團,雲世忠見着謝長明一步三回頭,眼睛哭的眼尾腥紅,也摻扶着他。
謝長明進了車中,謝父在外訓這雲世忠:“我這小兒子最是身子骨不好,姑爺多擔待,一路順風,去吧。”
雲世忠也道:“自然。”
上了車中,謝長明還是沒緩過勁來,哭的身上冷了起來,發起逗來。
雲世忠看着他這模樣,也想着那時候打仗九死一生,也是這般與母親告別的。心裏忽然就心疼起來,也是,就謝長明這樣的,可能都沒離過家,若不是自己,可能人家一輩子都會當個全家憐愛的米蟲,在家安穩的過一生。
雲世忠就把自己發黑的披風給謝長明披上,右手攬住謝長明,謝長明也不躲,頭靠住雲世忠的肩膀,就在他懷裏接着哭。
哭了一小會兒,謝長明緩過神來,把頭擡了起來,把雲世忠的披風拿還給雲世忠。
雲世忠一臉不耐煩道:“你這是做甚,入夜了,天涼兒,我好心給你披着,你還不要,你要是嫌棄破舊就還我。”
謝長明聲音哭沙啞了:“不是,我并不嫌棄,我披了你的,你着涼怎麽辦?”
雲世忠才反應過來,原是自己會錯了意,嘲笑道:“呵,小爺我身子骨好的很,你以為誰都同你一般。”
謝長明頓住了,是自己多慮了。雲世忠看見他這副樣子,就覺得總歸是好好教養出來的,不懂怎麽駁斥自己這話也是應當的,可是自己都往好聽一點的去說了。
車使停了,雲世忠想先下去了,可又看了眼謝長明,啧了一聲把披風挂在謝長明身上:“小爺我好的很,你要是不嫌冷就扯下來,這可是小爺心腸好,才不是小爺怕你冷。”話罷便一人下了車。
雲世忠下車就回了自個兒的院子,謝長明下來,身上披着披風,早就不見雲世忠的身影兒了,以為他先去給父親母親請安了,便往雲父雲母那兒去了。
雲父雲母院裏房內,雲父雲母在守着雲珠雲隼做功課。只見服侍雲母的婆子進來道:“老爺,太太,夫人來了。”
語畢,謝長明進來先行了個禮,便道:“父親母親安。”
雲母走到謝長明身邊:“孩子,怎的不去歇息,來這莫不是世忠又做了甚殺千刀的事?”
謝長明笑道:“我本也想睡了,可才回門回來,想先給父親母親請個安。”謝長明看向屋內“我還以為世忠也來了,卻不巧母親在監督弟弟妹妹的功課,想來是叨擾了。”
雲母拉着他的手,把他引到書案旁,仔細一看屋內的布局,原是正廳的左右側都有屏風隔開,卻把這屏風撤了,主位的大書案未有變動,左右通氣成一大間,右側擺着給兩個孩子的小書案,左側擺着書架,上面放滿了典籍,還有個供人休息的小塌。
雲父在謝長明一進門就看到謝長明披着雲世忠的披風,那還是幾年前給他做的,把雲世忠高興的找不着道,便是誰也不讓碰他的披風,都磨的有些破舊了,對着王玉道:“你把孩這般拉扯怎的行,孩子體弱,比不得我倆,孩子披風都未來得及拿下來的。”
王玉這才注意到謝長明披着的披風,驚訝道:“你竟披着這個?”
謝長明愣住:“這,是世忠的,他給我的,莫不是披不得?”
王玉姨母笑的厲害:“我就說我大兒內心還是接受得了我兒媳婦吧!”轉頭向着雲父“你瞧瞧,這平時稀罕的不行的玩意,都不舍得讓人碰,要洗也是他自己去洗的,你瞧瞧。”
不等雲父開口,雲珠和雲隼忙道:“母親如此開心,今日就到這裏吧!”
“對啊對啊,我都困了。”
雲母的注意力被拉回來,彎下腰用手戳雙胞胎的額頭:“你們是怎的也不會躲過的,”回頭看向謝長明“我到忘了,我本拉你過來就是讓你檢查這孩子們的功課。”
雲母又道:“你也知我與孩子他父親只是靠着與陛下打仗才得這個一官半職的,我與孩子他父親就是識字少,因為這,世忠那時候也沒識得幾個字,我們家都是極喜歡你這樣的,孩子,你便幫幫母親吧!”雲母言語說不上辭藻華麗,卻也是斂了幾分脾氣的,不然之前可是愛說些髒話土話。
謝長明道:“我能幫母親分擔自是我份內的事。”
謝長明一看背的是千家詩啊,雲母忙讓謝長明坐下,還給謝長明摘下披風,待謝長明坐下後,謝長明才開口:“那今天是個什麽學法兒?”
雲隼道:“今日夫子教了我們一首詩,叫……”
謝長明道:“那便背給我聽吧!”
……
雲珠雲隼面對這個不怎麽熟的嫂子,還是拘束了些,規規矩矩的很快背完了。
王玉忙道:“孩子,去休息吧,日後,兩個孩子的教養上還需要你幫我多多費心了,還是希望你不要嫌棄我們粗鄙的好。”
“怎會,這小孩子最有靈氣,最是有趣了,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母親父親會打仗,我還不會呢,各有所長罷了。”
望着謝長明離去的背影,雲父感嘆道:“咱兒媳婦真是有文化,世忠小時候總說要找這樣一個,咱這也是娶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