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第47章
第 47 章
公事熬了一夜,江泊洲回到家時正是靜谧的清晨。
打開窗子,晨風蕩起輕盈的紗簾。他靠在窗口點燃顆煙,默默環顧。
因季林喜好闊朗敞亮,房子客廳餐廳大書房全打通了。一眼就能看透。
淺灰沙發上情侶抱枕緊緊靠在一起,米色地毯上散落着幾張曲譜,鵝黃小鴨圍裙挂在料理臺邊。還有書房裏季林東一只西一只的毛絨兔拖鞋,飄窗上她吃剩的半包餅幹被爬出來的綠蘿……
簡單溫馨中是說不出的随意舒适,兩個人的家裏處處有着慵懶小女人的味道。
家
平平常常一個字,暮鼓晨鐘般讓江泊洲如夢初覺。
曾經的迷茫,糾結,猶豫,也被清風徹底吹散了。
四月中,江老爺子過生日。不是整壽老人上了年紀也嫌折騰鬧騰,除了至親晚上開桌小宴,其餘都是只收了心意禮物。
江泊洲耐性陪着爺爺下完棋出來準備吃飯,沒想到雲岚也來了,此刻正窩在江奶奶懷裏咯咯笑着撒嬌呢。
“爺爺,春秋不老,笑口常開。”雲岚親昵挎上老爺子的胳膊,把人帶到沙發上坐下。 “噠噠噠,爺爺,看,這是我單獨送您的生日禮物,喜不喜歡”
黑檀矮幾上,數個瓷壇一排展開。一壇啓封,馥郁酒香醉人。
“這可是我從人家地窖裏搶的壓箱底寶貝,爺爺賞臉品品吧!”雲岚笑眯眯說着話,拿着不到三錢的小酒盅斟了杯。
只聞香氣江老爺子已經忍不得,接過來一口悶。
“入口綿柔,入喉清冽,回味甘美,好酒。但,高粱外好像還有豆子香,唔,丫頭再給爺爺來一杯細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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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一杯,那不就超過每天二錢的量了不行,不行!奶奶可說了,您一天只能這一小盅。”說着話,雲岚對江奶奶俏皮眨了眨眼。
江老爺子除了下棋和品酒,平生沒別的大愛好。只是年紀大了,家裏人人管着不敢他多飲。今兒雲岚送來極品好酒,實在瘙到癢處。立時轉頭讨好的看老板。
“不怪爸媽格外疼她,這丫頭實在貼心又讨喜。”
江二嬸誇贊着走上前,攬着雲岚的腰上下打量番故作驚豔道: “果然女大十八變,小丫頭轉眼成了大美人了。這長發果然更趁你,漂亮得二嬸我都要認不出了。泊洲,你說是不是”
江泊洲正和幾個哥哥說着正事,冷不丁被二嬸點到頭上,擡臉掃了下只禮貌點了下頭,又繼續忙自己的。
雲岚最近穿衣打扮确實風格大變,越發往溫婉柔美上走。齊耳的飒爽短發長到了肩膀,發尾燙了時尚小浪,配上刺繡大擺長裙,知行優雅的女人味十足。
江家幾個女人都清楚小丫頭改變所為何,也有心成全,可沒想到正主竟然一眼都懶得多看。一時間不由各有所思。
幾兄弟難得湊在一起,聽江泊洲說要只技術入股與人合夥,不由詫異。
Cg那做得好好的,他也是大股東,怎麽突然就要另起爐竈。一時間都嫌廳裏女人們吵鬧,轉去了小廳商量。
“泊洲,對女孩子友好點,雲岚多可愛,做老婆絕對90分。”猜出長輩有心讓雲岚嫁進來,江三哥邊走邊湊趣調侃弟弟一句。
“在可愛于我何幹”江泊洲口氣淡淡。
江三撞了弟弟下: “怎麽和你無關,你們多般配,兩家又都樂見其成。”
“他們樂見其成我就得做個提線木偶”江泊洲沉了臉,冷聲道: “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誰也別想插手,也插手不上。何況,我早就有一見鐘情,此生傾心的女朋友了。”
見弟弟鄭重其事提起喜歡的人,江大哥關心道: “既然有了喜歡的女孩子,那今天這日子怎麽沒帶過來爺爺奶奶也能更高興些!”
“她最近演出忙。”江泊洲随口扯了個理由。
“忙演出,她一個內檔替補有什麽忙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跟過來的雲岚,不屑一句話,利索戳穿謊言。 “再說你們不是分手了嗎,圈子裏都傳遍了。高冷男神江泊洲被個刁蠻小丫頭甩得鼻青臉腫體面全無!”
江泊洲最近煩透了陰魂不散随時冒出來的雲岚。懶得搭理她,只擰着眉和大哥解釋。
“都怪我行事不謹讓季林誤會,等解釋開就好了。到時我帶她來家裏見爺爺奶……”
嚴重懷疑最近自己該做啞巴,怎麽什麽時候說話都要被打斷!江泊洲瞧着直眉怒目闖進來就對自己厲聲斷喝的父親,擡手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
“告訴你,我絕對不同意你跟那個女孩子在一起。從今後不許再提她。”江震對兒子命令道。
江泊洲墨眉挑起,帶出年少時的桀骜,怼回父親: “我娶老婆要你同意什麽”
“你,你個不孝子,不知道好歹的……”
眼看爺倆一言不合又要吵起來,兄弟幾個趕緊上來勸。
老父親的壽宴好日子,江震再分能忍也不想鬧出不愉快。但,事關兒子一輩子幸福,他是絕對不能退讓半分。
“爸,是那女孩子有什麽不好出身還是品性……”江大哥壓低聲音。
江震冷笑: “出身,品性就你弟弟那混性子驢脾氣,我還好意思挑人家姑娘。有人願意嫁他就燒高香了。”
父親這絕對是賭氣的話吧,不然怎麽還會不同意。江大哥扶額。
“你是不是以為我跟這混小子賭氣呢,告訴你,要是你知道了那女孩的底細,也恨不得你弟弟找個瞎子瘸子呢!”江震一拍桌子恨聲道出: “那姑娘是個精神病,是個随時能成傻子和別人走的精神病,會莫名就要跳樓要跳河要尋死的瘋子。她媽媽就是精神病跳樓死的,遺傳得這麽厲害怎麽可以生兒育女怎麽做你弟弟的妻子”
針落可聞的房間裏,剎那只餘呼吸聲。
相愛的人不該争吵。因為他們只有兩人,與他們作對的是整個世界。他們一發生隔膜,世界就會将其征服。1
此時此刻,面對父親的雷霆之怒,大哥的轉瞬變色,兄弟們的駭然不解……江泊洲算是徹底理解了這句話。
不由更發狠必須和季林盡快和好,做彼此铠甲并肩作戰,打敗所有阻礙不管來自于親人的好意還是命運的惡意,非要搏個有情人忠誠眷屬不可。
輕咳一聲,還是他先打破了房間裏壓抑的靜默。問父親: “您怎麽知道的”
“我怎麽知道的重要嗎我就問你是不是事實”江震反問兒子。
江泊洲聲音相當平靜的回答父親: “季林不是瘋子,她只是幼時不幸受了刺激。有時會失憶,偶爾不愛說話情緒抑郁而已。”
向愛神發誓,江泊洲說的是真心話沒有半點做違。
在他看來,季林性子溫柔乖巧還體貼懂事,又不少女子的嬌俏嬌憨,簡直是個天底下最可愛完美的小妻子。比他還正常人的多。
從來立場決定态度,他眼裏的天仙天使,別人就未必認可了。
比如:作為父親的江震。
聽江泊洲如此否認季林的病,他差點氣笑了。從來不會,不肯婉轉,直接到讓人想立馬打死的江家五少,什麽時候都能睜眼說瞎話了。鬼迷心竅了是吧!
恨其不争的江震又氣又痛,冷笑着用事實一一反駁兒子。
“偶爾,刺激,她七歲就在精神療養院住了一年,那麽小的年紀獨自在那裏面治病,好人也住廢了。心理陰影一輩子也抹不去的。
二十歲開始那姑娘是不是每月都去看心理醫生。現在身邊那個好友周佳怡,不也是監視她怕她犯病的,還有時刻尾随的……
季景東他自己就是知名的音樂家,手底下還有樂團和經濟公司。他帶紅了多少學生藝人,怎麽就讓親生女兒這麽低調。
明明那女孩拉琴的技藝一流,內行都說能成為大家,他為什麽只讓女兒偶爾上臺做做內檔,不就是怕受刺激犯病……”
江震說的句句屬實。江泊洲聽到耳朵裏卻只覺得心疼。
二十年前的醫療條件和現在是如何也比不了的。尤其在精神療養院那種地方,各種各樣奇怪甚至可怕的病人多了。
那時候沒人顧得上,也沒有願意去顧的季林才幾歲。她小小的人是怎麽在那裏孤零零生活了一年的呢。
怪不得季景東為此悔恨得恨不得殺了他自己。
任何一個做父親的,在親手把年幼孩童丢去那裏‘自生自滅’後,發覺孩子是自己親生骨肉,恐怕都要毀痛終生吧!
何況,當時季林的病很輕微,大夫都是主張在親人關愛下慢慢恢複的。
之後出院,那些親人們不過為了省心省事,幹脆連正常學校都不讓她去念了。
她孤零零,相當于隔絕人世的悲涼長大。
怪不得自己後來撿了季林回去,成年的她對于幼兒們喜歡的小火車,小木馬都好奇不已。
現在想想,自己當時對她還是不夠好的。
“發什麽呆,這些事你到底知不知道”江震喝了兒子一聲。
醒過神的江泊洲使勁抿了下唇,依然不動聲色維護自己的愛人。
“季叔叔就是太過擔心了,才安排了那些人照應着。其實季林她好好的。而且,就算她真的會情緒不穩,我這輩子也只守着……”
江大哥解幾分弟弟的性子,生怕他此時說出什麽話,惹怒父親是小,要是弟弟自己入了心成了債就糟了。趕緊插言打住。
“剛才雲岚不說你們已經分手了,既然沒關系了,精不精神病也沒什麽重要。”
“誰說的分手,不可能。大哥你別管我的事。”江泊洲已經有點不耐了。
一直在旁邊作壁上觀的雲岚嘟了嘴,再次做揭穿謊言的‘正義使者’。
“你低三下四找上門,人家一盆水潑下來讓成了落湯雞的你滾。還說你死纏爛打,身為前任就該死遠點……
自家的孩子在不好,也是當父母的心頭寶。
江泊洲又是幼子,自小玉雪可愛聰明機靈,長大後雖然性子桀骜不受管,但也算是樣樣出息争氣的。做為父親,江震那是把兒子愛在心坎的。
別看這幾年他對兒子是一見面就橫挑鼻子豎挑眼,但他怎麽罵兒子都行,別人要是說江泊洲一個不字,他先恨得咬牙了。
如今,兒子伏低做小上前讨好,讓人給污水潑出了門。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黑雲壓城,江震的臉陰得簡直不能看了。
一直來,他都覺得沉悶別扭的小兒子更适合找個大氣爽朗,端方豁達,夠包容,夠遷就的姑娘做妻子才行。
季林這樣人前都能撒潑刻薄的女孩,別說本身精神有問題,現在看哪有一點教養。娶回來讓兒子受罪受累嗎
“江泊洲我告訴你,娶那個神經病進門,我死也不同意。”江震斬釘截鐵下了最後通牒。
哈,自己和季林不愧是一對,連各自父親都是同樣以死相逼那夥的。
想到黑眼白眼看不上自己,恨不得自己趕緊滾遠遠去的準岳父。江泊洲苦中作樂腹诽一句,單邊唇角翹起,痞痞嗤笑一聲對父親挑眉。
“老江同志,虧你還是快四十年老黨員,難道不知道國家有明文規定,每個公民都是結婚自願,離婚自由,婚姻受法律保護的任何人不得幹涉。
你也別學女人似的一哭二鬧三上吊,還要鬧死鬧活了。放心,我和季林結婚自然單過,不會進門礙你眼的。主要我的媳婦不能委屈了。”
面對回到中二叛逆期的混賬兒子,江震沒有的心髒病都要氣發了。捂着胸口恨聲過去就要揮拳頭揍他。
“你,你這個不孝的,老子打死你算了……
江泊洲閃開父親踢過來的腳,不顧父親鐵青的臉色,大模大樣走出小廳去靠山爺爺那裏自在。
從古至今,天底下總是慈父慈母多,孝子賢孫少。多自己一個不孝子不多。
再說,百善孝為先,論心不論行。自己心裏孝順的很呢!更不能阿意曲從,陷親不義啊!
潇灑離去的江泊洲腹诽得理直氣壯。
面對小兒子的犯蠢混蛋。江震咬牙切齒也無可奈何。老爺子的壽宴,在氣身為長子面上也要做出喜氣洋洋的姿态,維護好其樂融融的場面來。
但,一下了飯桌,江震立刻給懂事的長子下了軍令。
“把那個混賬腦子裏的水都控幹淨了,他要是敢胡來,誤了自己一輩子,我還不如現在就把他打死省心。”
從小到大打死幾萬回了,皮小子還不是活蹦亂跳的。
您舍不得狠手,泊洲那脾氣,也不是個能被打服的。
針尖對麥芒誰也壓不住誰,受累的只能是自己了。
江大哥也就心裏好笑的抱怨下,對于弟弟他可向來愛護,這幾年更有了長兄為父的風範。就是父親不囑咐也要好好談談的。
“怎麽,很喜歡那姑娘”
江泊洲以為按大哥這幾年的性子,也會和父親似的簡單粗暴反對到底,甚至抓起自己禁足呢!
本來他逃跑後招都準備上了,沒想到找上自己問的卻是完全超出預料的問題。
毫不猶豫回道: “喜歡是必須的,如果不動心,怎麽會非她不可”
非她不可
也曾經有過非她不可,最後卻只是場笑話的江大哥點了枝煙,面無表情抽完。來之前勸弟弟的心思淡了點。
“說說,有多喜歡是真動心了”
有多喜歡嗎江泊洲自己都不清楚。
當初,他不過是覺得彼此實在有緣,才伸出手撿回了那只可憐兮兮的排骨貓。
之後,帶着她去流浪,為了她想漂泊,也是為了她想安定,甚至為了她放棄了年少輕狂時,以為會終生不變的理想。
想回歸正軌,想做那些他曾經不屑的億萬庸人之一,想自己給自己套上枷鎖,去平平淡淡做穩定體面的工作……都是為了她。
莫名被分手抛棄後,怨她更想她。
其實分開的幾年裏,尋找越來越無望後,江泊洲在心灰下一時是動過湊合念頭的。
要知道,他是個男人,是個正常的,有身心欲望和需求的男人。
當初要是和女友決裂分手,也許會很快開始下一段感情。
偏偏那時,同季林正是情濃得恨不得死在一塊,終于求到她點頭答應辦婚禮了,轉眼壞丫頭留下只言片語就生不見人。
牽挂擔憂外還有說不出的心有不甘。
每當太寂寞太孤獨時,想要屈從現實溫暖時,那點不甘就激得他願意繼續一個人堅守每一個孤冷的夜。
一月月,一年年,不知不覺就熬了過來。
但,江泊洲不是戀愛腦,也不是能為了愛吃風喝煙就能活的那種人。
也暗暗發誓,要是自己三十五歲還找不到季林。那麽,自己就按部就班找個符合家裏和自己要求的妻子,安穩平淡過下半生。
畢竟,十二年一個輪回,那丫頭那時也該做人qi人母了。
好在,老天也憐憫他初戀就被無故抛棄,到底又把人送到了自己面前。
也是在重逢剎那,忍不住把人抱在懷裏的瞬間,他才明白當時自己還是太年輕太自以為是了。
什麽随便找個女人做平淡夫妻度過下半生,說得簡單,真到了見真章時,自己必然是做不到的。
此生他真栽倒那丫頭手裏,是非她不可了。
見弟弟不說話只發癡,江大哥又點了支煙。
微嗆的煙草香裏,江泊洲醒過神,對着大哥笑了笑。
“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喜歡和愛到底怎麽才能表述清楚透徹,但我堅信自己是愛着季林的。因為我總是在想她。有人說過,世界上有不喜歡的“想”,卻沒有不“想”的喜歡。我很認同。”
別說分開那幾年對小丫頭想得日夜不分,剜心痛肝。就是在兩人熱戀甜蜜時,江泊洲也無時不刻在想她。
吃到好吃的了,想給她嘗。看到有趣的事,想說給她聽。甚至摟着人在懷裏,自己就在她身體裏最親密時,還是想着她。
想她快不快活,想她是不是和自己一樣,想彼此更近更緊更無間……
“可她畢竟精神有問題你想好今後幾十年的艱難了嗎”江大哥背窗站着,神色份外肅然。
迎着窗的江泊洲臉上光影迷離,挺拔的身影越發筆直。口氣依然清淡到漫不經心。
“大哥不用擔心,季林她只是小時候受刺激有點精神障礙,早就好了。至于抑郁症更是一種常見的心境障礙,科學統計不說幾億人都有呢!何況,我跟她在一起時,從來沒覺得彼此有什麽艱難的,只有舒心快活。”
自家弟弟自小性子就霸道也古怪,不管是東西還是人,如果開始就不喜歡,以後想他改變态度那是萬難。
但只要是他認定的,認準的,一輩子也難變。
偏偏又是樣樣拔尖的天之驕子,從來不缺桃花,不缺女孩子喜歡讨好。就更養成了眼高于頂,非要自己看上才行的執拗。
江大哥知道如今是勸無可勸了,卻還是問出了最後一句。 “就算別的病可以不管,可萬一将來她還會失憶,會忘了你,你要怎麽辦”
江泊洲不閃不避和大哥對視,傲然堅定道: “那又怎樣,只要我喜歡,她就是忘了我一千次一萬次,醒來一見鐘情的男人還是我。”
是啊,只要你喜歡不放棄,她總會是你的。可這份喜歡要多難多苦呢!
江大哥心疼的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黯然離開。
…
……
就要離開這個城市了,季林獨自一人悄悄去了山上,給孤零零葬在這邊,除了自己沒有人會理會的外公掃墓。
其實,父親那天和江泊洲說的話只是部分事實,還有更多不堪和殘忍沒有提起。
這些天,拼命想回憶起曾經的季林翻出了外婆日記,也盡力去看自己畫給外婆的簡單畫冊。發覺了很多被掩埋的真相。
當初母親一躍而下,摔死在父親和妒忌成毒的趙大小姐婚禮上。父親并沒有去替母親報仇。
不過把新娘子從趙家大小姐換成了趙家二小姐。
沒有證據是其一。
其二趙季兩家利益攸關,各方面也勢均力敵,父親就算有心也不能為了一個死去的愛人,拿整個家族去賭。
只争取了一大筆補償給了外婆和自己。
趙家大小姐後來落得凄慘下場,都是她自己作的。
婚禮上成了笑話不算,還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毒婦,家族廢棄的棋子。
多年籌謀化成空,還讓堂妹撿了便宜。那種偏執妒忌到扭曲的女人怎麽會甘心。
破罐子破摔的趙大小姐,幹脆開車撞向穿着禮服剛走出禮堂的新婚夫婦。來一個我得不到你們誰也得不到。
結果只撞死了新娘。
她叔叔嬸嬸恨她害死自己女兒,父親也借機鬧大,她才以故意殺人進監獄。
當天外婆日記上是血淋淋四個大字:報應不爽。
至于那個被雇傭來毀了母親的強抱犯,出獄後不久就淹死了臭水溝裏。也算是老天開眼。
随着兩個人的接連死去,林外婆的大仇算都報了,一時間精神一松多年積累的情緒爆發,生重病住了院。之前那十幾年裏,她的精力大多在照顧瘋病的女兒,和替女兒報仇雪恨上。不免冷落了家庭和丈夫。
五十出頭依然風度翩翩的教授林外公,不知道什麽時候和自己的女學生搞到了一塊,還不肯離婚怕落下難聽的名聲。
林外婆在住院時,以女人特有的敏銳很快就發現了丈夫出軌的異樣。
她那些年受得打擊,吃得苦實在太多了。同甘共苦三十年丈夫的背叛,幾乎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後來,也是她自己不願意遭罪,不想治病再活下去了。
臨死前堅持離婚,也不是為了和背叛的丈夫争什麽氣,更不是為了報複非讓丈夫身敗名裂。不過是為了把自己那份財産全留給可憐的外孫女季林。
希望她将來不管前途如何,起碼能有個活下去的保障。
妻子以死相逼,無奈離婚的林外公也算多方遷怒才恨死了季林這個外孫女,在妻子快咽氣時沒了忌諱的破口大罵,甚至揮巴掌逼她這孽種跳樓去死,才讓她再次閉口不言。
瞧瞧,這就是男人,這就是愛情。
要不是父親年輕時流連花叢,自以為能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不把感情婚姻當回事,怎麽會給母親招惹來滅頂之災。
女兒瘋了,妻子身心俱疲的辛苦照顧,作為一家之主的男人卻因為一時寂寞,想得到慰藉纾解就和自己的學生搞到一塊,絲毫不顧及多年夫妻父女之情。
親身經歷過這些後,年紀還小小時,季林就自認看透了,以為可以徹底不屑那些虛幻的愛情,還有虛僞的男人。
但遇到了江泊洲,一切都不受控制。
更糟糕是的,愛上不受控制,想不愛也是不受控制的。
老天為什麽不心疼心疼可憐人,為什麽要讓自己遇到江泊洲,既然讓自己遇到他,給了自己希望又為什麽殘忍的讓自己知道一切,只能決絕放手呢!
郊外春景熱鬧喧嚣。迎着山風的季林心底卻一片荒涼,荒蕪蒼涼得幾乎死寂。
…
……
為了玩的自在,玩的痛快,柳時風這纨绔拿老爹的錢給自己開了家超豪華夜店。
開業這天,夜店門口豪車雲集,一片法拉利,蘭博基尼裏,一輛帶前杠後座的老土自行車獨占一個車位,十分突兀到刺目。
白襯衫,牛仔褲的江泊洲看起來跟大學生似的,把座駕小心鎖好又極不放心回頭看了兩眼。
柳時風拍着胸脯: “我說哥哥,放心吧,小偷長着眼睛,也不傻。那麽多豪車不偷,費勁偷你個自行車。”
江泊洲瞪了便宜弟弟一眼,教訓道: “舉大事,必慎其終始。”
哎呦我的哥哥,一個帶女朋友坐自行車兜風的俗氣浪漫,也能上升到禮記的高度。果然學霸腦回路就是清奇。
柳時風無語了。
別說纨绔也有纨绔的本事,柳時風的店确實不錯。
聽說店裏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親自設計的,江泊洲到還真有點意外。
瘋狂party上,自然少不了火辣美女熱鬧。何況萬花叢中過的花花公子這,更是到處小明星網紅臉滿場飄。
雖然江泊洲穿得過于樸素了,但架不住他的臉太在線了。
還是有姑娘主動過來說笑招呼。可惜,冰山凍死人都是輕的。
柳時風招呼一圈,特意端了盤五顏六色的酒過來。很有過來人經驗勸道。
“幹嘛對美人這麽不友好對男人來說,女人和酒有時候差不多,總喝一種有什麽意思,酸的甜的苦的辣的都嘗嘗才不算白活一輩子嗎!”
說着話揚手打了個指響,立時有漂亮姑娘争着過來幫忙倒酒。
江泊洲給他個白眼: “酒亂喝頂多傷心要命,女人亂抱小心将來悔恨終身。再說,我不是你,不喜歡純粹的物理性活塞運動。”
果然是情侶,鄙視自己時翻白眼角度都一樣。柳時風哼了聲新仇舊恨下不忿反駁。
“你高尚純潔,身心合一,嘁,面對美女,還不是會硬。只要是正常男人,身體健康完整,心裏沒有問題的,哪一個受了刺激不都會遵循人類進化的本能。物理不物理有區別嗎”
的确,很多時候男人的生理本能不可控。江泊洲對于科學點頭認同。
“造物主給了男人這副不必走心,只要看到聽到就能硬,就能發洩的身體,這是男人的幸運,更是悲哀。”
兩理工男一本正經坐在美女如雲間賣弄哲學,太惡搞了。
柳時風自己都受不住肉麻,趕緊換了個話題。
“看來季林今天不會賞臉過來了,你那個自行車寶馬是派不上用處了。”
在季景東嚴防死守,季林閉門不出狀态下,江泊洲快一個月沒見到人了,簡直想得要抓狂。
仰脖幹了杯酒,他閉上眼有幾分疲憊的低聲問道: “你最近見過季林沒有,她過得怎麽樣顧長寧最近一直留在季家吧,她是不是…。。”
是不是和我分開,她真能輕松快活更多。這句話江泊洲沒出口,柳時風也聽到了。
想起紋身時,季林忍着疼沒有吭一聲卻滿頭冷汗的臉,一時間他又忘記初衷沖動起來。
揮着酒瓶單腳踩在沙發上,唾沫橫飛的鼓舞着江泊洲。
“虧你還是江上的弟弟呢,怎麽沒一點人家的魄力。
看人家江上多厲害,因為星凝跟他離婚要和別人好,幹脆把人綁走了,生了孩子回來還是甜蜜夫妻一對。不,還多了一個小包子,一家四口兒女雙全,簡直美滿幸福的氣死狗。
他們兩不比你們艱難多了,遇到了地表最強小三,一遇還是兩,聽說那小三心思歹毒深沉的超人都怕,人家江上還不是鬥……
你也拿出你哥的無畏和勇氣來,喜歡就去追,追不到就去搶,搶到就*啊,*不到就下藥。敢分手就發果照。大不了蹲牢房,連監獄都不敢坐,還敢說愛她…。。”
小弟弟一番熱血激勵,江泊洲什麽疲憊都沒了,渾身細胞差點炸裂。眼睛立時瞪圓了。
搶,下藥,果照這都什麽跟什麽
當初表哥江上硬來,那真是被命運捉弄的走投無路了。
在女狐貍精做戲陷害下,親人,朋友,愛人,甚至親生兒子全不站在他這一邊了。
眼看最愛的女人,就要被別的男狐貍精奪去不可挽回,他才豁出去一搏。
自己眼下綁了季林,看她眼淚低落一滴,那也會心疼死的。
因為那些眼淚,都是她為了自己幸福,忍着委屈煎熬落下來的。
而且後邊那些三觀盡悔的話,都是哪裏學來的敲了敲太陽穴,江泊洲蹙眉吸了口氣。
“二狗子,不,柳時風,你最近除了專業外還看了什麽書,愛情觀怎麽有點跑偏”
柳時風被打斷激情演說,沒多想脫口而出道: “《霸道邪少強壓小兔子後媽》《豪門總裁買來的床上嬌》《酷烈王爺的逃妾帶球跑》……”
趕緊停,光聽名字就頭皮發麻的江泊洲擺了擺手,扶額無語。
自己和季林是兩情相悅,身心契合的愛人好不好。
不是霸總和小白花,更不需要往玩命折騰強取豪奪好嗎
柳時風也覺得以自己風流大少的身份,去看那種書有點掉份,抓了抓頭發解釋。
“我就是那天陪季林紋身時,心亂随便抓起本看的,覺得還挺有意思……”
“你說什麽,你陪季林做什麽去了”江泊洲一把揪住小弟領子。
柳時風差點被抓斷氣,趕緊求饒。
“咳咳咳。大哥饒命,我沒看,只陪着。”
當初,那丫頭不知道聽說的紋身是對愛最好的銘記,比什麽定情信物,甚至比大鑽結婚戒指都更有意義。
心血來潮就拉着他去,到了地方盯着他把自己名字中文英文刺了個全。
輪到她卻怕疼,只刺了自己三個字母的英文名還嘤嘤嘤委屈好久。
之後再見,連那三個簡單字母都沒了,不知道是不是失憶時被老狐貍岳父大人洗了去。
如今,怎麽在最痛的心口刺全了還一聲不吭呢
心口又疼又甜的江泊洲笑容綻開,有點自言自語道: “我之前還真偶爾動過一下,想要成全放手的心思,現在想想真混蛋的蠢…。。
“別TMD扯淡了!”
沒說嗨的柳時風一揮手又站起來,慷慨激昂。
“什麽成全什麽為了你好才放手,都不過是不夠愛沒勇氣的借口。你怎麽就知道別人能給她幸福安穩,就會比你強。萬一對方就是個地獄火坑呢……”
雖然這纨绔蠢了點,可說話怎麽這麽順耳呢,還相當有道理。
自己确實比顧長寧強多了。季林只有跟自己才會幸福。
江泊洲重重點頭,豪氣壯胸拍着小弟弟: “走,帶哥哥去紋身!”
“愛不是放肆而是克制,不是占有而是成全。”
盡管越來越多人質疑這句話的對錯,覺得主動争取百折不撓才是正理。但此刻的季林還是願意去相信,去堅強克制,來成全別人,也成全自己。
出行計劃做得差不多了。最近死宅的季林在季家小院裏,再次招待了自己的朋友。帶着大包小包好吃的,蠢萌二哈來和她告別是的周佳怡。
知道這回分開可能要好長時間不見,周佳怡是真舍不得,絮絮叨叨囑咐了好久,才喝水讓季林有空開口說話。
“學校裏現在怎麽樣了,大家都還去上課嗎”
“研二就那麽回事。對了,白依依出院了,孩子沒了。聽說腿也瘸得厲害,醫生說就算複健好也要有點跛。”
周佳怡提起了不久前的白色情人節血案。
對白依依那個女同學季林可不同情,反而有些說不出的憎惡。只因為人家麗娜出身好,性格漂亮張揚,她就妒忌不甘心,就處心積慮勾搭人家的男朋友。
終于把人家的男友搶到手後,自己掌握不住,男人抛棄她要挽回真愛,她就失去理智的遷怒。竟然被挑唆相激爬上人家麗娜爸爸的床,懷了孩子想當繼母去報複‘情敵’。
簡直是惡毒愚蠢到出翔的境界了。如今境遇慘淡絕對是自己作死的。
只可惜了麗娜,遇上這麽個腦袋有包的可怕同學。
男朋友,敬愛的父親,美滿的家庭,光明的未來,也許都要就此全部斷送了。
“麗娜怎麽樣了,還不肯配合律師嗎”季林很關心。
周佳怡露出放松的笑: “聽說,麗娜媽媽探視時,拔出頭上發簪刺破脖子才讓她改了主意。白依依家又願意收錢給予諒解,按故意傷害的話,十年左右的刑期就能重獲自由了。”
十年,相比無期是短了太多,好了太多。但,對于女人來說,又太漫長了。等麗娜出來時,她最美的青春韶華早就過了。還都是可惜的空過了。
摸了摸心口的名字,季林替同學惋惜同時也在慶幸,還好她的青春裏有江泊洲。
以後所有的歲月,就算只一個人,都會有他最好的愛陪着自己。
“對了,那個女神把孩子扔在了程鵬的公司,程鵬把孩子送去了警察局,然後申請了五年海外援建。臨走時來見我,說會一直等我。”
沉默了一會,周佳怡忽然提起前男友。
季林聽她特飄的聲音,知道她雖然斷了再續前緣的心,傷口卻還沒愈合,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抱抱陪着靜默。
嗚嗚嗚,夾着尾巴的二哈又嗷嗚着撲向主人懷抱。追過來要欺負汪星人的大白被眼疾手快的季林抱在了懷裏。
周佳怡抱住懷裏的傻狗,低落情緒一掃而光。
季林瞧了眼自己懷裏軟乎乎一小團的胖貓,在看看能裝下大白好幾個的雄壯二哈。
很無奈道: “我說,小二啊,你能不能淡定一點小貓咪都打不過就算了,還怕成這樣,真給汪星人丢臉。”
“年紀越長大,經歷的越多,我就越喜歡狗子了。因為狗永遠是狗,而人有時候卻不是人。”
周佳怡感慨着,伸手出揉了揉大白,誇獎着: “當然,小貓咪也永遠是小可愛,最可愛。”
聽說周佳怡要給腿上,為前男友所留下的傷疤紋刺上漂亮圖案遮蓋,季林主動帶她去自己上一次的紋身店裏。
柳時風那纨绔別的本事不知道怎麽樣,但吃喝玩樂的本事一流,做事也算靠譜。
上次找的店家師傅手藝是真的好,服務态度也不錯。
冥冥之中緣分果然自有天定。
紋身店裏,剛剛把愛人名字刺在骨肉上的江泊洲裸着血跡未幹的上身,看着只顧低頭走路,正撞到自己懷裏的季林。
展顏一笑,融冰化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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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泊洲笑得得意萬分:小寶貝,這回撞到了我的懷裏,可再也跑不了,看哥哥怎麽疼你,桀桀桀桀。
1:海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