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第45章
第 45 章
太陽升中，茶早已經涼了。
對于命運殘忍的捉弄，季景東苦笑着拿出棋子裏唯一的皇後落下，說起這段公案。
“聽過B(A)血型亞型嗎，是種罕見亞型，十萬人裏能有半個，很多醫生從醫多年也少碰到。季林偏偏就是其中之一。”
十萬分之半個嗎江泊洲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老天對季林未免太殘忍了些。
出生前就賦予了她血脈天生的深重磨難，當初能活下來沒被當做孽種溺死已經是萬幸。
“那之後您又怎麽認定季林是您女兒呢”江泊洲聲線控制不住的淩厲。
季景東沒接話，反而說起季林18歲和他流浪後的事。
“季林和你第一次分手，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那一回整整忘了一年的事，對于你更是全不記得了。你看，你對她的刺激傷害竟然比死亡和出身還重。
我活了大半輩子也算看透了世事，這世間的感情用你們流行話說，一見鐘情不過是見色起意，日久生情也不過是權衡利弊，就連所謂的白頭到老，都不過是習慣使然而已。
我自認能掌握得了顧長寧，他也是真心的對季林好，他們更多親情的婚姻反而比你們濃烈的愛情更是一種保證。
你要是真愛季林，就請設身處地為她着想。就此一別兩寬的好。”
放開季林，那是絕不可能的，江泊洲起身肅然: “我愛季林的心比顧長寧重，也比他真，最重要的是季林她只愛我。”
“大多相濡以沫白頭到老的夫妻之間愛情都不是必須的。那些擁有過轟轟烈烈愛情的女孩子，未必就如平平淡淡結婚生子的女人更幸福。起碼，我身邊的女孩沒有幾個因愛情幸福如初，大多人更都會後悔。我只想我女兒此生能擁有靜好長久的安然。”
季景東語氣依然溫和，但神色已經冷了下去。伸出手指了指廳裏的那架鋼琴。
“知道音樂上有天賦的人多得是，我為什麽收顧長寧做學生精心教導助他成名嗎他父親砍死他出軌母親後，作為八竿子打不着遠親的季林外婆心善收養了襁褓裏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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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在他貧血病重時是季林捐獻了骨髓，救了他的命。也是為此，我無意發現她留下的病例看到标注血項存疑，才查驗出來她是我親生女兒。”
原來如此，親恩，師恩，救命之恩，幾重再生大恩，加上和季林二十多年的感情，換成自己是顧長寧也會對季林好一輩子。
而且，維系婚姻最不靠譜的就是愛情。出身江家的他太懂這個道理了。想到此江泊洲的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再次被季家所有人不歡迎的送出門，走在春日的街頭，江泊洲一顆心比繁花還要缭亂。
回國幾次見面他就發現季林真不是演戲胡鬧，是真忘了自己。
但沒想過問題會這麽嚴重，聽季景東的意思，精神科專家說過，季林這種反複失憶情況只能盡量去調解和控制。
但一旦受刺激會在忘記什麽，忘記多久依然不能保證。
對于一個随時随地會忘記自己的愛人，自己到底有沒有一次次去找到她，愛上她的耐心毅力，還有那份好運呢!
如果有一天，季林再次失憶，對自己曾經感情一無所知的她，理直氣壯愛上了別的男人。自己是不是又能做到顧長寧那樣，甘心在一旁看着陪着，換成親人的角色繼續守護她呢!
桃花樹下，江泊洲握緊了手裏凋零的花瓣，眸光裏是他自己都說不清的複雜。
季林依然快一步離開了小廳門口，心情過于激蕩的她，不想在情緒不穩下說出做出說出什麽會讓自己後悔的事來。思忖片刻吃了藥上床，沒想到卻做起了最恐怖的噩夢。
更可怕的是，還是個醒來後依然歷歷在目的夢。
夢裏自己自私的纏着江泊洲不放，結果卻再一次出走失憶。
再次忘記了一切後，竟然愛上了和江泊洲面容身材相似，卻更成熟穩重的江爸爸。死活撲上去做小三，成了江泊洲的庶母。
當江泊洲的母親帶着親友找上門打小三時，江泊洲見到她時那種絕望的表情，夢裏的季林看了都痛苦的要死。
滿頭冷汗的吓醒過來，季林捂着胸口後怕到心驚。第一時間預約了心理醫生。
“柳時風，你怎麽來了”正下樓要去醫院的季林，看着客廳裏的不速之客訝然。
在劉嫂灼灼目光下的柳時風對她眨眨眼沒說話。
自從那天醫院分手，他就一直放心不下。尤其聽說季林甩了江泊洲後，更想知道事情到底怎麽樣了。今兒實在壓抑不住好奇，就貿貿然跑了來。
“你要出門，正好我送你。”柳時風很殷勤。
“好吧!”季林點頭。
“去哪裏”
“心理診所。”
柳時風放在方向盤上的手一抖，問: “怎麽，你病了”很體貼的他，委婉措辭着把犯病的犯省略了。
但季林還是聽明白了，笑了下并不避諱道: “沒有，我犯病時只是不會說話沒有別的症狀。看醫生是最近睡眠不好。想調整下。”
抑郁症第一個明顯症狀可就是失眠，柳時風真怕幾重打擊下季林起了輕生的心，不由更緊張了。
季林這些年每月都被父親以各種借口，送到心理醫生這聊聊。彼此也算是熟悉的朋友了。
“怎麽眼圈發青的這麽厲害”她剛進門，醫生打量了下神色就起身給她倒了杯熱牛奶。
“最近噩夢連連。幾乎沒有睡過一夜整覺，吃了藥也沒太大效用。胃口也特別小了。”季林按了按明顯消瘦的臉頰。
“別擔心，女孩子瘦點更時尚，來，說說你的夢。”
淡淡的香氣裏，舒緩音樂中，季林躺下說起自己可怕的夢。
“分手後我第一次做夢，是自己失憶後跟了江泊洲的大哥相愛。禮堂上江泊洲見無可挽回竟然崩潰自殺了……
還有自己老了失憶後，竟然愛上了江泊洲和自己生的兒子……昨晚這回更離譜，竟然撲倒了江泊洲的老父親，成了愛人老爹的小三……”
對于季林心有餘悸到不敢閉眼的連環噩夢，心理醫生給出輕描淡寫的解釋。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是有道理的。當然，也很可能，你兩次陷入愛情都是為他。是潛意識對他這種類型，包括相貌，身材，性格各方面專一的喜歡。要知道，生活裏很多人都是喜歡一種類型的愛人。
而夢裏你年紀是不定的，或大了些，或更小了，不同年紀就開始追求那時候符合你年齡需要欣賞的男人，偏偏江泊洲不是第一時間出現，也不是能随着你的喜歡所變化。你就把喜歡投射到和他相似卻不同的男人……”
盡管醫生盡可能的勸解了，季林依然覺得可怕。要是自己真和江泊洲在一起，失憶後又愛上相似他的人要怎麽收場他會多可悲。
就算得過且過只顧眼前的幸福，但兩個人每天生活在随時會失去的陰影下，就算在一起也不會純粹的快活吧。
季林猛拍了下額頭，更堅定了分手決心。她真的不能，也不舍得再害了江泊洲。
腳步沉重出了心理治療室，柳時風見她臉色實在難看，也不敢多問。
兩人剛要下樓，一個男人抱着孩子撞開他們就沖了下去。扶住差點被撞摔下樓梯的季林，柳時風就要暴躁。
哪知道不等他發脾氣，樓下嘶聲裂肺的哀嚎傳了上來。
“阿珊，你不要走，求求你不要扔下我和孩子，你再試着治一治，一定會想起我們的，求你，阿珊不要和他走……”
男人沖下樓，抱着懷裏的小女孩跪在大堂中，凄厲的嘶喊。
小女孩看起來只有兩三歲，不知道是因為母親無情離去，還是因為父親的嚎啕痛哭，也跟着哭得聲嘶力竭可憐極了。
有不忍心的護士抱了她去游戲室安撫，随後，追下來的醫生上前勸慰可憐的丈夫。
“他是怎麽回事”柳時風好信，拉過個小護士問。
小護士聳聳肩: “可憐人啊!他和妻子本來恩愛極了，從校園到婚紗相戀數年。結果妻子出了車禍，把他和女兒全忘了。還愛上了別人。理直氣壯抛夫棄子，可誰又能怪她呢!當然，也不怪男人，他真是盡力了。”
依然跪在大堂中的男人臉埋進掌心，顫抖着控訴那個搶走妻子的混蛋。
“阿珊失憶了，對我疏遠刻薄冷漠我都不怪她，也想盡辦法幫她想起我們幸福的曾經。後來又自我安慰的想，就算忘了也沒什麽，重新開始再相愛就好。只要我足夠耐心努力，她總會再愛上我的。可那個混蛋，他怎麽可以搶走阿珊的心，讓阿珊愛上了他，他明明知道阿珊是我的妻子，是我的……”
樓上，季林透過落地窗紅着眼睛瞪着那無情遠走的女人，渾身都在顫抖。
轉過眼，往樓下看那可憐男人，仿佛看到了未來的江泊洲，心疼又驚惶。
曾經對你一見鐘情，愛戀至深的女人，把你忘得幹幹淨淨。你卻無法指責求個公道都不能，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和別人相擁相依遠去。
那些兩個人的幸福漸漸成了你一個人的地獄。這種感覺真是糟透了。
多情自古空馀恨，好夢由來最易醒。
柳時風這回找上門，本來是想勸季林去試試的，也許會幸福呢!畢竟江泊洲那麽愛她。
可此時此刻，看着跪在地上遙望深愛妻子，獨自痛苦的男人，那些話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
季林水漾漾的眼睛裏，眸光因哀傷破碎成片。
柳時風呆呆的看着她，恍惚覺得她在哭，哭得比那個失去愛人的男人還厲害，哭得見了血，不然滿屋子為什麽都是悲傷的血腥氣。
盡管，季林此刻臉上沒有一滴淚。甚至唇角微微翹起了可愛的弧度。
…
……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這句話是在絕妙。
江泊洲此刻就在三樓，看着并肩離開的季林和柳時風，剛要下樓追過去，顧長寧一把拉住了他。
“讓開。”
“你真愛季林嗎還只是不甘心和占有欲”
顧長寧不僅不讓，一向溫文爾雅的他還難得咄咄逼人，眼神裏鋒芒淩厲毫不掩飾。
江泊洲不閃不避地回視着他: “自然愛。”
“是嗎，那你又知不知道，在你的這份真愛下，季林她有多痛苦多煎熬”顧長寧目光一沉擡手指向樓下: “你剛才看那個抱着女兒的可憐男人了吧!”
不知道這位情敵忽地話題大轉移什麽意思但因為那句季林多痛苦與煎熬，江泊洲頓了下還是點了點頭。
他應約前來很久了，小女孩哭着喊媽媽，被愛人忘記抛棄的男人淚流滿面，這副悲情畫面他已經看了好一會。卻不知道顧長寧此刻特意提起目的是什麽
也不用他回答，顧長寧自顧自講開來。
“七歲後，除了外婆過世時，我沒見季林哭過。多委屈，多疼，她都不肯哭。可是和你分手那天，她一個人窩在房間，眼淚把大白身上厚厚的毛都打濕了。
那些珍貴的眼淚，痛苦的眼淚，都是為你流的。
她怕你不幸，更怕不幸是她給與的，你要是明白她的心就放手吧!
別讓她白日驚惶，夜裏難眠，時刻精神緊繃的為自己，為你恐懼不安。”
自己給了季林這麽沉重的壓力，已經是她痛苦的負擔嗎
意識到此，江泊洲愣住了，一時間腳步重若千鈞，不能移動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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