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林惜不知道她這樣做究竟對不對,她說着淚水就控制不住的從眼角流出來。
交吻的溫熱還殘留在她的嘴邊,而當滾燙的淚珠劃過去,卻是一片的冰涼。
太陽像是被人剪斷了繩子,一下從天邊落的徹底。
被斂走日光的房間前所未有的黑暗,林惜的視
線裏只有顧念因一個人。
她的瞳子裏交織布滿了裂痕,每一片視線都落在顧念因的臉上。
她看她看得認真,手指摩挲過她的臉,就像是在捧着一株瑰寶,無從安置,卻又舍不得放下。
顧念因的愛珍貴如寶石。
林惜如同行屍走肉般度過了這一天,看得到看不到的地方都有顧念因的身影。
如果說汪婷秀忙前忙後是一個老師對學生的職責。
那顧念因則完全是為了“林惜”。
在這個人口數量已經膨脹到七十多億的二十一世紀,世界到處擠滿了人。
可林惜走到現在,越過成年的關卡,卻成了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孤獨旅途,刑秀的新碑就立在離着不遠的公募處,黑白照片冰冷的寫着她不再同她一路的現實。
冷風卷過窗外沉黑的世界,打的老舊的窗戶無力抵擋。
林惜的背後撲着一片瑟瑟,讓她更加想要獲得那麽一絲溫暖。
她等不到春天了。
她做不到繼續跟顧念因保持似有若無的關系,她更害怕她離開自己。
她是唯一愛着她的人。
她是她唯一愛着的人。
林惜也不知道她對顧念因是愛更多一些,還是救命稻草的意義更多一些。
她真的太孤單了。
她需要有人愛她。
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一直在需要。
“那我搬來跟你一起住,好不好?”顧念因輕聲問道,合着廢墟坍圮下的碎石掉落在林惜的世界的聲音。
林惜目光搖搖,詫異的看着顧念因,又不敢看她。
她明白顧念因是同意了她剛才的話,卻又不敢再深想她的這個決定會讓她家那邊怎樣反應。
顧念因來陪她,林得緣會不會坐立難安?
他會不會意識到她跟顧念因超越友情的感情後,為自己當初抛妻棄女的選擇後悔痛哭?
林惜,你在想什麽啊……
反問如從山頂滾落的巨石,輾着林惜的思緒壓了過去。
顧念因的手撫在她的眼側,随着她點頭的動作,一顆滾圓的淚珠從她眼眶落了下來。
為她的卑劣。
為她的萬劫不複。
她要顧念因等,又将她們的約定提前。
她跟她剛在一起的下一秒,就想起了報複林得緣的事情。
你不是想要跟顧念因在一起嗎?
為什麽要想這些多餘的事情?
為什麽做不到純粹幹淨的愛一個人。
“不要哭。”
林惜這麽想着,顧念因便擡手輕輕拂過她的臉,傾身過去的唇吻過了掉下她的眼淚。
那溫柔的唇瓣貼靠過來,是熟悉的小蒼蘭的味道。
林惜将自己擠進顧念因的懷裏,如飄萍浮游的抱住了她。
她想她是會下地獄的。
而顧念因跟刑秀一定會上天堂。
她們這麽好。
偏偏遇到她。
“當當當。”
濃郁隐蔽的自我厭棄從林惜心口攀生蔓延開來,藤蔓在生長,敲門聲兀的傳來。
這聲音來自于現實,從林惜家門口傳來。
顧念因聞聲就要起身。
卻接着被林惜握住了手腕。
少女驕傲的眼神裏寫着脆弱不堪,而顧念因清冷的目光溫柔到了骨子。
她重新蹲下來,輕聲對林惜講道:“我給你點了外送,一天都沒怎麽吃東西,吃點東西再睡覺好不好?”
有了答案解釋,林惜這才願意點點頭,松開了緊握着顧念因的手。
而後在顧念因走後,她又把自己縮了起來,小小的據在床的一角。
小到妄想不被命運注意。
可命運怎麽就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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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關的燈忽閃亮起,老舊的門框上折出幾下被撬開的痕跡,不仔細看倒也融入了歲月的痕跡。
顧念因攏了下`身上的衣服,不緊不慢的走過去開門,順勢讓開要叫人進來的動作卻是停住了。
男人高瘦的影子落在門框上,被拒之門外。
來送餐的人不是家裏的傭人,而是林得緣。
顧念因垂了下眼,接着就注意到這人手裏拎着是她吩咐家裏傭人做好的東西。
冬日裏,他甚至都沒有在外面找一層保溫袋,不用打開看也知道,這裏面的食物怕是要涼了。
林得緣沒想到顧念因回來開門,神色裏有些尴尬:“那什麽,我,我來看看她。”
這人連“林惜”的名字都不願意喊,用着更廣泛陌生的“她”。
所以就算是知道了林得緣來的目的,顧念因也沒有閃身讓路:“抱歉,我不覺得叔叔現在進去能給阿惜帶來正面的情緒反饋。”
這麽說着,顧念因就接過林得緣手裏的食桶。
她沒有請他進門,所以一些話也就在這裏說清楚了:“關于阿姨去世前的一些資産問題,日後會有律師跟你去談。”
昨天跟陶醫生通電話,顧念因還知道了些林惜不清楚的事情。
她是能明白刑秀的意思的,所以也替她,更替林惜做好這些。
而不出她所料的,林得緣聽到刑秀死訊後,第一反應是想賴賬。
他跟刑秀約定好的那提前支付50%被分了三期,分別在這月初、這月中付了第一、二期。
這些事情并非口述,而是都有協議合同簽署。
林得緣原本是想欺負林惜什麽都不懂,昧下最後的錢,甚至把之前的錢拿回來。
可現在顧念因在,他什麽都做不了了。
“好,那我就不多留了。”林得緣計劃落空,勉強維持着自己的平靜。
男人狹長的眼往屋子裏看了看,接着又問道:“看這個情況,你今晚還是不回家了,對嗎?”
“我會很久不回家,叔叔做好應對就是。”顧念因淡淡。
無論是神情還是語氣,顧念因都不像是拜托林得緣,而是給他通知。
聽到這話,林得緣條件反射的喊了顧念因一聲:“念念。”
說真的,他幫顧念因做這些燈下黑的事情真的很吃力,也心虛的很:“你媽媽最近疲于應對你爸爸那邊的事情不經常看監控,但凡是謊言遲早會露餡的。”
這話裏帶着點威脅,顧念因卻不吃林得緣這一套。
她平靜而恭順,禮貌而矜貴,淺笑着對林得緣道:“那就麻煩叔叔千萬把這份謊言維持好。”
玄關的燈幽昧的打在少女的頭上,在她濃密的眼睫下落下一片陰影,契合着她的瞳子,漆黑而深邃,笑意透過來,叫人不寒而栗。
顧念因跟林得緣從來都不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林得緣是被她拖在水裏的人質,她握着他的軟肋,他只有順從的份。
而這都是顧念因從佘寧那裏學來的。
佘寧用這樣的手法控制林得緣監視她,怎麽也不會想到,她會被她以同樣的方法反将一軍。
兩只老狐貍生下的崽子。
當然也是狐貍啊。
林得緣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佘寧利用的那個,被顧念因捏七寸捏的準。
他冒夜來這一趟什麽都沒做成,悻悻離開了。㊣
站在門口聽着男人的腳步聲遠去,顧念因這才從玄關離開了。
她提着食桶走到廚房,不出意外,裏面的食物已經涼了,粘稠的粥散着不冷不熱的溫度,怎麽看都不夠有食欲。
顧念因看着食桶裏勉強冒出微弱的熱氣,低垂的瞳子明顯裝着不悅。
可事情分輕重緩急,她吞下了這份不悅,轉身研究着廚房陳列,打算給林惜熱一熱。
收拾桌子這種事情還能在整理自己書桌的時候做過,可溫粥這種事情顧念因根本就沒做過。
她勉強尋着記憶翻出了林惜新買的砂鍋,先把粥倒進去,然後再打開燃氣閥、燃氣竈的旋鈕,開火煨粥。
沒有生活經驗的顧小姐上來就把火開到了最大,火舌舐過嶄新的鍋底,在它周圍裹滿了紅色。
不消片刻,那還殘留着些許餘溫的粥就快速沸騰起來,濃稠的粥悶鼓起泡泡,接着又一個個崩開。
顧念因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拿着木勺就想要攪和散熱。
可沸騰的熱氣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新手,粥內積攢起的熱氣在木勺攪拌的瞬間破了開了,熱氣附着在黏膩的米粒上,飛的濺起。
“嘶。”
“咔噠!”
兩聲不同音質的聲音在廚房響起,微弱的,只比沸騰的聲音大一點。
可在這安靜的傍晚,安靜的房間裏,卻是分外很明顯。
林惜蜷在床上,疲憊趁虛而入,叫她半夢半醒的。
她感覺自己似乎快要睡着了,可剛要沉如夢中的神緒卻在聽到這個聲音立刻清醒了起來。
她搖搖欲墜,又前所未有的反應迅速。
寂靜裏她好像聽到了顧念因的抽吸聲,所以都沒來得及穿鞋,就朝廚房跑了過去。
“怎麽了?”林惜跨過廚房的門檻,一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顧念因沒想到林惜會聽到這聲音,正圍着爐子手忙腳亂中,沒留意自己被熱氣燙紅的手背暴露在林惜視線中。
林惜瞧着那麽紅色,眉頭緊皺。
她動作比顧念因利落,看到沸騰的砂鍋立刻反應過來,伸手就将火打小:“砂鍋不能用大火,小火煨着就可以。”
似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這人的精神一下變得好了起來。
她一雙眼睛緊張的盯着顧念因,對她叮囑:“下次不會做就喊我,不要自己一個人在這裏琢磨,知道了嗎?”
“嗯。”顧念因點點頭。
明黃的燈光打在林惜的臉上,她看着少女一秒直立起的背脊,好像明白了些什麽:“我需要你,阿惜。”
老房子的廚房幾乎都在一個陽臺大小的地方,兩個人站着就已經擁擠了開來。
顧念因的聲音沒有過渡的徑直擦過林惜耳邊,溫吞的熱氣在冬日裏分外明顯。
世界巨動。
林惜一直覺得,這句話應該是她對顧念因說的才對。
她才是需要別人的那個人啊……
“為什麽?”林惜喃喃,明明她的個子比顧念因要高出一點,她的目光卻動搖進了土壤。
“因為你是林惜。”
“是我沒有辦法被人代替的愛人。”
顧念因看着林惜,四目相對的将她最濃郁的愛意直接灌輸進林惜的瞳子。
林惜不說,顧念因從不提及。
可她知道她貧瘠缺愛的身體,知道她所有晦澀難言的卑劣。
林惜要她的愛。
她也要她是林惜唯一的依靠。
而她比林惜還要卑劣。
她要她以後哪怕想離開,她都無法離開自己。
她們是一樣的人。
從來都是。
“顧念因。”
在砂鍋濃密的滾粥聲中,顧念因聽到有人喊了她一聲。
她轉頭看去,林惜就已經湊了過來。
少女纖細的手臂環過她的腰肢,孤獨的吻上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