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原諒松田陣平。他沒挨過創,別動隊在他心裏的印象又是“橫濱警視廳之光”,于是面對雪名陣的要求,他甚至沒想過“這家夥有病吧!”,而是下意識地擡頭看了眼窗外:有人在盯梢嗎?
沒有。
窗外空空蕩蕩,只有野貓趴在附近的綠化帶邊懶洋洋地舔毛。
——不,冷靜,陣平。
這一定是某種暗示,或許與對方所潛入的組織下一步的行動有關,也可能是某種求救信號。
是文字暗號?數字密碼?還是有線索藏在辦公桌桌肚下方,所以需要他彎下身去尋找?
松田陣平努力擠出各種可能性,試圖為對方超越人類思維的發言做出合理的解釋,但高達75的智力令他痛苦,每一項猜測蹦出來都會立即被否決——
都能從手機裏抽出一張辦公桌了,到底為什麽不能變出點其他東西傳遞線索啊!?!
雪名陣等得有些不大耐煩了,困惑地詢問松田陣平:“你連頭盔都沒戴過嗎?”
“……”他戴過,但辦公桌他是真沒戴過!松田陣平瞳孔地震,看對方好像是真要他彎腰抓桌腳的意思,只能姑且先配合一下:總、總之,照做應該就能知道對方的暗示了吧。
他不斷地用此類想法自我洗腦,完成了一場自我PUA。随後有些僵硬地彎下腰去,忍着尴尬和羞恥伸手抓住辦公桌的桌腳——接下來就非常順理成章了,他抓起辦公桌戴到了自己頭上。
松田陣平:“…………”
……哪裏順理成章了啊!!為什麽抓住桌腳之後,手臂就不受控制,自動完成了一個“戴頭盔”的動作??還有,為什麽辦公桌還真被戴上了啊?!?
松田陣平站在原地神色恍惚。內心掀起的驚濤駭浪幾乎将他吞沒,視野兩側的桌腿更是令他窒息。
好在這時,他聽見雪名陣說:“不需要使用的時候可以暫時将其摘下來,平日裏佩戴它時也不會有人看見。放心,這是一個非常好用的道具。”
松田陣平已經沒心思去想“你怎麽能用這樣沉靜可靠的聲音說出這麽離譜的話”,聞聲立即伸手抓住桌腳,摘——
松田陣平:“……”
摘——
松田陣平:“……喂。不是說可以暫時摘下嗎。”
“?”雪名陣微微一愣,點開手機查詢。
除了有關“別動隊的不動産、神聖而不可損壞”之類的固定描述,這張辦公桌的詳情中還多了一段:
【流水線中的瑕疵品。】
【該辦公用品神奇般的擁有“可穿過一切活物”的優點,也多出了‘一旦戴上,三個月內無法自主摘下’缺點。】
雪名陣:“…………”
是他看了也忍不住靜默的程度。
雪名陣微微張了下嘴,實在不知該如何委婉地告知松田陣平這個殘酷的事實,最終只能實話實說。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你是說。接下來的三個月。我都沒法摘掉這鬼玩意兒。”
松田陣平禮貌地詢問:“請問我可以揍你嗎?”
由粉轉黑,只需要一張辦公桌。
雪名陣試圖開導他:“但它擁有‘可以穿過一切活物’的優點,別動隊使用的防具暫時還沒有這種功能。”
松田陣平木着臉,正想詢問“難道你們別動隊的防具都是辦公桌”,腦中忽然靈光一現。
他迅速拿起手機,重新翻開那些被他翻過無數次的新聞推送,再次引入眼簾的照片無情地印證了他的猜測——
戴上可外借版辦公桌後,那些被規則的力量掩蓋的真相浮現在眼前:英勇抱着孩童的長發女警官頭頂着一張寬大的辦公桌,照片的刁鑽角度完整展現了辦公桌上放置的半個橘子;圍守在群衆周圍的別動隊隊員們面色肅厲,腳邊卻圍放了一圈辦公桌の陣。
同樣品類的橘子出現在不同的辦公桌上,或是才被剝開,或是吃得只剩橘皮。松田陣平完全可以據此想象出別動隊接到出警通報,當即丢開橘子肅然起立,将辦公桌往頭上一戴——
不!住腦。
松田陣平痛苦地閉上雙眼,想要将魔性的畫面從腦海中甩出去,心中有關于別動隊的所有印象崩坍于一旦。
而罪魁禍首卻在看了看時間後,流露出“為難”、“你怎麽還不走”的神情,推了下眼鏡委婉道:“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可以繼續拖地了嗎?”
——怎麽會有這種人啊?!把他弄成這幅樣子就不負責任了嗎?!
但對方顯然覺得話說到這裏就差不多了,毫無一點愧疚之心地将他側着推出門外,關門時還理所當然地丢了一句:“三個月而已,何必擔心?旁人既看不到它,也觸不到它,幾乎不會影響正常生活。這是個好東西,等你使用過,便知它的好處。”
松田陣平:……不要以為你說話文绉绉的就能掩蓋內容的離譜了!
但對方已經将門啪地關上了,閉門謝客的意思表達得非常明顯。而松田陣平作為一個和雪名陣截然相反,表面看起來不羁浪蕩、內裏其實很有責任感的人,雖然很想瘋狂敲門說一些“你有本事送辦公桌,你有本事開門吶”之類的語錄,但責任心的驅使下,他還是理智地佯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盡快離開這片住宅區,并給同事打電話:“不用來了,嗯,對。是烏龍而已。”
同事愣了一下:“我們都開車到4町目了——算了。剛好,那你跟我們一起回去吧——哦哦我看到你了!”
一輛雷克薩斯在松田陣平面前穩穩停下,同事從駕駛座窗口探出頭,龇出一口大白牙得意地看他:“你讓我們不要打草驚蛇嘛,我就開了剛提的新車。怎麽樣?上來體驗一把?”
一旁的其他同事确認沒有緊急情況,也跟着放松下來,又是探出手拍車門又是發出怪叫地烘托出一種“大家都熱鬧着呢,不上車好像太不給面子、也太不合群了”的氛圍。
松田陣平:“……”
怎麽,上?
當一個人頭頂着辦公桌時,要怎樣才能坐進狹小的車廂?
不,說到底,人的頭上應該頂着“辦公桌”這種東西嗎?
“……”松田陣平在飒飒夜風中陷入深深的迷茫。
開車的同事敏銳地感知到他的狀态不對,連忙不着痕跡地搗了一下旁邊還在起哄的朋友,小心翼翼地詢問:“陣平……你是不是失戀了?”
松田陣平覺得自己失去的不是戀情,是作為人的靈魂:“嗯、嗯……”
……失戀總比頂辦公桌好吧!前者最多被同事調侃幾個月,後者完全是要上報紙的炸裂程度。
“那你不想坐車,我們陪你下車走走嘛。”坐在駕駛座上的同事熟練地就近找位置停車,很快揮着手沖松田陣平跑過來,“想去——诶呦!別撞、別撞,你們故意的吧,路都長我身上來了?!”
同事被接連幾人撞得像保齡球一樣往前踉跄,不論推搡還是笑罵都非常平常。唯一不平常的,是衆人因為靠得太近,被辦公桌吞沒的肩膀和腦袋。
從松田陣平的視角看,就像是辦公桌的下方長出了三四個人類的肢體,正在踢來踢去糾纏打鬧。
松田陣平:“………………”
救……!
那些肢體還在沖他說話——松田陣平現在只能憑聲音猜出說話的人是誰:“你之前不是超級粉那個橫濱警視廳別動隊的山際警官嗎?就那個米迦勒之翼什麽的。喏,這是我出發前新翻到的新聞,是那位山際警官接受記者采訪時拍攝的照片。”
那團人類肢體扭動起來,看起來像是圍成了一個圈正在一起看手機:
“嚯!橫濱地下軍事研究所……系太田議員資助……鐵證确鑿……議員下馬……厲害啊山際女神!”
“女神的顏值也在線的好吧,看看這知性的褐色卷發,溫柔但堅定的褐色眼睛……!”
“嗯……我聽說在她捅出太田議員貪污受賄的罪證後,遭到了好幾輪刺殺啊,不過別動隊防禦森嚴,那些殺手反倒被抓了,又成了佐證太田議員罪行的新證據。”
“诶?陣平,你怎麽不說話?”
松田陣平的瞳孔,微微顫抖:“…………”
說什麽?說“啊哈哈女神的頭頂好像有髒東西”嗎?
然後同事問“真的嗎是什麽”,他說“是辦公桌”?
松田陣平:…………
·
安全屋裏,雪名陣并不知曉松田陣平所受到的沖擊。即便知道,他也只會用慣常的沉穩語調文绉绉地說點“三個月的時光稍縱即逝”、“大家都這麽過來了,并不會出什麽問題”之類的氣人廢話。
将屋內打掃幹淨後,雪名陣走進廚房。一邊處理從冰箱裏拿出來的剩餘食材,一邊給蘇格蘭發消息:
【計劃很順利,替我感謝幫忙造僞的信天翁和鋼琴家。】
【也要感謝做技術顧問的魏爾倫和冷血,尤其是魏爾倫,演戲辛苦了。】
【近期還需要麻煩你避免在人前露面,如果真的需要出門,記得讓信天翁和鋼琴家為你易容。他們一個是逃命專家,一個是僞造大師,造僞的手藝很能信得過。】
發着發着,雪名陣的思維就發散開來。
說實話,養犯人挺費錢的。以細胞房中大部分人的能力,完全是可以自己賺取自己的開銷的吧?
比如讓鋼琴家協助各國調查假.鈔案,讓N那一幫研究員研究點有利于民生的正常商品,這開銷不就節省下來了嗎?
雪名陣盤算着,順道把這些想法也一股腦地倒給蘇格蘭,随後切出別動隊內部頻道,戳了戳他的網友。
【雪名陣:拿到黑衣組織的代號了。Gimlet。】
發完消息,雪名陣就習慣性地将手機擱置在一邊。剛将水龍頭關上,手機嗡響起來。
雪名陣:“?”
今天網友回複得好快啊,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黑頭像:那個、雪名先生,不知道是不是你那邊APP的效用,我的聯絡器上多出了一個功能……好像是可以視頻,要……試試嗎?】
“……?”太陽真的要從西邊出來了?
雪名陣下意識地抽了張紙巾擦擦手,随後才意識到,這個擦手的動作完全是多餘的。
他剛放下手機,手本來就沒沾水。會做這種多餘的動作,以他的性格來說,實在是奇怪。
雪名陣偏頭思索了一會,沒想出恰當的理由。索性丢下處理到一半的食材,抱着手機來到客廳,找了處明亮的角落坐下,順道理了下衣襟。
——理衣襟,又是一個多餘的舉動。
雪名陣帶着幾分饒有興致觀摩自己異于平常的行為細節,同時接通一直嗡鳴作響的視頻邀請。
鎖鏈的輕響從彼端傳來。
雪名陣幾乎能想象到那些沉重的黑色鐐铐如何墜挂在青年蒼白瘦削的手腕上,清峻分明的腕骨被黑鐵粗環桎梏,薄而白皙的皮膚上留下壓痕——等等。
為什麽是想象?
雪名陣屈指敲了下手機的黑屏:“出差錯了嗎?我這裏看不見你。”
…………
當然看不見。
太宰治垂着眼睫,随手勾了下放在腿上的鐵鏈,制造出大差不差的響動,便懶得再僞造聲響,只擡起眼專心看對面的景象。
沒有什麽所謂的“雪名陣那邊APP的效用”,這個“視頻”只是他用異能造物【書】強行開辟出的功能。其目的是方便他掌握雪名陣的動向,當然不會附帶讓雪名陣也看見他的功能。
他随便編了點“我也不知道、可能APP有問題”之類的話作為敷衍,便催促:“能帶我看看周圍嗎,雪名先生?”
為了盡量和少年的自己區別開,太宰治将聲音放得輕而柔,話尾收斂于輕輕的氣聲,摻雜着幾分被囚禁者該有的虛弱和膽怯,是中原中也如果聽見會頭皮發麻、噩夢三天的程度。
晃來晃去的鏡頭頓住,很快穩了下來,白色的布料占據了大片鏡頭。
對方似乎在夠取桌面另一側的手機支架,身體離鏡頭靠得很近。解開兩粒紐扣的衣領被這個動作牽扯得更加敞開,半露出飽滿鼓脹的胸肌。
西裝,白襯衫。
本該是最克制、最禁欲的服飾。
但當硬挺平整的布料被極富爆發力與侵略性的肌肉撐得緊繃,白色布料因此拉扯出一道道褶皺時,色氣開始無聲蔓延。
然而這樣的光景稍縱即逝,雪名陣很輕松便勾到了支架,坐回椅面。
“……”太宰治不着痕跡地放松了頸後繃緊的肌肉。
即便坐上了首領的位置,他依舊不屬于武鬥派。雪名陣的身軀過于悍利,面對這種純粹肉.體上的壓迫感與侵略性,太宰治不是那麽愉悅。
“屋子不大,站起來反而拍不全。”雪名陣轉動着手機,“對了,一會兒還可以拍開櫃視頻。”
折騰這麽久,挂在牆上的時鐘終于走到了子夜十二點。
雪名陣端着手機走到冰櫃前,調了調視角——出于一些個人經歷,如非必要,他不是很喜歡讓鏡頭對着臉,所以調視角時完全沒想着讓自己入鏡,直接将鏡頭對準冰櫃。
冰櫃被緩緩打開,冷霧撲面而來。
雪名陣在霧氣中隐約看到一張屬于女性柔美的臉,微微一愣後,猛然關上櫃門。
除了一鏡頭的水霧、啥也沒看清的太宰治:“……?”
…………
“——媽媽!今天志保會說話了……嗯、嗯,我一個人照顧她也沒關系的。你和爸爸放心在研究所工作……對了,給你們聽志保說話啊!志保,叫媽媽~”
“媽、媽,Papa……抱!”
“艾蓮娜、艾蓮娜——實驗室起火了,快走!”
混亂的聲音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響起。
宮野艾蓮娜于意識模糊間辨認了長女的聲音,也聽清了年幼的志保牙牙學語,還有丈夫宮野厚司急促的喊聲。
火。
炙燙的火焰燒灼着她的每一寸身體。
她在極端的痛苦中猛然醒來,睜眼哈出一口白霧。
——這是什麽地方?
她的警惕心剛剛升起,屬于【門】的意識便籠罩而來,告知她所該知道的,又迅速地恢複沉默。
宮野艾蓮娜在冷霧中哆嗦了一下,聽到有人說話、有人靠近,有人伸手打開了面前的冰櫃門與她四目相對——
然後“啪”地一聲又把門砸上了。
宮野艾蓮娜:“……?”
…………
冰櫃外,雪名陣抵着櫃門思索片刻,大步走進卧室拽起一床被子。
上一次他在冰櫃裏刷出人來,對方可是□□的狀态。那時冰櫃裏好歹還有衣服可以穿,可這段時間冰櫃光刷垃圾了,連只襪子都沒出,這讓裏面的女士怎麽出來?
雪名陣快步走出卧室,剛把被子展開:“——你怎麽穿着衣服?”
太宰治:“……?”
自己推門出來的宮野艾蓮娜:“??”
這叫什麽話??
在場的兩人像兩只呆頭鵝一樣在屋裏杵了片刻,雪名陣低頭掐斷視頻,向蘭堂發去誠摯的詢問:【我才知道,冰櫃裏刷出的人是自帶衣服的。】
【蘭堂先生被刷出來的時候,為什麽是赤.裸的呢?】
雪名陣嚴厲地指責:【請蘭堂先生反省一下。】
【……】蘭堂先生回複了六個點。
意思帶到了就行,雪名陣不在意被指責者有沒有反省、是不是無語。擡起頭後,他還是把被子遞給剛從冰櫃裏出來的宮野艾蓮娜:“裹着會暖和些。”
正常貼心的舉動讓宮野艾蓮娜的神色緩和了些,沖着雪名陣微微點頭:“【門】告訴我,作為從彼岸回到現世的代價,我應當為橫濱警視廳別動隊工作。”
說實話,這個代價聽起來一點也不可怕,甚至讓她有些安心。
比起從前在黑衣組織中時時為生存而提心吊膽,加入警視廳聽起來簡直是光明到她不敢想的前景。
沒有組織的壓迫,沒有那個名為Gin的銀發殺手監——
“嗡……”
雪名陣手中的手機響起來,屏幕亮出短信提示:
【Gin】
宮野艾蓮娜:“…………”
“抱歉,卧底中。行動方面可能需要謹慎一些。”這麽說着的雪名陣,點開短信開始回複:【處理叛徒為什麽不另算酬勞?我不是不知道行情。給組織省錢也不必這麽省吧,Gin。別掉了組織的檔次。】
宮野艾蓮娜:“…………”
“謹慎”?
……啊?
雪名陣卻已經神态自若地切出短信界面了。他快速給發來問號的網友解釋清楚情況,又點開宮野艾蓮娜的面板查看:
【宮野艾蓮娜(綽號:墜入地獄的天使)
身份:前黑衣組織成員·現別動隊隊員
武力:40
智力:85(僅限醫藥科研領域)
技能:
[天使的擁翼]:擔任科研組組長時,全體組員研究效率加速20%】
雪名陣:“……!”
什麽叫做瞌睡來時送枕頭,視頻之前他還跟蘇格蘭讨論着如何讓N等人自行為自己的吃住費用賺錢,視頻之後就連研發組組長都直接送到他面前了!
而且,醫學研究領域?
他辛辛苦苦來黑衣組織卧底,為的不就是挖掘醫藥方面的科研專員嗎?如果不是Gin的錢還沒有打來(……),他現在甚至可以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不對。來都來了,不挖點牆角再走,豈不是白費了先前的一番演技和拖地。
宮野艾蓮娜是從冰櫃裏刷出來的,又不是從組織的地裏挖出來的,這一波只能算是自食其力,不能算撬組織牆角。
雪名陣捋清思路,擡起頭詢問宮野艾蓮娜:“你還認識其他水平不錯的同行嗎?”
宮野艾蓮娜怔了片刻,抿唇撩了下耳後的淡金色長發:“我認識的……大概都已經死了吧。當時實驗室大火,幾乎沒人逃出去。厚司……也死在那場大火裏。”
宮野艾蓮娜的眼神變得哀傷:“其他的人……在研發之餘,我們幾乎沒有和外界接觸的時間。除了研究所裏的同事,我們就只跟家裏的兩個女兒說說話……”
“女兒?”雪名陣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眼睛微眯,“兩個?”
任何玩養成游戲的玩家都知道,一個高數值特殊角色的孩子意味着什麽——超高的潛力,有一定幾率從父方或母方遺傳獲得特殊屬性。
雪名陣嗅到了高級卡面的氣息:“她們叫什麽名字?現在身在何處?”
優秀的卡面要靠自己勤勞的雙手争取,肝佬永不服輸!
·
“呯!”
“——呯!”
兩發子彈,一前一後穿過耀眼的陽光,一枚精準地擊中慌不擇路、往停車場奔逃的中年男性,另一枚貫穿對面屋頂正在蹲守的敵方狙擊手。
【模拟訓練已完成。】
女性的機械音播報後,模拟場景如潮水般褪卻,露出訓練靶場老舊的牆壁和三三兩兩聚在不遠處的同事。
“Nice!”基安蒂帶着狙擊成功殘留下的亢奮攥了下拳,很快走到一邊拿起毛巾擦了擦汗,随意丢開後走向二樓的吧臺。
這是一個建造在訓練場內部、并不對外開放的組織內部酒吧。平時能有十五六個人就算是熱鬧非凡,但今天不知怎麽的,人滿為患。
基安蒂艱難地穿過人群,聽到衆人正在低聲議論:
“……泥慘會也派了不少殺手,全軍覆沒。”
“朗姆也出了人吧?一并折在別動隊了。據我打聽來的消息說,別動隊的現任領頭人,是一個叫‘阿蒂爾·蘭波’的人,前身是歐洲諜報員……”
“嗤,真是可笑。橫濱警視廳已經廢到這種程度了?讓一個歐洲諜報員當特別行動隊的領頭人?”
“你就說有沒有用吧。各方勢力派出那麽多殺手想刺殺山際美雪,沒一個成功。”
“等等,但我聽說,好像有人潛入別動隊行刺成功了啊……”
基安蒂來了幾分興致,找了處位置坐下,繼續聽這群人侃大山。
“……還是前段時間洩露出來的消息,雖然含糊其辭——說是有一個綽號叫做‘銀槍’的殺手,在別動隊送審某個犯人之前,将那個犯人暗殺了。你們知道的,在別動隊的嚴防死守下,就是這種證據不多的消息最具有可信度。”
“聽說‘銀槍’已經加入我們組織了。Boss給的代號,叫Gimlet。”
“他前段時間還去港口黑手黨做過事呢,那一次刺殺大概就是為港口黑手黨做的吧?Boss估計就是看中了銀槍這種暗殺能力,才把一個曾去過其他組織的人接納回來。”
“以這種實力來看……以後Gimlet接手的,估計都會是‘大事’了吧?”
人群議論着,很快便有人困惑地提出:“——等等,銀槍?這個名字好耳熟啊……在哪聽過……”
原本只想作壁上觀聽八卦的基安蒂也:“……”
這不是,之前那個X騷擾伏特加的變态嗎!!
這人的實力這麽強勁的嗎?!
基安蒂深深地震驚了。也恰是此時,酒吧門口再度傳來一陣騷動。基安蒂下意識地看去,捕捉到伏特加魁梧的身影,還有人群中驟然拔高的聲音:“——我想起來了!銀槍,這不就是之前伏特加說、變态到拿他當可愛小男孩、X騷擾他的那個家夥嗎?!”
“…………”
酒吧裏霎時陷入安靜。幾秒後,爆笑如雷:
“哈哈哈哈哈哈,這真是今年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
“幾斤酒啊,醉成這樣?”
“真的假的啊伏特加,當事人快來說說啊!”
八卦令人失去同理心,八卦令人精神充沛。原本還肌肉酸痛的基安蒂頓時支棱了起來,起身撥開人群,以從未有過的熱情态度将伏特加拉到方才的座位邊坐下。
小桌的另一側不知何時多坐了一個人。
淡金色的短發,比小麥更深些的膚色。看似普通的運動短袖露出肌肉線條分明的手臂,鴨舌帽将對方俊逸的面容半籠在陰影下,憑添了幾分危險神秘的氣息。
基安蒂不怎麽在意地掃了眼坐在對面的波本,很快用眼神鎖定八卦——啊不是,伏特加:“之前你不是說自己被尾随了?後續呢?是銀槍幹的嗎?”
伏特加的神情看起來快哭了——說實話,這表情放在他臉上有一點點的辣眼睛,但也足以證明她的猜測多半沒錯:“就是他啊!!那個變态!!我跟你們交換完情報當晚,他居然潛伏進我的安全屋去了!”
“嚯……”
原本喧鬧的人群不知何時默契地安靜了下來,只有在伏特加話音落下時,有人沒忍住發出輕微的抽氣聲,基本可以将之翻譯為:精彩啊!還有嗎?
“……”吧臺的調酒師也默默投來視線,飛快地調了杯酒推到伏特加面前。
伏特加沉浸在情緒中,一飲而盡,重重将酒杯擱下:“太變态了那家夥,他居然還帶了一個大冰櫃!”
“之前我不是跟你說,那三天每次回頭都能瞧見附近有冰櫃嗎?但那時只是遠遠看着,沒什麽概念。一直到那天晚上,我回到安全屋,在客廳正中央看到了那只冰櫃——足有一米八那麽高!你說哪個正常人出門帶那麽大的冰櫃啊!這正常冰櫃也沒那麽高吧?”
伏特加悲憤:“我之前說那冰櫃很可能是為我準備的,你們還笑我喝大了,那晚我可是開口問了,‘你是不是想把我做成标本,私人收藏’,結果他說什麽——說什麽‘并不是私人收藏’、‘那應該算是公共設施,應當接受特殊化管理’——”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伏特加這輩子都沒想過這種事情居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可他一回頭,本想尋求點精神上的支援,卻看見周遭的所有人紛紛露出“……啊?這種公共設施免費給我我也不想用啊”、“救命,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髒了”之類的震驚嫌棄神情。
伏特加:“……別以為你們就安全了!銀槍這家夥生冷不忌,既愛看虐待少年的視屏,還對蘇格蘭下手,鬼知道他的X癖是不是所有活人——不對,随身帶着冰櫃的話,說不定死屍他也可以!”
圍觀群衆:“…………”
八卦,降臨在旁人身上時,能帶來無限的樂趣。但降臨在自己身上,那就不太行了。
衆人眉飛色舞地來,愁雲滿面地走。一直到酒吧裏的人散得差不多,伏特加才注意到對面一動未動的波本。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對方臂膀的肌肉繃得更加緊實了——但這很有可能是聽完變态事跡之後的正常反應——擡手壓了下鴨舌帽的帽檐:“關于銀槍的事,能再說細點嗎?”
“?”伏特加不能理解,“這種人你也好奇啊,波本。”
但他本也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只随口問了一句便将安全屋裏發生的事詳細說了:“……大哥說,蘇格蘭的左足踝上還系着一條黑色的皮革項圈,嶄新的,明顯才戴上不久。對待枕邊新歡都能下手得那麽毫不猶豫,一槍斃命後還嫌不夠過瘾似的連開了六槍……”
剩餘的話,波本已經聽不進去了。
他用盡全部的克制力,才保證自己的面部表情仍維持着“聽一個與我關系不大輸的同事遭殃”的禮貌淡笑,不動聲色地将自己輕微痙攣的手指放到桌面下:“是嗎?獲得這樣一張王牌,那位先生一定會迫不及待地試用的吧。”
“那倒沒有。”伏特加郁悶地說,“像Gimlet這樣的精英殺手,尋常的任務沒必要出動他吧。原本大哥是想把他帶在身邊觀望一段時間的,但這家夥……”
太變态了,琴酒也不想每天和這種人擡頭不見低頭見。
伏特加撓撓鼻子:“……所以目前他還空閑着沒人帶也沒人管。大哥說,準備問問朗姆有沒有意向接手,派組織裏的老手帶帶他。”
“把燙手山芋推給朗姆——Gin是這麽想的嗎?”波本輕笑了一下,漫不經心地說,“那就由我來帶他吧。”
伏特加:“……?”
波本到底有沒有在聽他剛剛的描述啊?怎麽還把這種擔子自己往自己身上攬的?
正常男人——不,正常人,都不會想和這麽一個呆在一起、就得時時刻刻為守衛自己的貞操打起十萬分的戒備的人同行的吧?
——還是說,波本平時看着人模人樣的,其實私底下就喜歡Gimlet這一挂的?
“……”伏特加小小的瞳孔大大的地震,幹巴巴地張了張嘴,“哦、嗯……你,加油。”
于是。
兩天之後,雪名陣終于收到了來自組織的聯絡:
【我是你的新搭檔。現在,下樓。By波本】
“?”雪名陣往才換不久的窗外望了眼,看見林蔭樹下靠着一道修長的身影。
對方穿着幹淨的白襯衫,裁剪得體的長褲包裹住筆直修長的腿。
越過婆娑的銀杏樹,樹下的男人擡眼望來,紫灰色的眼眸中盛着斑駁的金色陽光,似乎沖着看愣了的他輕笑了一下。
手機再度嗡鳴。
【波本:發什麽呆?】
雪名陣:嗯……
雪名陣謹慎地斟酌着詞句,就自身經驗出發,還是提出了體貼的建議:【穿白襯衫的話,還是不要随便靠樹比較好。】
難洗。而且一會出發的話,要怎麽穿着背後髒了一塊的白衣服出門呢?雪名陣想一想,已經開始替波本尴尬了。
特地穿了身白襯衫·拗了個姿勢·覺得就Gimlet這種生冷不忌的人,色.誘會非常容易的波本:“……”
?
怎麽,面對伏特加就是可愛小男孩,面對他就‘白襯衫容易髒’,是覺得他還不如伏特加嗎?
波本在心裏劃掉了這種可能性,垂下淡金色的眼睫以正常思維思考:……明白了。
這是暗示他穿白襯衣不方便,上樓換衣服。
呵、真不愧是老手,邀請入室的手段都如此熟練。
波本嘴角噙着一抹幾不可查的冷笑,順勢回複:【那我上樓換一件衣服吧。】
雪名陣:“?”
雪名陣:【個人認為,不管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第一次見面,都不該随意進入陌生人家中。】
剛邁開步子的波本:“?”
……什麽意思,又暗示他換衣服,又不讓他進家門,這要怎麽——
波本忽地一頓,明白了。
這混賬……該不會是讓他在室外換衣服,這樣就能站在屋裏,透過玻璃窗欣賞他羞恥的模樣了吧?!
波本忍不住咬住了牙關:【Gimlet,你不要得寸進尺!】
雪名陣:“?”
他幹什麽就得寸進尺了,這個新搭檔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