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狗蛋,快看,又有馬車來了。”男孩驚異的聲音讓狗蛋轉移了注意力。
他丢開手中捅着螞蟻窩的棍子,轉頭朝着男孩指向的地方看去。
只見三輛馬車在道路上慢吞吞的移動着,行動的車輪還不時帶起一陣沙土。
馬車周圍的護衛穿着統一的淡藍色練武服,腰上還配着劍。
像是一個宗門的弟子。
叫狗蛋的男孩撇撇嘴,又是他們。
大概是覺得沒意思,狗蛋轉身回去想繼續搗毀螞蟻窩。
他低頭一看,卻發現捅螞蟻窩的棍子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螞蟻。
“都怪你,這可是我找到的最直的棍子。”
“怎麽能怪我呢?誰讓你不保護好他……”
顧宣聽到他們打鬧的聲音,掀開車簾往外看。
兩個男孩看到有人在看他們,也不吵了,齊齊看向顧宣。
顧宣吓得直接放下了車簾,坐回原本的位置。
“姐姐,我們要去哪裏啊?”
車裏除了顧宣還有一對姐妹,妹妹正拉着姐姐的袖子小聲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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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安撫似的握着妹妹的手,同樣小聲的回答她:“我們要去清峰山。”
“為什麽要去那裏呀?阿爹阿娘呢,他們不和我們一起去嗎?”
姐姐看着妹妹的小臉,不知道該怎麽和她說。
難道直接說他們都死了,去不了嗎?
“王叔他們要忙農活,之後就會來了。”顧宣替她回答。
姐姐攥着身旁的包袱的手這才松開,勉強擠出一抹笑:“對,阿爹阿娘他們之後就來了。”
姐姐朝顧宣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一團亂麻的腦子沒有空餘思考為什麽剛剛見面的顧宣會知道父母的姓氏。
顧宣剛剛醒來這麽一會,就又被颠簸的馬車晃蕩的想睡覺。
妹妹抓着姐姐的衣擺,用指甲慢慢扣着上面的幹硬的泥土。
真奇怪,姐姐早上是去幫阿爹刨土了嗎,怎麽新換的衣服都是泥點子。
剛想擡頭開口問阿姐,就見阿姐正定定的看着被微風吹起的車簾。
又望向顧宣,她閉着眼,像是睡着了。
妹妹懂事的沒開口,又低頭繼續扣姐姐的衣擺。
顧宣閉着眼睛,沒有真的睡着,只是默默的把翻滾的氣血往下壓,讓他們平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漸漸停了下來。
馬夫在外面說:“客棧到了,可以下來了。”
顧宣等着靠着門簾坐着的兩姐妹先下了馬車,這才跟着跳了下去。
妹妹從出生開始一直生活在村子裏,沒有見過這樣的房子和結構。
眼睛好奇地看着四周,手指緊緊地抓着姐姐。好奇又緊張。
顧宣倒是在人群裏瞄到了剛剛在路上看到的叫狗蛋的男孩。
他看着宗門弟子不停地進進出出搬東西,皺着眉露出不開心的樣子。
顧宣覺得有意思,就走到他前面,蹲下來問:“你為什麽不開心呀?”
狗蛋“哼”了一聲,沒理顧宣,走開了。
正巧這時候有人在顧宣後面叫她,她回頭,是馬車上的姐姐。
姐姐一手拉着妹妹,一手拿着包袱,對顧宣說:“剛剛他們說房間不夠了,讓我們和你一間,可以嗎?”
顧宣點頭,沒有什麽意見。伸手幫姐姐拿包袱,和她們一起上樓。
來到分配的房間,顧宣就看見房間裏有兩張床被屏風隔開,再有一張茶幾,幾個凳子就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顧宣把姐姐的包袱放在了裏面的那張床。
姐姐說:“謝謝你,顧宣。”
顧宣說:“不用。”
顧宣知道,她不止說的是這個。
顧宣下樓,又碰見了狗蛋。
這次沒讓他跑了,逮住他和自己一起坐下來,問:“你為什麽不喜歡我們?”
或者說,為什麽不喜歡清峰山的弟子。
狗蛋的嘴又撇了起來,說:“你們每次來我們家的客棧,爹娘都拿好東西給你們,我都沒得吃。”
顧宣揉了一下他的頭:“我們會給銀子的啊,你們的客棧不是也要做生意嗎?”
狗蛋反駁道:“才不是這樣,爹娘都不收你們的銀子。而且我的房間也要讓給你們了,我只能跟爹娘一起睡。”
顧宣的揉着頭的手頓住了,把手收回來,問:“為什麽不收我們的銀子啊,是我們欺負你們了嗎?”
狗蛋說:“爹娘說宗門對我們有恩,要是收了是折壽的。可是開門做生意不就是要賺銀子嗎?”
顧宣這才松了一口氣。
她沒有對狗蛋的價值觀有什麽教育的資格,轉移了話題:“最近的城鎮裏這裏還有多遠啊?”
狗蛋一臉“你算是問對人了”的驕傲表情,說:“最近的是錦陽城,照你們這個速度,大概要一天一夜。如果是阿爹的話,不到一天就能到了。”
顧宣笑道:“你這麽厲害呀,那從這裏到清峰山呢?”
狗蛋露出為難的神色,說:“阿爹沒有帶我去過那裏,我也不知道。”
狗蛋又和顧宣說了一會話,就去給店裏幫忙了。
顧宣草草地吃了點食物,就又回到房間裏躺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剛回到這具身體的原因,顧宣睡着後總是會做夢,還都是以前的事。
那時候顧宣的年紀還沒有現在這麽大,是個人小鬼大的小不點。
顧宣的母親以前是江南有錢人家的女兒,雖然後來慢慢沒落了,但是生活的也不錯。
也正是因為家裏沒落了,不然都不能嫁給顧宣的父親。
顧宣的父親叫顧涯萊,從小跟在山裏的師傅身邊學習。學成下山後對顧宣的母親柳霁一見鐘情。
本來柳霁的父親是不同意的,畢竟誰也不想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剛剛從山裏出來,什麽都沒有的野小子。
奈何柳霁也鐘情于顧涯萊,柳父只得咬牙同意了,但是跟顧涯萊一家不親近。
轉機在顧宣出生長大後。
她時常往柳府跑,抓着外祖父的手就跟他去釣魚。等魚上鈎等的沒耐心了,就拿草帽罩在頭頂,靠在外祖父的背後睡了。
不去釣魚的時候,顧宣會在外祖父寫字看書的時候也拿着筆和紙在一旁畫畫。
畫一個老虎,說是外祖父。畫一個小鳥,說是外祖父。畫一個王八,也說是外祖父。
外祖父有時被顧宣煩的不行,就提溜着顧宣回柳霁的院子,撂下一句:“快管好自己的女兒。”
但是顧宣每次都會趁柳霁和顧涯萊不注意,又偷偷溜出去找外祖父。
後來在顧宣九歲時,外祖父去世了,顧宣沒了撒野的地方,就跟着顧涯萊學習。
每日辰時起床跟着他在院子裏練基本功,強健體魄。到了申時就坐在顧涯萊身邊,聽他講魔族的習性本領,或是自己看那些江湖小本。酉時再跟柳霁學女工學書法學繪畫。
有時顧宣感覺爹娘都不是爹娘,而是學堂裏的教書先生。
其實照顧宣當時的年紀來說,修仙着實晚了一點。許多名門子弟從小開悟練習,底子打得好,丹田靈力運用自如。
當年人族和魔族分地而治,人族依靠修仙大宗抵禦魔族。但魔族還是會偷溜進人族地盤,在那些宗門不知道的地方大開殺戒。
于是這時候就只有一些散修路過,将魔族驅逐或者殺掉。
十三歲之後,顧宣一家在城外居住。
有一次顧宣自己一個人提着顧涯萊為她打的劍,蹲守在草叢裏,想要打一些野味回去。
布置的陷阱遲遲沒有動靜,枯燥乏味的等待讓顧宣打了好幾個哈欠。頭頂的葉子為她遮住了許多陽光,讓她感受四周沒有的陰涼。
就在她即将想放棄,準備上去把陷阱拆除的時候,聽見了快速奔跑的動物因為踩踏草叢發出的聲音。
要往這邊來了。
她馬上清醒過來,依舊趴在原地沒有動。
顧宣睜着眼睛,只能透過密密麻麻的矮灌木枝幹看見狂奔的蹄子,
應該是大型動物,顧宣這個視角看不見那頭動物的身體。
他快速的奔跑着,顧宣感到奇怪,像是後面有什麽很恐怖的東西在追他。
可能是老虎?
顧宣愣神思考間,那頭動物已經踩上了陷阱的機關,被吊了起來。
顧宣這才看清楚,是一頭野牛。
野牛被吊起來後,奮力地掙紮,不停地揮舞着四肢。但這只是讓野牛的身體跟着那根粗繩子蕩了起來。
顧宣來不及多想,也沒有上前去把野牛殺死,往後退了幾步就爬上了一顆大樹。
如果是老虎的話,正面對抗顧宣沒有完全的把握把他弄死之後,自己還能全身而退。
今天穿的衣服是新換的,要是被抓破了,縫起來也很麻煩。
她蹲守在粗壯的樹幹上,想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不一會,一個很像人類的東西出現了。
為什麽說是很像人類,因為他的整個頭顱都是長毛,連帶着脖子處也是長毛,一路延伸進了衣服裏。只有四肢長得略微正常一點,只是雙手和袖子上沾滿了血跡,還能看到殘餘在上面的些許血肉。
顧宣的腦子變得一片空白,她想到了顧涯萊之前和她說過的魔族。
她的背後出了一身的冷汗,在明媚的陽光裏絲毫感受不到溫暖,雙手雙腳都變得冰涼起來。她的心髒猛烈的跳動起來,仿佛下一刻就要蹦出來。
我不會要死在這裏了吧,這是顧宣腦子裏唯一的想法。
那魔族看到自己追了很久的野牛被輕易的吊在了一棵樹上,停住了腳步,開始環顧四周。
顧宣這時慶幸自己爬到了樹上,沒有停留在那幾棵矮灌木叢裏,不然肯定被看到了。
顧宣這時候只能祈禱那魔族要到了自己的獵物,快點帶着野牛離開。
但這魔族卻沒有其他動作了,開始定定地站在那裏,像是在等待着什麽。
顧宣明白過來,他不止是想吃這些動物牲畜了,他想吃人。
這個陷阱機關一看就是人為的,如果是附近在打獵的人,之後肯定會回來看看有沒有什麽獵物落網。
她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了,跟着他一起等嗎?
若是沒有等到,他自己嫌棄無聊就先把野牛當成戰利品提回去吃掉也就罷了。若是等到了呢,顧宣難道要眼睜睜地看着那個魔族吃掉路過的人嗎?
顧宣一時做不出決定,就算自己不袖手旁觀,自己也打不過他。
顧宣一直盯着那魔族的周圍,因為不敢直接看着他,怕他察覺到自己的目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宣的餘光被鮮紅的夕陽刺痛,她的兩條腿都已經麻了,甚至有些刺痛。但她還是一點都不敢亂動,全身的注意力都在好幾棵樹之外的魔族那裏。
顧宣絲毫不懷疑,但凡這邊有什麽細微動靜,他就會馬上沖過來撕咬她的喉嚨。
她不停地祈禱着魔族在有人路過之前走掉,以及他不會發現自己。
可惜事與願違,顧宣聽到了有人走向這裏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