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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傷疤

傷疤

這裏有矛盾。

那個夜晚，時究親身與那位海妖交手，她的力量雖然強，但并非無敵。

還有這空中的能量波動，不止來自一人，還有其他力量在作祟，一個很強大的力量。

聽了他的話，迪恩愣住，他的目光複雜地在時究的臉上徘徊。內心在矛盾中掙紮。

時究露無害的笑容，溫和而堅定地看着他，循循善誘道：“我想，你也希望我能夠幫助到你吧，這個已經沒有生機的海妖小鎮，還有你的姐姐莉亞，可能......她現在狀态也不太好？”

迪恩愣住了。

他的眼神在時究提及莉亞的名字時，突然變得深邃而痛苦。

那個名字，如同一把尖銳的刀子，劃過他內心。莉亞，他的姐姐，曾經是他最依靠的人，也是最愧對的人。他們一起在暗影收割者的陰影下長大，一起夢想着自由和未來。但現在，那個夢中的姐姐已經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被權力扭曲的生物，一個他幾乎不認識的人。

人魚小鎮，這個曾經被視為避風港的地方，現在充滿了死亡和絕望的陰影。

曾經她說，她只是為了保護他們，他們這群孤兒院的夥伴，是為了抵抗暗影收割者的存在。如今卻成為了毀滅自己和他人的工具。

小鎮上的每一次死亡，每一個失去的生命，都如同一根根針，刺入迪恩的心中。

他恨這些人，但這些人都死了。連姐姐也在“那個東西”的影響下變得不人不鬼。

有時候他在想，那些關于自由、關于未來的夢想，是否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是虛無的幻想。在這個被力量和恐懼扭曲的世界裏，家園，似乎成為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我想，我是可以幫到你的。”時究看着他微笑，“但如今，我只是需要一部分真相，才能讓我更好的幫你不是麽？”

迪恩的內心産生了微妙的動搖。

他其實可以使用能力，不受任何情緒的影響。

一方面，他不想回憶那些黑暗的日子，另一方面，他真的受夠了這些痛苦的日子。他需要改變，而不是永遠陷入一個痛苦的回憶裏。關于這，已經是他內心的執念了。

在“那個東西”的指使下，莉亞已經殺了太多太多的人了，他不是始作俑者，卻是幫兇。

如果說海妖小鎮的人死有餘辜，那那些探險者呢？

這些年，作為唯一一個活着的人，他一直都生活在痛苦之中。

時究緩緩道：“你是一個很善良的人，我想，一直僵持在這種局面，你也很痛苦吧？也很想改變吧？”

“一直逃避問題，也很難解決呀......”

迪恩輕輕嘆了口氣。

片刻後，他眼中閃過一絲堅定。

迪恩深深呼出一口氣，在講述那段記憶時，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而顫抖："我們......曾經都在一個隔絕的孤兒院裏生活，這裏都是沒有父母的孩子生活的地方。我們在那裏度過很愉快的生活。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們只是“食糧”而已。是被煉制的食物。我們這種有特殊能力的小孩會在這裏接受訓練，然後......被做成藥劑......“

迪恩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仿佛要用這種方式抵禦即将湧上心頭的恐懼。

他的眼神變得遙遠，仿佛穿越回那個陰暗的過去。

那個孤兒院，表面上是孤兒的避風港，實際上卻是一座隐藏在陽光之下的陰暗工廠，專門培養并收割擁有特殊能力的孩子們。

孤兒院的記憶，是一幅幅黑白照片，既模糊又尖銳。迪恩記得，他們曾在那些冰冷的房間裏玩耍，無憂無慮地追逐。孤兒院的院長對外界展示的慈祥面孔下，隐藏着對他們命運的冷酷裁定。孩子們被告知，他們是特別的，将會為世界帶來改變。而這種改變，僅僅是他們作為實驗材料的價值。

迪恩記得，有一天，他偷偷跟随了一名院工走進了一間嚴格禁止孩子們進入的房間。那裏充斥着化學藥品的刺鼻氣味，中央是一臺複雜的機器，旁邊擺放着數不清的瓶瓶罐罐。牆上挂着的照片裏，有他熟悉的面孔，那些曾經笑容滿面的孩子們，他們的眼睛在照片裏空洞無神。

那一刻，迪恩的世界轟然坍塌。

他們被培養、被愛護，最終只是為了成為某種藥劑的原料，被無情地消耗。

那晚，迪恩在床上輾轉反側，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孤兒院的真相如同一道深不可測的黑洞，吞噬了他所有的快樂和希望。

他開始質疑一切，那些日常的歡笑，那些關心和愛護，是否都只是為了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走向屠宰臺上的羔羊？

然後，他将這件事告訴了大家，他們逃出來了一部分人。

"當然，在那裏，我們也接觸到了各種禁忌的知識和實驗。莉亞的力量，其實是實驗中獲得的......她是實驗中比較成功的案例，力量擴大了無數倍。但你知道，'成功'的代價是極其慘痛的。" 迪恩的語氣中充滿了無奈和悲痛。

這份坦白并不輕松。每提及過去，迪恩的心就像是被重新切割。他的聲音斷斷續續。

但在這份痛苦中，也有一種釋放，他曾對這個世界有過期待。

逃出來的時候，他們真的很開心，他們真的以為自由了，可以得到幸福啊。

可生活，怎麽就這麽難呢？

時究神情震驚。

他的眼睛緊緊地盯着迪恩，仿佛試圖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些心虛和謊言，可沒有，迪恩完全沉浸在回憶和痛苦中。

時究的內心充滿了矛盾。

一方面，他相信龔玄，也相信作為首領的他，很多時候都是在追求公正和正義的。

另一方面，迪恩的經歷、迫使他必須重新審視這個帝國。

他的思緒飛速旋轉，如果迪恩的故事屬實，那麽這背後一定隐藏着一個強大的陰謀，可能涉及到龔玄也未曾觸及的勢力。

此刻，時究看着迪恩，輕輕說：“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地方被黑暗所籠罩，但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更需要互相幫助。無論如何，我都會皆盡我全力幫助你的。”

“謝謝你。”迪恩迪恩的話語輕輕散落在夜風中：“我經常在想，如果我出生好一點，如果我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是不是就不用這樣了？這麽多年，我一直都很痛苦。”

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影中顯得格外孤獨，就像是一片在暗夜中飄搖的落葉，渴望着歸宿，卻又不知該往哪裏去。

時究沉默了。

這個世界，不公平的事實在太多了，他找不到安慰的話，話語太徒勞了。

他也買不起帝國幾百萬的房子，但他至少有一份穩定上升的工作，但還有很多極症的孩子得不到治療。

生活中本來就有太多無法逃避的痛苦。

什麽時候都一樣。

迪恩緩緩道："......海妖小鎮之所以被這麽強大的精神力控制，是因為影織鏡，也是我們機緣巧合從孤兒院帶出來的。沒人知道它的來歷，只知道它擁有着不可思議的力量——能夠捕捉和保存人的最後意識和記憶，甚至是......他們的靈魂殘影。"

"我們來到海妖小鎮的時候，因為相信當地人，影織鏡也被他們拿走。這個東西，有自己的靈智，後來，莉亞意識到被欺騙後......他希望我去懇求影織鏡的幫助......再後來，莉亞完全被影織鏡所控，創造了這個世界，它的力量被用來維持這一切的假象。"

說到這裏，迪恩的眼神變得遙遠，似乎是在回憶那段痛苦的過去。

在影織鏡的影響下，莉亞已經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家園遙不可及，她也變得遙不可及了。

“差不多就是這些了，我能說的都說了。”迪恩沉浸在悲傷中。

該回去了。時究心想。

不知道為什麽，他心中有種不妙的預感。

他們沿着湖岸行走，尋找回到井口的路徑。洞穴內的光線雖然微弱，但足夠他們辨識方向。每一步都顯得格外沉重，他們都顯得心事重重。

“我們必須得快點，”迪恩說，聲音中帶着一絲急迫，還有一絲恐懼。

他們穿過一系列複雜的洞穴，找到了之前跳下來的那個井口。這次，他們需要攀爬。牆壁上的岩石雖然濕滑，但對于時究來說輕而易舉。迪恩似乎習慣了這種方式，也得心應手。

随着一點點向上，看着上方逐漸出現的黑漆漆的世界，那一輪月，那一輪濕漉漉的死寂一般的月亮，時究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他眼神忽然變得銳利起來。

那是一股難以名狀的悸動，如同遙遠天際即将彙聚成形的風暴，雖未真正降臨，卻已讓人感受到壓迫的氣息。周圍能量波也發生了變化，空氣似乎因為這份預感而變得稠密，他聽到了腳步聲，還有自己加速跳動心髒的聲音，清晰而不可忽視。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唯有一個人的身影，随着她的接近，變得愈發清晰。

等時究和迪恩出現在井外的一瞬間，一個蒼老的身影走了過來，她的步伐緩慢沉穩，似乎已經等待多時。

随着她接近，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變得凝重。每走出一步，她的身形就輕微地顫抖一下，像是承受着某種看不見的負荷。微弱的光芒照在她的身上，卻似乎無法觸及她真實的身體。

原本因年歲滄桑而略顯彎曲的背影逐漸挺直，褶皺的皮膚變得平滑而有光澤，白發如瀑布般傾瀉下來，轉瞬間變成了一頭烏黑而亮麗的長發。她的衣着也随之改變，那件平凡無奇的老式裙子仿佛被時光倒流，化作一襲華麗的長裙，繡着複雜而精美的圖案，它們在陽光下閃爍着銀色的光澤。

她的臉龐，原本布滿歲月的痕跡，現在卻展現出驚人的年輕和美麗。她的嘴角輕輕上揚，似乎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和淡淡的悲憫。

當她終于停下腳步，站在迪恩和時究面前時，她已經完全變成了那個只存在于雕塑上的女子，一種深深的悲哀和孤獨映照在她身上，她的眼神也變得冷漠起來。

“我的好弟弟，怎麽大晚上跟一個外人去這麽隐蔽的地方。”老奶奶，或者說是莉亞，她的聲音如同遙遠的風鈴，清脆而悠長。但在這悠揚的音調中，卻隐藏着無盡的冷漠和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