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皇後與魔鏡
皇後與魔鏡
帝心城,皇宮。
靜藍的蒼穹中流湧着清新的晨光,金紅色和碧藍交相輝映。
遠處的天邊湧現了玫瑰般的色澤,這點光芒也籠罩在金碧輝煌的建築上。
仆人們早早清醒幹活,收拾餐桌。
城堡內部的裝修并沒有多少雕刻和描金,風格十分現代化,只有部分迎客的房間保留着繁複的雕刻裝飾。
他們打掃了所有的地方,除了皇後的房間。
皇後不喜歡別人随便進她的房間。
每次打掃的時候總是那幾個特定的人。
有人說,曾在皇後的屋內看過一扇巨大的鏡子,大部分時候這扇鏡子都用黑色的幕布掩蓋了,但曾經有人經過皇後寝宮時,曾經聽過她與鏡子對話。
有人說這是一扇魔鏡,有人說皇後也不是好東西。
說這話的人自以為很隐蔽,但第二天就失足落水死了。
從此,宮中很多人對此都噤若寒蟬。
金色的曙光從遠處的蒼穹中綻染開來。
溫德莉娜坐在窗邊,看着外面的景色。
高樓大廈,繁華忙碌的帝心城有許多現代化的建築,唯有這座宮殿如千年前一般,盡管翻新了無數次,有些東西仍舊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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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舊是她厭惡的。
溫德莉娜穿着華貴的衣服,微微上挑潋滟的眸望向窗外。
女仆在皇後身後,恭敬小心翼翼地為她整理她棕色的卷發。
指尖觸及到柔軟的發絲,露出了裏面一縷灰白的發,女仆忍不住內心一顫,因此手下的動作也有短暫的停滞。
這點微妙的停留很快被覺察到了。
溫德莉娜慵懶的聲音想起:“怎麽了?”
女仆:“......沒、沒怎麽了。”
溫德莉娜無聲笑了下。
她看着自己陽光下鮮紅的指甲,紅唇微張:“很多白發是麽,你說,我是不是老了?”
女仆惶恐道:“皇後大人,沒、沒有......您永遠年輕美麗,這或許只是您最近太過操勞了,只要多加休息就好。”
溫德莉娜慢條斯理:“哎,我什麽樣自己清楚。”
她話語一頓,随即雙眸望住眼前的女仆。
“你今年多少歲?”
“......十八歲。”
“哦,那真好,花一樣的年齡。”她說。
一種不安湧上心頭。
在皇後的注視下,女仆冷汗直冒。
這一瞬間她想起了宮中的那個傳聞,一瞬臉色蒼白,心砰砰地跳。
皇後轉身看着她,某一刻眼底的神情有些微妙。
她舔了下唇:“聽說,用少女的血沐浴,會永葆青春,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
女仆一瞬間毛骨悚然。
她立即跪下,不斷磕頭道:“皇後,求求你放過我吧,求求你——”
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理由呢,給我一個放過你的理由?”皇後語氣漠然。
女仆閉上眼,眼淚從臉頰劃過:“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我們說好了......到時候我合同期滿離開皇宮,就和他結婚......我不想死......求求你了皇後......”
女仆不斷地哭,以為自己死到臨頭。
這一刻她腦海中湧現很多,又攪成一團,一片空白。
直到聽到皇後的輕笑聲。
溫德莉娜先是抿了下唇,到最後又像是忍不住似的,直到空中只剩下她帶着笑意的聲音。
她笑了很久,直到笑出眼淚,然後才慢悠悠道:“你起來吧,我不殺你。”
女仆仿佛身在夢裏。
便聽到皇後有些恍惚的聲音:“女人啊,總是願意憧憬愛情。”
某一刻女仆覺得她的語氣有些缥缈。
她下意識微微擡頭,看到皇後此刻的神情,那眸光帶着一點波光,像是在懷戀什麽人。
或許只是一場錯覺。
很快皇後便恢複了往日的模樣,她仍舊高高在上,仍舊冷漠。
她說:“你走吧,這裏不需要你了。”
女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她怔愣擡頭,便聽皇後那雙眸在陽光下呈現出琉璃般的通透。
“你自由了。”溫德莉娜語氣平靜。
她做夢一般游離寝宮,腦海中最後的畫面還是皇後看過來的眼神。
*
在皇後吩咐後,所有的女仆離開,寝宮內空無一人。
直到最後出去的女仆按照皇後往日的要求,帶上那扇門,
屋內才再次傳來一道溫和清朗的聲音。
“皇後殿下又在捉弄人了。”
“別叫我皇後。”溫德莉娜語氣冷漠。
那聲音停頓了一下。
溫德莉娜意識到什麽,又說:“算了,你叫吧。”
鏡子上的幕布自動落下了。
那是一面巨大的,沒有任何反光的鏡子。
外面的光灑進屋內,帶出一片金色的光。
身後傳來細碎的聲音。
溫德莉娜沒有回頭,她似乎想到了剛剛的事,或者是別的什麽,輕笑:“男人做出承諾,而女人相信承諾,若有人撕毀承諾,那等待的人将血本無歸,這真是不幸的開端。”
空氣靜默。
魔鏡沒有說話。
它自然想說不是所有人都這樣,但這句話沒意義。
皇後只是又會想起了從前,她總是這樣,說着回憶,說着某個人。
沒有得到回應,溫德莉娜也不在意。
她靜默會,緩緩道:“你上次說,大殿下有喜歡的人了?”
魔鏡:“對。”
她說:“那孩子叫什麽?”
“時究,異能等級測試在S級一重,能力上匹配了,可惜身份上——再加入天灼團前......他似乎是個沒有身份銘牌的孤兒。”
“那不重要。”她笑了下。
皇後将長發弄到一側,她梳弄着自己的發,看着上面灰白的發絲,眼底流轉着奇異的色澤。
魔鏡意識到了。
它說:“皇後大人,下次少動用能力吧。”
她指尖繞着發絲,半響開口:“死去跟活着的區別,便在于鮮活和感受......而這些年唯一支撐我這具麻木身軀過下去的,就是仇恨了。”
話語一頓,她道:“所以在報仇之前,我怎麽會去死呢,你說對吧?”
魔鏡沉默片刻道:“皇後大人,你在我心中永遠是鮮活的,我也希望你不要背負太多。”
她低笑:“我知道這具破敗的身體還能活多久......在這之前,無論發生什麽,你都會幫我的,對麽?”
最後的語氣極輕,像一陣風。
魔鏡:“我會,就像當初你救起我一樣。”
她露出了滿意的笑。
她站起,長裙逶迤蔓延,目光放遠。
外面的湛藍蒼穹無邊無際,曙光落下,明淨蒼穹似一彎清澈湖水。
就這樣平靜地看着,她說:“等我死了,記得把我埋在雲瀾城。”
風靜。
很久之後,傳來一聲極低的嘆息,以及幾不可聞的回答。
“......好。”
......
此刻,時究正在參加一場會議。
這又是一次大型會議,會議地點在聖洛城。
他再次看到之前曾出現過的異能者們,除此之外還多了幾個生面孔,據說有的是剛執行任務完回來。
因為最近發生的一些微妙的事,他這段時間都想躲着龔玄。
但對方的存在總是令人難以忽視。
任何時候。
此時龔玄便坐在最高位上,窗外浮動的光影跳動,他垂眸看着手中的文件,背脊挺直,帶着天生的優雅與清貴。
“這次開會是關于‘寄生的心髒’失竊一事,這件事關乎流浪者聯盟,以及畫師玄寂,甚至木之國的人也有插手......”
時究沉默地聽着。
他能感覺中途,龔玄也許視線落在他身上。
但他仍舊沒有擡頭。
直到龔玄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聽到他聲音的一瞬,他莫名便一顫。
那個夜晚,他似乎也這樣,低聲呼喚了很多次他的名字。
明明看起來矜貴微冷,如同遙遠的月,但觸碰到的時候,偏偏又是火熱的......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的時候,時究愣了下。
随即将腦海中雜亂的思緒屏蔽,一本正經回道:“首領,什麽事?”
端端正正站立,卻也不看他。
這種正經本身就透着幾分怪異。
對面花覓月意識到什麽,投落過來一個饒有趣味的神情。
龔玄平靜地盯着他半響,直到時究被看得心中打鼓,頭皮發麻,才緩緩道:“這次是兵分三路,你跟我一隊,去找回‘寄生的心髒’,有沒有問題?”
時究:“沒有問題。”
龔玄:“......嗯。”
若有心人會發現,兩人的語氣也有些不對勁。
花覓月擁有她作為女性特有的直覺,觀察一會兩人的狀态,目光逐漸八卦起來。
而特洛斯則是發現時究與以往不同。
他趁着空隙低聲詢問:“你最近變得很沉默,遇到什麽事了麽?”
有這麽明顯麽?
時究心想。
特洛斯的目光看起來有些擔憂,或者還有點什麽別的情緒。
他關切道:“遇到什麽你可以跟我說。”
時究緩緩道:“沒事。”
其實仔細想來,好像也不是太大不了的事。
那天晚上,你情我願。
人和人的關系就這樣,暖則近,冷則分。
他不必多做糾結。
心中胡亂想了一陣,他說:“沒事。”
“沒事就好。”特洛斯露出屬于他明朗的笑意:“你也是,每天把自己搞這麽深沉做什麽,下次一起出去聚聚......”
話還未說完,特洛斯忽然注意到他頸脖上一點紅色的痕跡。
那顏色很淡,似乎快要消退了,不過仍舊能讓人一眼認出。
他忽然想到什麽。
下意識的,他叫了他的名字。
“時究。”
于是時究轉過頭,問:“怎麽了?”
他明澈的眉目帶着一絲溫和,一些細微的、他自己也未曾發現的變化。
特洛斯看着他。
輕聲道:“......沒什麽,就是覺得,記得要開心。”
“放心,我很好。”時究不明所以。
“嗯,那就好。”特洛斯垂下視線,不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