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月光湖面
月光湖面
夜靜,幽藍色水淋淋的月亮沉默懸挂于夜空。
藍頓作為分部隊長事情繁多,于是尤裏負責調查這件事,并試圖将時究拉入夥。
時究摸了摸肩上的絨啾,緩緩道:“我記得......我是屬于雲瀾城分部的,而且明天得回去了。”
尤裏撩了下頭發,沖他眨了下眼:“大家都這麽熟了,不要分這麽清嘛。”
時究:“我們才剛認識。”
尤裏:“瞧你這話說的,懂什麽叫一見如故麽,我第一天見到你就這麽覺得。”
時究輕聲嘆了口氣:“其實我加入天灼團也不久,現在也風餐露宿的,我一直想有個家,但雲瀾城的房子也得幾百萬龍幣一套......”
尤裏帶着美瞳的眼瞅着他:“你這家夥,直說吧。”
時究笑了下。
尤裏嘟囔:“真是的,什麽時候虧待過你,放心,這件事搞定獎金咱們均分。”
時究滿意了,笑道:“早從第一天見你,我就覺得我們一見如故。”
尤裏被他逗笑了,半響他道:“不過你現在沒住的地方的話,可以申請公寓住房。”
時究:“可以的麽?”
尤裏走上摩托車,甩了下頭發,說:“我們這工作死亡風險這麽高,福利也是頂級的,到時候你可以問一下首領。”
時究跳上後座,心想,如果自己省下租房的錢,三餐也可以蹭公司的,那還是能存下不少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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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涼風呼嘯而來,身邊景色流水般變化,他們穿過夜色下的天橋,無數碧綠的林蔭,再次來到楊先生的住所。
管家開了門,接着跟來的楊老先生看着他身後的尤裏,眼底浮現某種困惑。
時究:“這個時候前來打擾很抱歉,如果您的孫女醒了,我們這邊想問她一些事。”
“怎麽,這件事還沒解決麽?”楊老先生語氣忌憚,目光從時究身上掠過,再次落在尤裏身上。
尤裏略微挑了下眉,解釋道:“楊董,之前我進入你們家當女仆也是為了調查這件事,因為害怕打草驚蛇,所以沒有告訴你......我想,你也受這件事困擾很久了,它很重要,如果不查清楚,你的孫女有再次被附身的可能。”
楊老先生一愣,臉上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時究略帶疑惑地望了尤裏一眼,便見對方沖他跳了下眉,于是他附和道:“對,很有可能。”
楊老先生臉色青白相間,他其實不想再摻和這事了,但他也明白,眼前這群人背景深厚,不是他能夠控制的。
他斟酌了片刻,嘆了口氣:“莺莺在愛幼康醫院,她現在已經醒了,如果你們需要,可以現在過去問她。”
時究:“好。”
兩人直接來到醫院。
剛一上樓,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便迎面而來。
偌大的病房內,女孩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看到他們勉力笑着,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時究哥哥。”
旁邊專門照顧她的護工和仆人已經得到楊老先生的囑咐,暫時退開了。
時究看向身旁的尤裏,對方對他點了下頭。
他上前幾步,輕聲道:“你身體好些了麽?”
“好些了。”
“今天我來是想詢問一下,你的那個夢......你還記得你看到那顆心髒,具體是在什麽地方麽?”
莺莺臉上浮現了一絲害怕的情緒。
時究緩緩道:“別怕,我們都在,你身上被标記的印記已經去除,不會再有之前的事情發生了,你現在就好好想一想,這對我們有幫助。”
在對方的安慰下,莺莺的情緒好上一些。
她道:“我每次夢裏的事都記不太清......但我記得,看到心髒的那天晚上,我迷迷糊糊醒來,是被天鵝啄醒的......那天星星很亮,月亮好像很近......”
話說到一半,她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正在時究要說話的時候,身後傳來了高跟鞋的聲音。
轉頭看去,是一位護士,對方推着一車藥,直接走進了屋子,說:“輸液了。”
莺莺瑟縮了下:“我不要。”
護士柔聲道:“乖,你身體現在太虛弱,輸液了才能恢複的更快......”
尤裏略微挑眉,讓開了距離。
時究卻沒動。
他看着護士。
護士看着他。
半響,護士微笑:“這位先生,讓一下。”
時究直接拿着車上的營養液,往她的方向砸了過去。
“砰!”
玻璃瓶砸碎的刺耳聲音出現于空氣中,病床上的莺莺吓了一跳,一旁的尤裏也驚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時究,你瘋了?”
但很快他就發現不對勁了,因為地上砸碎的藥瓶全部變成了黑霧,散于空氣中。
護士擡頭,陰森一笑,露出尖銳雪白的牙齒,頸脖旁一張女人詭異的臉若隐若現。
“又來了。”尤裏有些頭疼,便見時究跟着女人追了出去。
從護士剛一進門,時究就看到了護士身上彌漫的黑霧,以及那種熟悉的能量波動。
出門的瞬間,他發現走廊上的人好多都暈倒了,上方的攝像頭不斷閃爍。
對方的速度很快,行蹤鬼魅,幾乎是漂浮在空中。
時究緊随其後,跟着護士上了頂樓。
很快前方的黑霧逐漸凝聚成劍刃,朝他射了過來!
他側身躲過,避開攻擊,輕聲說:“你繼續這樣下去,媽媽要是還活着的話也會心疼的哦。”
這話落下後,他感覺眼前的人身形好像踉跄了下,就是這猶豫的瞬間,時究上前一步,瞬間吸噬空中的黑色霧氣,趁對方狀态不穩定的瞬間,将護士劈暈!
“砰。”護士驚叫一聲,倒地。
時究接過她,看着遠處黑暗中,緩緩走過來的小女孩。
此時他已經來到頂樓,迎面微涼的風,頭頂上寥寥疏星閃爍。
女孩的腳步很輕,她穿着白色的裙子,抱着一個破損殘缺的玩具熊,目光死水一般,平靜與他對視。
看到女孩臉的瞬間,時究心想,果然很像。
很像他曾經見到的那個女人。
但對方應該十八歲了,怎麽還是女孩的模樣?
“赫利爾跟我說過你。”女孩突然出聲。
“他是誰,我不認識。”時究說。
女孩奇怪地看他一眼。
肩上的絨啾用粉紅爪子戳了戳他。
時究意識到這是小醜的名字,龔玄跟他提過。
沉默了一會,女孩說:“你的敵人就在你面前,你怎麽還不動手?”
時究:“你能直接以本體出現在我面前,說明你有所依仗。何況,我覺得你有話對我說。”
女孩站在月光下,目光奇異。
半響,她道:“我問你,你說我見過我的母親,那她是什麽樣的人?”
寒風微涼,時究碎發被風揚起。
他猶豫了下說:“她是個努力生活,但抵不過命運的可憐人。但她很愛你。”
女孩冷笑:“說這些都沒用了,她從未為我做過什麽。”
時究:“總有很多無能為力的事,她盡力了。”
夜風呼嘯,将地面的塵埃席卷而去。
女孩坐在大樓的邊緣,平靜道:“我第一次見楊德才,他就像一只喪家之犬一樣站在天臺,他對我說他是孤兒,從小到大一無所有,被所有人放棄......我想我也是這樣,才打算幫一幫他。”
時究意識到到對方說的是楊老先生。
女孩目光放遠,繼續道:“你們都怪我,但這不是他自己選擇的麽?他在金錢與親情間選擇了金錢,最後又後悔,哪有人什麽都可以得到呢?”
時究:“你說得對,就像雖然我答應了你母親,但你做了太多壞事,我也會抓住你。”
女孩覺得可笑,目光掠過寒氣:“對是什麽,錯又是什麽?”
時究:“我從來不想這麽多,你危害了更多人,那我就會把你抓住,這是我的工作。”
女孩略微一愣,然後扭過頭。
迎面而來的風将她的發揚起,她的身形單薄,像是要消散于夜色中。
時究忽然問:“你找‘寄生的心髒’是為了做什麽?”
他本來沒想過女孩會回答,但對方卻緩慢地看了他一眼,平靜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時究:“奉誰的命?”
意料之中,女孩沒再說話了。
時究後知後覺,他們沒打起來似乎很奇怪。
往前看去,女孩身上彌漫的黑霧越來越重。
也許她要攻擊了?
女孩站了起來,目視他:“稍微提醒你一下,要開始了哦。”
時究蹙眉:“什麽要開始了?”
女孩閉上眼,往後一躍,跳了下去。
時究往天臺下方看去,夜色裏是無數被霓虹燈裝點的高樓大廈,馬路間車水龍馬。
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城市中。
身後傳來腳步聲,尤裏趕了過來,額上出了薄汗,氣喘籲籲:“沒事吧?”
時究轉頭看他:“沒事。”
“詭女你解決了?”
“她跑了。”
“可以啊,詭女都能被你弄跑。”尤裏舒了口氣,看着他的神情多了幾分欣賞。
時究懶得解釋,只是說:“接下來我們還得去問一下莺莺......”
“不用問了。”尤裏打斷他的話:“在天鵝湖公園。”
看着時究疑惑的神情,尤裏道:“也只有那地方能被天鵝啄醒了。”
......
月光流水般淌下,周圍的樹木被風吹起簌簌作響。
公園裏被碧樹包圍,草坪上是搖曳的草木和花蕾,芬芳迎面而來。
尤裏将這件事告知了藍頓,對方立即派一大群騎士團人員前來支援,并封鎖了天鵝湖公園。
天鵝湖公園大概兩萬多平方公裏,要在裏面找到什麽還是有些難度。
時究運用了能力,但遺憾的是他這次沒有感到絲毫能量波動的異常。
所有人帶着能量監測儀一路尋找,幾乎将公園翻了個底朝天,轉眼就幾個小時過去,毫無所獲。
時究打開了蘑菇手機,看了眼上面的時間,發現快過零點了。
查看私聊,上面仍舊是自己給龔玄發的那條“明天回來”的消息,對方沒有回複。
作為首領,他忙的話很正常。
但時究莫名覺得有點不舒服。
思緒翻湧了會,他很快将這件事抛在一邊。
果然跟這個奇怪的家夥待久了,自己也變得奇怪了!
尤裏還在一旁嘆氣:“看來今晚是一無所獲了,實在找不到要不咱們就先回去?”
時究聽到此話瞬間清醒。
一無所獲等于沒有獎金。
他嚴肅起來,拍拍尤裏的肩:“身為天灼團的人,怎麽能這麽沒有鬥志呢,繼續!不是還沒找完麽?”
他們身邊在忙碌的騎士團成員聽後都默默地看他一眼。
尤裏誇張道:“你這麽敬業麽,首領知道了肯定會感動哭的。”
時究狐疑:“那家夥會哭麽?”
“嘿,我就開個玩笑。”尤裏看着他:“我怎麽覺得你對他有點在意呢?”
“我很在意他給我發工資,希望不要克扣。”時究落下一句,不再回頭。
能量監測儀一路都沒有變化,時究索性将這玩意扔了,這東西估計還沒有自己的能力有用。
四周是随風搖晃的樹木,前方是一片湖水,月光倒映其中,波光粼粼。
時究觀察了一下,仍舊沒感受到湖水中的能量異常。
他踩在水中,捏了捏手中的泥沙。
蒼穹中不知何時濃霧散去,露出幽幽的滿月。
時究心中生出某種奇怪的直覺,轉頭囑咐絨啾一句,跳下了湖水中。
身體被冰涼微冷的感覺包裹,身邊是源源不斷的細小氣泡。眼前光線昏暗,但他能夠感受到一些什麽,譬如纏住他的水草,譬如一只游過的魚。
他仍舊沒有感受到異常。
直到聽到了耳邊的聲音。
那聲音細弱、微小,仿佛還夾着着啜泣。
“我這麽相信你,為什麽要害我呢......”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最後你卻和別人一起殺了我......”
“一起墜入深淵吧......”
時究微微蹙眉。
他循着着聲音,往湖水深處而去。
某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奇異的畫面。
周圍的潮水變成了暗紅色,他聽到了耳邊的“砰砰”聲,一股強烈的能量波動擴散開來。
時究感覺自己鼻腔似乎出了血,這是很少會有的情況。
他的身體出現了一些僵硬和滞澀,心忽然有些痛,像是被巨大的悲傷包裹。
他看到了眼前的東西,密密麻麻的水草中,是一個跳動的心髒,它布滿青紅色的血管,有着淌血的溝壑,似乎正在哭泣。
......
雲霧退卻,幽藍色的月亮展現了它的全貌,濕淋淋地挂在正中央。
湖面月光流淌。
正在岸邊等待的絨啾忽然意識到什麽。
它暴躁起來,看着湖面,發出尖銳急促的“啾啾”聲。
在意識到周圍沒人後,絨啾想往湖水裏跳下去。
直到一只修長的手抓住了他。
一個冷靜的聲音清晰道:“他在哪兒?”
***
時究很難過,在看到心髒的那一瞬。
他感覺某種無形的情緒洗刷自己的身體。
他感同身受了它的悲傷。
曾以為的善意其實是僞裝,朋友背叛它,愛人和別人聯手殺了它,所有的一切都是虛無的假象。
一個人要經歷多少黑暗才能絕望?
它想要毀滅一切。
某一瞬間,時究感覺自己的心髒好像被某種力量牽引了。
周圍暗紅色的水翻湧而來。
他覺得疲憊。
想要沉入黑暗中。
然而下一刻。
他感覺自己似乎被什麽東西抓住了。
“你給我醒醒。”耳邊是清晰熟悉的聲音。
這聲音好像帶着某種不容拒絕力量。
兩股能量波開始拉扯,時究頭痛欲裂。
半響,他艱難地,睜開眼。
月下湖水間。
他發現自己正抱着某個人的腰。
時究的眼眸仍舊半阖,他能感覺到眼前人獨特的味道和溫度,也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水滴落在自己身上。
龔玄抱着他,聲音盛滿怒意:“你究竟在做什麽?一個人就敢下去!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什麽都行?”
時究看着眼前的人。
他眼底的慌張和憤怒不是假的。
他也會露出這樣的神情麽?時究腦子有點迷糊。
剛剛被影響的效果還在,之前那種悲傷的感覺還未褪去。
無法抑制的,他眼底落下淚。
龔玄本還想說話,看着眼前神情委屈,眼底微紅的少年,聲音又悶了回去。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
然後時究聽到他無奈的嘆氣聲。
對方伸手,抹去他睫翼上的淚。
“別哭了。”他低聲說。
某一刻,心中被某種奇異的感覺包裹。
他擡頭望着龔玄,他那雙琉璃般溫涼的雙眸在微弱的月光下晦暗難辨,裏面是自己的倒映。
他輕聲:“你怎麽來了。”
龔玄的語氣聽不出情緒:“不是說......明天就回來麽?”
過零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