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性不改

第64章

第64章

在浴室待了挺久, 磨蹭到十點多都沒出去。

大抵是最近氣溫升高了，今晚的熱水變得有些燙。門窗都關着，這一處空間裏沉悶, 連空氣都帶着淺淺的灼熱感。

宋祁于對着水沖臉，一會兒，又轉過去抹了兩把。

那邊的鏡子照出對面的牆壁, 只有淡灰色的瓷磚存在, 沒法兒倒映出這邊的場景。隔着一道門, 耳邊僅有輕輕的水流聲，以及自己的呼吸。

宋祁于耷拉着眼皮，半垂視線。

……

黎洛下樓一趟，到底下的書房裏拿本書上來，再經過浴室, 門已經打開了, 裏面空空如也, 只剩餘留一地的水漬, 到處濕漉漉的。

側身瞧了瞧隔壁房間, 裏邊隐約有動靜傳來, 應該是在收拾或者怎樣，黎洛同樣不去探究, 轉身進門。

褚教授不在，又是假期, 樓上樓下都比往常更早熄燈。

這晚宋祁于毫無玩手機的興致，也沒做別的。

別墅的隔音效果不錯, 但兩間房挨着, 多少還是能聽到隔壁的響動。黎洛還沒睡, 跟誰在打電話, 似乎是在聯系北京那邊。

宋祁于翻了個身，直挺挺朝着天花板。困意沒上來。

一通談話持續了半個多小時，中間黎洛有意壓低聲音，應當是怕吵到這邊的宋祁于，因而放輕了嗓音。周圍靜悄悄的，乍一聽還以為對方已經歇下了，但沒多久又是開門的聲音，宋祁于望外面看了下，知道黎洛這是去走廊另一邊了，估計還有事情要處理，一時半會兒搞不定。

深夜的房子周邊格外沉寂，那邊的聲響傳不到這裏。

黎洛很久都沒回來。

宋祁于合上眼睛，強行醞釀睡意。

後面還是沒睡着。

黎洛回來了，輕手輕腳進門，再之後就徹底安靜下來。

摸出手機解鎖屏幕，快淩晨一點了。宋祁于失眠了，到這時還有精神，即使身體上感到疲憊，已然有些累了。

後夜裏不知何時沒意識的，總之過了很久才睡着，宋祁于沒再看時間，依稀只記得最後一次翻身時天邊都微亮了。

過度熬夜的滋味不好受，世界都是忽輕忽重的，腦子都混沌了。

早上八點阿姨上來喊了一次，讓到樓下吃早飯。

宋祁于沒醒，還睡着。

阿姨沒再來喊第二次——本來十分鐘後要來的，可被黎洛攔着了。

這家裏宋祁于很少睡懶覺，從到的第一天起，基本就是六七點就起了，有時甚至更早，黎洛了解這人的習慣，猜到她昨天很晚才睡，便讓阿姨不用喊了，早飯留鍋裏就行，等宋祁于醒了再吃。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睜眼都快晌午十二點了，宋祁于氣色很差，眼下的青黑挺明顯。

黎洛去研究所了，家中只剩黎老師還在。轉頭瞧見宋祁于這個十分憔悴的樣子，黎老

師吓了一跳，趕忙問：“是不舒服，身體哪裏難受？”

宋祁于搖搖頭：“沒。”

“臉咋這麽白？”黎老師問，關心她是不是出問題了。

宋祁于含糊說：“熬夜了，昨天睡得比較晚。”

黎老師還是操心，覺得熬夜也不至于到這程度，非得要帶她去看看，就怕是生病了。

“真沒有，”宋祁于解釋，“您別擔心。”

免不了一頓說教，黎老師語重心長：“你們這些孩子一考完就放飛自我了，今晚可不能這樣了，本來之前就沒休息好，每天都是早起晚睡，現在還這麽折騰，身體肯定受不住。”

宋祁于聽着，不辯解。

早午飯是一塊兒吃，阿姨端了一鍋湯出來，黎老師說：“阿洛讓給你煮的，補補身子，你多喝點。”

宋祁于問：“她什麽時候走的？”

“八點多。”黎老師說，“有點事，就先出去了。”

“去研究所？”

“學校，”黎老師告訴她，“他們所裏和江大那邊合作開展了一個項目，原先是阿洛在帶，現在交給其他人了，要過去處理交接工作。”

宋祁于不清楚這些，很少聽到有關黎洛工作的內容。

黎老師看了宋祁于一眼，總覺得這人哪裏不一樣了，卻說不上來問題所在。宋祁于以往幾乎不會主動問這些，大多數時候都是這家裏的旁觀者，這是她少有的幾次問到黎洛。習慣了宋祁于平時的寡言少語，黎老師反倒不适應，明明沒什麽，可就是不自在。

不過宋祁于僅僅随口問了兩句，很快就恢複原來的那樣，像是漫不經心一問，并不真的在乎黎洛。

這種隔着生分的疏離才是平常的模樣，黎老師更習慣這樣的宋祁于，他們聊了聊肖老師和補課，還有宋祁于要到北京讀書的事。

黎老師知道黎洛将會帶宋祁于一起去北京，也不反對，他問及宋祁于将來的打算，宋祁于只說：“過去了再看，以後變數大。”

“倒也是，”黎老師認同這點，無意道出真心話，“這兩年阿洛還能幫襯你一點，等過後她回這邊了，你就是一個人在北京了。大學四年很長，你也別急，慢慢來。”

宋祁于嗯聲：“不急。”

黎洛外出忙活了一整天，晚上沒回家，第二天下午才現身。

比起失眠的宋祁于，做完交接工作的黎洛才是真的乏累不堪，高強度的加班讓她眼睛裏都有了不少紅血絲，整個人的狀态極差。

這趟回來就是真的解放了，黎洛至此就是閑人一個，接下來能有大半個月的休整期。

回屋就躺床上補覺，連飯都不吃，黎洛倒頭就睡，甚至忘了關門。

黎老師關心女兒，不上去打擾，特意交代阿姨他們也都不要上去，讓黎洛好好休息。

宋祁于在樓下待到半夜上樓，路過房間門口時發現黎洛直接躺被子上，動也不動。遲疑半晌，轉身衿自己屋裏，宋祁于抱一床棉被過來，走到黎洛身邊，小心地為其蓋着。

黎洛睡得很沉，一點反應都沒有，對此無所察覺。

為之掖被角，順便再撥開黎洛臉上的碎發，宋祁于動作溫柔，力道很輕。

也許是覺得癢，當宋祁于的手伸上去，黎洛稍稍動了下，側了側腦袋。

宋祁于停住，以免把人弄醒了。

黎洛睡着，氣息勻稱，胸口有規律地起伏着。

指尖抽了抽，克制不住潛意識的行為，宋祁于碰到黎洛的臉，将暖熱的指腹挨了上去。

黎洛沒化妝，素面朝天，皮膚白皙，摸着挺光滑。宋祁于縮起指節，似是觸到了不該碰的，一下子又收回去。

低下眸光，好一會兒都守在床邊，直到窗外忽然吹風，窸窸窣窣的，宋祁于這才回神，收起手，如同什麽都沒發生過。

再幫忙弄了弄被子，接一杯水進來，放床頭櫃上。宋祁于把窗戶關上，合攏窗簾，接着出去帶上門。

沒關，只是掩上。

裏邊的黎洛絲毫沒覺察到這一切，靜靜躺着。

下夜裏會降溫，但不是特別冷，蓋一床棉被剛剛好。

宋祁于起夜了兩次，從這邊走過，到另一邊上廁所。

家裏的床上用品都是以前褚教授置辦的，樣式都是一款，一水兒的灰色。黎洛醒後也沒發現對方來過的證據，還當是黎老師或者阿姨給自己蓋的被子，轉頭就将棉被留下了。

而每個房間裏都有備用的床單被罩這些，宋祁于當晚就重新找了一床新的出來，早上更是不在黎洛面前提這個。

黎老師擔心女兒，一直噓寒問暖，輪不到宋祁于這個外人插進去。

父女倆在一邊閑聊，宋祁于自覺站遠點，到咖啡機那裏搗鼓，過一會兒磨兩杯咖啡端過去。

黎洛其實并不上心這人，總想着工作和應付家裏，咖啡送到手邊了也只是接着，不在意細節。等抿了口咖啡，忽然發現這人磨出來的東西挺合自己的口味，黎洛不由得多看了宋祁于兩下。

黎洛喜歡喝咖啡前加糖，不愛苦味兒，可也讨厭甜膩，家裏的阿姨總是掌握不了度，外面買的品質又一般，所以她向來都是自己做，可宋祁于頭一回磨咖啡，之前也沒人教過，黎洛更沒說過自己的偏好，但這人就是做出了黎洛中意的那一口。

再喝了小口咖啡，黎洛挺受用這個，不多時就将一杯喝完了。

宋祁于等他們聊完了才上前，極其自然地接走黎洛手中的杯子，溫聲問：“還要嗎？”

黎洛一愣，挺實誠地點點頭。

又磨了一杯端上來，宋祁于遞給黎洛，兩人的手無意間碰到，宋祁于立馬要縮開，可随即止住。

咖啡差點被打到。

黎洛眼尖，直接問：“我有這麽吓人？”

“沒，”宋祁于面不改色，淡淡說，“只是有點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