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性不改

第46章

第46章

過年也就那樣, 聚會、吃喝……一堆瑣碎的家長裏短，閑聊停不下來，總有那麽多能唠嗑的話題。

晚上是去褚教授的親戚家, 離這兒挺遠，開車要半個多小時。

宋祁于跟着去了，但不是坐的黎洛的車, 沒能擠上去, 而是被一個完全不認識的親戚捎帶上, 和幾個陌生的叔叔阿姨一車。看在褚教授他們的面子上，大人們都很照顧宋祁于，對她比較熱情。

吃飯時，宋祁于也不是和黎洛一桌。

之後又來了許多人，都是過來看褚教授三人的, 黎洛被一個長輩拉到堂屋中間的桌子坐着, 宋祁于識趣, 徑自到因為地方不夠多而加桌的廚房裏吃, 跟一群鬧騰的小孩兒同坐。

黎洛抽不開身, 期間想去找宋祁于, 可被一親戚告知：“別擔心，她在另一邊呢, 那桌孩子多，讓他們自己吃。”

一位叔叔也拉着黎洛, 似乎有事要和她聊聊，怕黎洛借機不坐這兒了, 所以怎麽都不讓過去。

“行了行了, 你表弟他們會顧着, 用不着去。”

“來來來, 你們一家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這個位子專門給你留的，可不能換別的了。”

“先吃飯，待會兒叫她過來就行。”

……

褚教授給黎洛使眼色，示意別管那麽多，黎洛猶豫半晌，還是沒過去。

到底是在一衆親戚面前，有的事挺難辦，不好拂人家的臉子。宋祁于那麽大個人了，她會照顧自己，犯不着還要大人随時顧着，像對待幾歲大的小姑娘一樣。褚教授拍了下黎洛的手臂，笑呵呵應付那些親戚，游刃有餘地主持局面。

鄉下的房子隔音一般，又是敞開着門，廚房那邊的宋祁于聽得見堂屋裏傳來的說話聲，一個字沒漏掉。後面就沒聽見黎洛的聲音了，宋祁于用餘光看了下那邊，很快又收起視線。

很晚才回去，到民宿就又是淩晨了。

親戚們給了褚教授他們很多特産，車子後備箱都快裝不下，宋祁于幫着搬東西到樓上，放進黎洛房間裏。

這人悶不吭聲，從下午起就話少，沒見到跟誰有過交流。敏銳察覺到哪裏不對，應該是有情緒了，黎洛想和宋祁于單獨聊聊，問問咋回事，可這時老兩口緊随其後上來，到房間裏找黎洛說事，談及明天要開始拜訪親戚，叮囑黎洛明天別忘了帶禮品。

宋祁于出去了，把地方讓給一家三口。

看着對方轉進隔壁的背影，黎洛張張嘴，不好直接喊住人，只能先跟褚教授談談。

這一耽擱就再是個把小時，褚教授和黎老師一連講了好多事，實在是累了才下去。

彼時隔壁房間已經關燈，宋祁于早就睡下了。

黎洛送夫妻倆到樓梯口，本來是想找宋祁于的，可轉念還是算了，沒去打攪對方。青少年有時候就是這樣，大人一味地探究只會招致她的厭煩，不如給點私人空間來得實際。

進房間裏，黎洛習慣性摸起手機看了眼，而後也洗漱收拾，沒多久就關燈休息。

下鄉過年很累，經歷了一天的人情世故，比忙活工作還費神。

.

後一天的走親戚就不帶宋祁于了，只能讓其只身待在民宿。

倒不是成心不讓宋祁于去，而是從今天起，近兩天都要連着去別人家，會到處轉悠。宋祁于還得學習，作業都沒寫完，她和那些人也不熟悉，用不着非得陪着折騰。

本來起初夫妻二人是想讓宋祁于去的，畢竟留她單獨待在這邊也不太好，褚教授再怎麽對宋祁于有意見，可大過年的也不至于這麽苛待孩子。不讓宋祁于去是黎洛的想法，在征求過宋祁于的意願後，黎洛就讓這人留下了——若不是褚教授強硬要求，黎洛自個兒都不願意去，這些所謂的傳統禮節在她看在就是麻煩，比搞項目還辛苦。

宋祁于一點不介意，等車子開遠了，在窗前站了幾分鐘，遲些時候再翻開書複習。

民宿附近還是熱鬧，過完年，好多客人都還會在這裏再玩幾天。周圍很吵，時不時還有放鞭炮的，甚至有人大白天在空曠的位置放煙花。

關窗，拉上簾子，房間裏便和外面的世界隔絕了。宋祁于專注學習，只沉心這一件事。

山上黑得早，降溫也快。

一家三口遲遲不回來，夜裏，宋祁于到樓下弄吃的，湊合吃之前的剩飯剩菜。

在一樓遇見了民宿老板，對方笑着同她打招呼，應該是知道黎洛他們出去走親戚了，便以為宋祁于也跟着去了的，于是問了一嘴：“回來啦，這麽快啊。”

宋祁于不解釋，點了點頭。

晚上仍是遲歸，黎洛他們回來時，宋祁于早睡了，房間中烏漆嘛黑。黎洛看了看門縫裏，停下片刻，再轉進隔壁。

老兩口忙着周旋人情世故，沒太在意樓上的動靜。

後一日，基本也是這樣。

……

直到回城的這天，都沒什麽變化。

一家子有他們的行程，沒法兒兼顧宋祁于，最多只能是關心一下她的日常起居，在這邊習不習慣。而宋祁于也很讓人省心，自始至終都沒給長輩添麻煩，頂多是下樓透透氣，不會亂走，更不會瞎折騰。

連續不斷的交際使得黎洛十分疲憊，到後面她也沒心思管宋祁于了，每天光是面對一堆幾年都見不到一面的遠親都頭疼，哪還有精力顧及這些。

四人是初五回的江北市，早早就回去了。

原本褚教授還想再多待一天，去廟裏拜拜，可考慮到初六是返程大潮，到時途中必定車多路堵，還是初五就走了。

——路上依舊堵車，可比預料中的好一點，基本是上午九點出發，中午一點多就到了。

到家後再是另組飯局，請一幹城裏的親戚朋友團聚。

黎洛着實應付不來，忙得腳不沾地，這下是完全顧不了宋祁于了，連補課都沒空。

“我這幾天也要趕作業，你不用管我。”宋祁于說，一臉滿不在乎。

黎洛回道：“有什麽就找我，過了這幾天再看。”

“嗯。”

……

過幾天就是開學了，黎洛剛參加完飯局，再回研究所複工，還沒緩過神來，附中就發來了通知。

她太忙了，忙得差點忘記宋祁于會提前一天搬進宿舍，差點沒去送這人。

是黎老師随口講起，黎洛才遲鈍反應過來，趕緊做準備。

宋祁于沒想着她能抽空送自己，幾天前就打包好了所有行李，本是計劃自個兒打車過去。而且孫昭和李卓恺他們也要來幫着搬東西，幾個同學商量妥了的，用不着那麽多人。

黎洛特意請的半天假，專程送宋祁于，在此之前還在家裏接待了孫昭他們，讓這群熱心的小同學留着吃飯。

十幾天沒見，孫昭想宋祁于得緊，李卓恺也是有備而來。這小子作業沒寫完，随身帶着過來抄宋祁于的，順帶甩一份禮物給宋祁于，說是旅游買的紀念品。組裏的人都有份，只不過孫昭他們的放在學校了。

黎洛上樓瞧了下，正巧撞見李卓恺送禮物的那一幕，她頓了頓，瞥到另外兩個同學，遲疑片刻還是裝作什麽都沒看見，轉身走了。

一夥小孩兒很能鬧，尤其是帶頭的李卓恺，搞得家裏很吵嚷。

進宿舍是在傍晚，一半太陽都落到地平線以下了。宋祁于對這邊還是蠻熟悉，之前找孫昭時來過許多次，她輕車熟路進去，黎洛只是随旁邊拎點日用品。

比起半年前孫家大人送孫昭住校時的不舍和其樂融融，兩人的相處顯得很平淡，各自都清楚早晚有這麽一天，真到了要分開的時候，心裏竟然挺平靜。

宋祁于都沒怎麽和黎洛講話，似是刻意拉開距離，反倒與孫昭聊得多。

孫昭笑着講：“我問了劉老師，她說，我要是願意，其實可以申請換宿舍到你這裏來。”╩

宋祁于問：“你要來嗎？”

“要來，我都跟劉老師說好了的。”孫昭講道，“我還想找你讨論題呢，咱倆要是住一起，還能相互有個照應。你想我來不？”

宋祁于低着頭，眼神卻是看向在幫自己鋪床的黎洛，輕聲說：“嗯。”

孫昭高興，當場就歡呼。

不像是分別，到最後也沒兩句黏糊的話，比起剛到江北市的擰巴，雙方都幹脆灑脫。

黎洛給宋祁于留了兩千塊錢，說是這個月的生活費，宋祁于沒要，不領情。

“我有錢，用不着你給。”

“之後可能還要置辦東西，收着。”黎洛說，“等放假了我再來接你，這陣子你得自己生活。”

宋祁于不識好歹：“只是換個地方，你別搞這麽大陣仗。”

黎洛怔了怔，以為那是要撇清關系的意思，思忖片刻，眼見還有同學在，終究沒怎麽樣。

最終還是沒收這兩千塊錢，原封未動地還回去。

宋祁于帶來的行李很少，除開書本作業和校服，全是一年前從淮安鎮帶來的物件，連同被褥一塊兒，只裝了兩個行李箱加一個袋子。

大人給她買的禮物，還有黎洛給她置辦的新衣服，她一樣都沒帶。不知是帶不走，還是從來都沒接受過。

黎洛在這兒打掃完衛生再走，離開前還去小賣部買了一大包零食上來。她沒上樓告別，臨時接了個電話，有事要處理，匆匆就趕去研究所。

孫昭上樓，敲敲門。

宋祁于回頭，沒看見一同出去的黎洛。

進去，孫昭說：“你洛姨有事，先走了。”

宋祁于手下停滞，默然一會兒，低低應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