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付鬼怪的正确方式

第52章 理智

第52章 理智

在很小的時候, 管胤并沒有對鬼怪有着極為憎惡的情緒，一切的轉變要從他二十七歲的時候說起。

那時候他天賦卓絕，很得長輩看重, 每年都要抽出兩三個月到各地走走, 一是為了修行，二就是為了處理一些擾亂人間的鬼怪。

十一歲的妹妹卻很黏他, 哭着鬧着也要去。

本來長輩不同意, 但管胤見妹妹哭得可憐，又對自己的一身本事很有自信，就說服了長輩, 帶着妹妹一起出門游歷。

他們在路上遇到了一只花妖, 那小妖剛化形不久，變出的人形只有八九歲孩子大小, 或許因為本體是花, 小小年紀已經妍麗可愛, 就是沒什麽天賦，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差點被一只鳥妖吃掉，後來遇到一些蟲子也是戰戰兢兢的，膽子異常小。

妹妹把小花妖當成同齡人, 甚至自诩是大姐姐, 要保護小花妖。

看她們相處得好，管胤就沒有驅趕這只小花妖。

後來他們遇到了一個足有五百年道行的妖物，管胤沒有太大的把握, 将妹妹和小花妖安置在一個樹洞裏, 甚至下了保護她們的禁制, 只要她們不自己往外走，別的妖物就覺察不到她們的炁息。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 在他将大妖擊殺後找到樹洞的時候，只有妹妹幹癟的屍體，她渾身的精血都被吸幹淨了。

但他設下的禁制還在，這兇手再沒有其他人，就是他認為無害的小花妖。

他追殺了三天，尋到那只小花妖，把她斬在自己的劍下，讓她魂飛魄散，再無轉生的可能。

可是這依舊無法挽回妹妹的生命。

是他的粗心與可笑的仁慈害死了她！

妖物奸邪狡詐，無論他們看起來多麽無害可愛，但妖性本惡，那些沒做惡的妖也只是還沒來得及做出惡事。

所以在他遇到白澤後也沒有對他另眼相看，即使白澤有再多的傳說加身，也難以否認他也是妖的事實。

他是妖物，而那些故事的真實性有待考究。

人與妖本就不可能和平共處。

他堂堂白澤不在山海界，卻要偷渡到人間，甚至給出想要在這裏找素材寫故事的可笑理由。

這約莫就是大妖對人族的高傲态度。

但這裏不是山海界，而是人間。

他手裏的劍為守護人間太平，斬盡一切鬼怪。

在他手裏的劍朝白澤落下時，白澤說他會承擔以後的因果。

他告訴白澤自己不悔！

他當時不後悔，現在也不後悔。

管胤提着劍走入通道中，被祈微逼近通道裏的祈族怨魂被偷渡來的妖物撕咬。

這些家夥異常敏銳，天地間炁息剛有所變化，就被它們覺察到了。

管胤将自己的劍插入地面，剎那間，一個劍陣從他的腳下亮起。

凡踏入劍陣的妖怪都被劍氣絞碎。

但它們不會放棄，還是悍不畏死地沖上來。

一個弱小的人族又能堅持多久呢。

管胤将自己的魂魄融入劍陣，他會身死道消，再不能入輪回，但上百年的修為，或許可以多為人族争取一些時間。

……

玄學界所有的人都出動了，滿天下找尋饕餮的蹤跡。

然而饕餮就像是在這個世界消失了，整整兩天，依舊毫無線索，有很多人懷疑饕餮的出現或許只是他們的臆想，但淅淅瀝瀝的雨水和還未消散幹淨的妖炁卻将他們從美好的願景中打醒。

白澤再次擦了擦吐出來的血，就算那次被管胤所傷，他都控制着自己沒有落下精血。

但現在因為強行困住饕餮，他已經吐了好多的血，衣服都起了褶皺，這是他新生出的鱗甲與皮毛所化，估計他現在一定是非常邋遢與狼狽。

但白澤還是不敢放松，第無數次喊着裏面的人：“簡楚，你醒醒。”

回答他的是暴怒與嘶吼，那雙血紅色的眼睛惡意滿滿，饑餓和怒火交織，讓白澤毫不懷疑只要給對方一個機會，自己就會毫不留情地被吃掉。

白澤只能打起精神，但他的天賦能力畢竟不是戰鬥，與饕餮的力量糾纏這麽久，疲憊感陣陣襲來。

在又一條金光凝成的鎖鏈被扯斷後，他還沒來得及補充，簡楚已經瞅準機會，一舉掙脫束縛，怒吼一聲沖到他面前。

無數吞食之力壓下，生死之際，白澤收回所有力量護住自己，勉強抵禦在身前。

他被簡楚壓在身·下，那黑色的漩渦絲絲縷縷抽取他的力量。

白澤臉色蒼白，急聲說道：“簡楚，你為了擺脫楚族的控制，甘願忍受抽離血脈之痛！現在你要完全放任自己，受饕餮的本能控制嗎？”

誰在說話？

簡楚模模糊糊聽到了有些熟悉的聲音，但話裏的內容是什麽卻無法分辨。

她很難受，饑餓感灼燒着她，要把她逼瘋了，她想吃東西，非常想吃。

其他的什麽都不想管。

可是四周還是有什麽家夥一直糾纏着她，讓她去看它們，她很憤怒，想把這些讨厭的家夥都毀掉。

有什麽能比吃東西更重要嗎？

但現在一時又無法緩解自己的饑餓，那就把這些讨厭的家夥先毀掉。

簡楚憑着本能把其中一個拽來。

只不過它落在自己手上變成一片光雨，光雨凝成一個衣着華麗的女人，她站在高處，朝她招手。

這場景似乎有些熟悉，像是誰也這樣做過似的，随之而來的是一種對她來說有些陌生眷戀的溫暖感覺。

“楚楚，來，媽媽抱着你……”

這是誰？

簡楚有些迷惑了。

光雨消失了，女人也消失了。

她想弄明白，又拽來一個，但這次的光雨卻不是那個人了，而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八九歲的女生，她笑意溫柔：“我帶雨傘了，你和我一起走吧，這裏有紙巾你擦擦包，別被水打濕了。”

簡楚下意識地伸手去接她遞來的東西，但沒等碰到，女生也消失了。

又一片光雨飛來，她們沒有和她說話，那是一個母親牽着一個小孩，小孩背着書包，蹦蹦跳跳跟在她身邊。她們從簡楚的身邊走過，蹦跳着的小孩越來越高，最後變成了她牽着母親的手，她親昵地靠在母親的肩膀上，說着什麽有趣的事情，笑聲伴着她們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了簡楚的視野中。

接着一個金光閃閃的東西從簡楚的面前飛了過去。

她看清了，那是一個金元寶。

更多的金元寶飛來，砸中了一個瘦高的男人。

男人抱着頭蹲在地上，哎呦哎呦叫着。

那扔着元寶的人也跑了過來，是個十五六歲穿着彩裙的小姑娘。

她拿元寶，拿古董瓶子給男人暴打了一頓，叉着腰轉過頭時卻看到了簡楚，清秀的小臉上立刻露出一抹紅暈來，連忙用長袖擋住自己的半張臉，乖乖巧巧地沖簡楚行了一個古禮，接着羞澀地跑開了。

簡楚詫異，看着小姑娘跑走的方向又走來一個人。

嗯，他有些奇怪，可能不是人，頭上生着一對角，頭發是幹淨的雪白色，望着她的眸子執着又認真，聲音裏也有一種她熟悉的溫和：“做我命定的朋友，好嗎？”

鬼使神差地，簡楚擡起自己的手，放在他溫熱的掌心中。

……

白澤已經被饕餮的力量逼到了近前，他幾乎能感受到那股貪食的力量正在觊觎着自己的血肉精華。

他現在還能徹底逃離，但是剛誕生的饕餮就如新生的嬰兒，需要大量進食，他能躲得開，其他生靈可躲不過。在她吃得滿足的時候，終有一日，會恢複理智，但那時她該怎麽面對自己？

那也是她的一條命線，只是稍稍看清楚，白澤就很難受，甚至不敢去看得更仔細。

他還想做些什麽去挽回，或許可以給她一些精血，不知道能否稍稍喚回她的一絲理智。

心中做了決定，白澤沒有離開，饕餮之力很快貼近他的皮膚，他已經能感受到冰冷戰栗的感覺，但痛意卻遲遲沒有出現。

在白澤疑惑的時候，那種恐怖的氣息驟然消失。

随之而來的是一種溫暖熟悉的感覺，簡楚還壓在他身上沒動，耳畔是她略有些沉重的呼吸。

白澤的眼眸陡然一亮：“簡楚？”

簡楚手壓下他的肩膀，艱難道：“你別動，讓我緩一緩。”

白澤知道她難受，也就沒再動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簡楚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緩溫和，她偏頭到了他的耳邊，輕聲說道：“謝謝你。”

謝謝你沒有抛下我，即使在最危險的時候也沒有選擇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