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貓生病
貓生病
“這個是我……給斯諾拍的照片。”林雪翎從桌上拿了相框,一臉懷念,“這張照片放了很久了。”
他說完,發現沒人搭理。
一擡頭,齊燎站在牆邊,低頭睨着四處,目光停在另一張照片上。
左邊牆上挂了很多貓咪和林雪翎的照片。
他注意到中間那張,只有七八歲的林雪翎抱着一只三花。
“這是我小時候養的貓哦,她叫妮妮。”
齊燎看的不是貓,而是那時候的林雪翎。
一進門就能注意到這些相片。
他的屋子非常簡潔,看得出來是獨居,黑沙發和米白地毯,桌子也是黑白拼色,一處貓爬架立在牆邊,劍麻已經被撓得七零八落,地上還有些貓窩、快遞箱。
被撓破的紙箱……很像那天籃球比賽他抱着的箱子。
仔細一看,上面還沾着幾縷白貓毛。
“斯諾經常來你這兒?”
齊燎問他。
“只是偶爾。”林雪翎說,“你想他了可以來我這裏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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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下見面已經很暧昧,更別說到彼此家裏做客了。
少年擡起頭,興致勃勃向他展示吊籃貓窩:“這個是我自己做的,在外面找了樹枝綁起來……”
“貓喜歡嗎?”
齊燎也仰頭看。
“當然,這個做了很久了,你看這張照片裏有,都是幾年前的。”
這面照片牆能看到他從小到大的軌跡。
齊燎凝視他的影像,這裏是非常私人的領域,林雪翎卻毫無顧忌展示給他。
……來自男同的熱烈的愛?
齊燎又看了看照片牆。
林雪翎的照片裏沒有年長的親屬,他似乎都是一個人住。
……
跑車緩緩從樓下駛出,林雪翎在窗邊目送他離開,倏然生了些奇妙的想法——
用人類的話來說,他們很有緣分。
原來齊燎也沒有忘記養過的那只貓。
既然如此,明天再去見他好了。
L:[早點睡覺。]
milk:[嗯嗯]
L:[你每次發這個嗯都很敷衍]
milk:[0.0我怎麽會敷衍你呢哥哥!]
L:[呵。]
milk:[晚安~]
L:[嗯。]
L:[對了,明天下大雪。]
等到第二天林雪翎起床一看,外面果真下了一層白雪,鵝毛簌簌往下飄,窗戶都霧蒙蒙的。
好冷,不想出門……
群裏叮叮作響在說這周的課。
不能翹課。
嘆氣。
說起來,這兩天也得忙着抓貓。
一大早去上課,整個班都萎靡不振。林雪翎惦記着解剖實驗,到了下課時間還是困了,他跟着程明維出去吹了一下風,頓時清醒了。
程明維:“你這陣子怎麽神出鬼沒的?”
“有嗎。”
“你們社團是不是準備抓貓?我昨天下樓看到一只黑的,之前沒見過。”
“是的,這幾天打算把他抓了。”
那只黑貓像是有人刻意丢棄在學校裏的,養得膘肥體壯,之前從來沒來過。
還經常吼我,真讨厭!
林雪翎皺眉頭。
下午還得去兼職,他上完實驗課就火急火燎回宿舍變成了貓,按老辦法在學校裏找黑貓。
我聞——
“斯諾!”
“你來啦?好久不見。”
“今天下雪了哦,冷不冷?”
“摸摸尾巴……”
雪地上漸漸多了一串貓咪腳印。
黑白毛絨絨貓咪在雪地裏到處聞聞嗅嗅,惹來了一群前來尾随的女大男大。
一擡頭,又是好幾雙戴手套的大手朝他伸來——
走開~
貓咪冷冰冰的爪子,冷酷地擋下了人類的手。
“唉,別走啊——”
“斯諾你好像爆毛了,毛絨絨好厚啊。”
“身上落雪了我來幫你拍拍——”
才不要。
貓咪在雪地裏慢悠悠地走着,直到被一雙手突然抱住。
熟悉的人類氣味。
“寶寶在找什麽?”
“喵?”
奶牛貓整個身體懸空,被齊燎抱起來晃了晃。
他拍了拍貓咪身上沾着的雪花,又捏捏它的白手套爪子。
“寶寶,你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
“?”
冬天踩雪當然冷了。
齊燎知道斯諾不喜歡被人類抱着,又把貓放在了石獅子頭上。
石獅子頭上也沾了雪塊,被貓咪不耐煩地幾腳踹飛。
它蹲下來舔了舔爪子。
唔,是有點冷。
男人的手摸到了貓咪下巴,輕輕撓了幾下。
奶牛貓眯起藍眼睛,微微擡頭。
齊燎心下感嘆,這只貓是真的長得很漂亮,圓圓臉蛋,藍眼睛有神又清澈,每次看它,都覺得它的圍脖、手套幹淨得像洗過一樣白。
就是脾氣壞,不讓摸。
才撓下巴幾秒,貓咪突然警覺,白手套拳頭飛了過來,邦邦打在他手上。
“斯諾,你是我養過的那只小貓嗎?”
“……喵。”
唔,可惜我不能說。
“如果是就好了。”
男人低聲說。
話音剛落,貓咪探頭探腦地湊近了些,忽然擡起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麽意思?
“喵~”
“你在安慰我?”
他笑了。
貓能感覺到人類的心情?
“寶寶,你是首大最可愛機靈的貓咪。”
齊燎輕輕摸了一下貓爪。
男大女大們進了教學樓,橋上稍微安靜了些。
奶牛貓從獅子頭上跳下來,繼續在雪裏找那只黑貓。
“你在找什麽?我幫你。”
貓不理他,埋頭扒拉雪堆,半晌,又疑惑地蹲了下來。
大概是因為天氣冷了,貓咪看起來比以前更蓬松,背對着人類蹲在那裏,簡直像個黑白皮草包,皮毛油光水滑。
“寶寶……你沒脖子。”
齊燎輕輕戳了一下貓的後背,被狠狠打了一拳。
“喵!”
少打擾我了!
一陣寒風呼呼吹過。
……凍腳。
貓咪甩了甩沾了雪的白手套爪子,又慢悠悠往樹林裏走。
林子裏的雪厚一些。
好冷……
大雪幾乎掩蓋了氣味,到這裏就什麽也聞不到了。
黑貓躲在林子裏邊嗎?
“走了?”
齊燎問他。
貓咪一臉沉思,忽然轉頭就走。
剛走了沒幾步,就被抱起來拍掉了身上的雪屑。
“天氣冷,別到處跑了,找個教室蹭暖氣。”
“喵。”
“還是你想來我宿舍?”
“……”
嗯?
宿舍……應該不至于被關住?
研究生宿舍區頗遠,齊燎進了車裏,把貓放在駕駛座上吹暖氣。
貓咪肉墊被暖氣烘得暖融融的,只是捏一下就被狠狠打一拳,齊燎低下頭想摸貓肚皮,差點被貓咪飛踹。
“你打得很爽對不對?”
“喵?”
奶牛貓一臉無辜,低頭舔舔爪子。
夾子音叫起來嬌滴滴的,打人卻不含糊。
是跟林雪翎學的拳擊?
果然貓像主人……
齊燎發出了邀請:“你晚上可以在我宿舍住。”
我自己有宿舍哦。
林雪翎心想。
宿舍這學期只住了齊燎一個,另一張床是空的,室友幾乎不回來。他原本想着把那張床收拾一下做成貓床,一回頭發現貓咪已經在他床上打滾,呼嚕聲宛如摩托啓動。
“你掉了好多貓毛,寶寶。”
“?”
胡說,也沒有很多。
黑色床單沾上貓毛,齊燎只得去翻膠帶等下去粘一粘。
之後的半小時,他在宿舍回郵件,貓咪就躺在他床上呼嚕睡覺。
唔。
……我怎麽睡着了?
在床上做了個伸展運動,貓咪抓了抓沙發,跳到了桌上。
這個平板筆好礙眼……為什麽插在這裏?
先啃幾下。
“斯諾。”
“喵?”
貓的後頸被揪住,頓時喪失了戰鬥力。
可惡……
我出拳!
人類的手想抓住他,他靈巧地翻了個身跳到沙發上。
恰好看見了數字時鐘,十二點半。
到時間得走了。
“去哪?”
齊燎問他。
貓咪撓了撓門,人類自覺地開門送了他出去。
一只幹幹淨淨的奶牛貓在走廊閑逛,藍眼睛望着外面飄散的雪,很快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隔壁的同學哇了聲,伸了手想摸貓,就見齊燎低頭把貓抱走了。
“它很兇,不能摸。”
男同學不聽,還是把伸了手,這會兒奶牛貓趴在齊燎懷裏,一扭頭見到陌生人的手,頓時沖他炸毛哈氣,露出兩顆尖牙。
走開!
“吓死我了……這是你的貓?”
“是。”
齊燎笑了。
你确定我是你的貓?
林雪翎也懶得拆穿他,趴在他肩上看頭頂的雪花。
又是一個冬天。
到了樓下,齊燎把貓放下了,認真說:“下雪天可以來宿舍找我,或者你去找林雪翎,別在外面凍感冒了。”
貓咪在他腳邊轉了兩圈,偶爾擡頭看看被風吹得晃動的樹葉,過了一會兒才踱步走了。
走之前不忘用爪子拍拍他的膝蓋。
這是貓的道別儀式?
齊燎捏了它的耳朵尖,說:“再見。”
-
下午是兼職時間。
除了咖啡店,林雪翎還有個模特兼職,之前因為課多推了不少,這陣子閑下來,他又被找過去了。
貓的眼睛對光線很敏感,到傍晚棚拍了幾套照片下來,閃光燈的亮光在他眼前揮之不去。
搭檔的模特問他:“戴的美瞳不舒服嗎?我都讓他們別買那個牌子。”
“不是美瞳……”
妝還沒卸掉,不好揉眼睛,林雪翎只好等到拍攝結束。
他不得不黏着另一個模特下樓,出了大廈,模特準備打車走了,見他站在路邊發呆,擔憂道:“你生病了?”
“有一點,沒事。”
林雪翎郁悶。
眼睛裏有光斑……
太讨厭了。
貓的一部分特征,在變成人形之後依然存在,他的眼睛有時候無法習慣閃光燈的刺激。
“有人來接你嗎?”
“我自己回去。”
“我陪你?”
“不用了,我們不順路。”
他微微皺着眉,只消心情不佳,他的神情語氣就很有些冷酷的意味,與這張純情少年面孔的反差頗大。
模特也不生氣,囑咐他到家記得回消息,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他走到網約車打車點,視力狀況仍然不好,有了越來越看不清的跡象。
之前有過一次這種情況,回去睡一覺會好得多。
林雪翎火速在通訊裏轟炸了程明維。
[1111111來接我]
程明維:[我在老師這兒呢(跪地)]
程明維:[怎麽了,你在哪?]
milk:[好吧,沒事。]
往下一滑,[L]映入眼簾。
!
他之前說要對我百依百順?
很好,很妙。
milk:[0.0哥哥,有件事找你。]
L:[?]
milk:[(定位)]
milk:[來接我。]
L:[你是霸總?]
milk:[0.0我不是。]
L:[你怎麽在對面?……讓我去接你?]
milk:[你是一個善良的好人!]
L:[就這?]
milk:[(流淚貓貓抱頭)]
milk:[0.0哥哥哥哥幫幫我,等下可能回不去]
齊燎奇怪,林雪翎為什麽在市中心叫人接他?這定位分明是在對面的商業大廈,打不到車?
L:[你那邊沒車?]
milk:[有吧]
L:[你不打車反而找我?]
milk:[算了你忙吧]
L:[?]
林雪翎見過不少冷漠人類,齊燎的反應也不出奇,畢竟大家只是陌生校友。
他閉上眼默默休息了幾分鐘,再打開手機,已經看不清楚字。
勉強搗鼓了半晌打開了打車頁面。
下……單……
中途有人來搭讪,他只覺得煩。
我是貓,不是人!搭讪是沒有用的。
又收到了幾條新信息,林雪翎只能放大頁面,眯着眼艱難地在光斑裏湊幾個字看清楚。
他低頭看手機,遠處,有人一眼看見他。
很難注意不到林雪翎,黑發,藍眼,過于優越的長相,一眼看去就是從雜志畫報裏走出來的美人,即便一臉煩躁,也有男生瞄了他好一會,湊過去與他搭讪。
“林雪翎。”
身後陡然傳出了一道男聲。
林雪翎循聲看過去,隐約一個穿大衣的年輕男人朝他走近。
“眼睛怎麽了?”
男人的手擡起他的臉,他對上視線,但看不清楚,認出來是齊燎。
“……你生病了?”
“哥哥,我不想讓別人知道,回家睡一覺就好了。”
少年濕漉漉的藍眼睛,幾乎沒什麽焦距,像個盲人。
因為看不清,他抓住齊燎的衣角,跟在身邊往外走,垂着眼皮,乍一看去十分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