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羅曼史

第6章 章

第 6 章

離別如期而至。

張敏寧能記得從離別的前奏響起到離別本身的所有細節。

在小鎮的汽車影院，正值夕陽，在那個能鳥瞰全場的山頂上有一輛不知誰遺棄在那的皮卡車，她們就在那裏交換了最後一個吻。

葉虹說，她明天就要走了。

分別的悲傷并不像張敏寧想象的那樣令她痛苦，她還以為她會在葉虹爬上車座的時刻痛哭流涕，但她們只是像一對夏日好友那般友善地擁抱、互吻臉頰後道別。

沒人說那些情意綿綿的話，她們只是用決絕的“再見”結束了一切。

不過葉虹像是為了讓張敏寧安心那樣，她答應到新家後立馬跟她打電話。

就那樣，葉虹離開了，和她的父母、張敏寧贈與她的手表、她小包小包的行李，或許是因為暑期暫住，他們并沒有攜帶很多行李。

總之，葉虹帶着她的東西與一切愛意離開了。

在汽車發動後，她出現在後視窗上，沒有動作、沒有手勢，就用葉虹的方式，就像葉虹那樣凝視着一直揮手再見的張敏寧。

……

在開學的最後幾天裏，張敏寧以發愣和觀察四周打發掉了時光。

沒有葉虹，她只覺得一切都那麽奇怪又平庸，就像是遺忘了葉虹出現前的生活那樣。

每天都像是那個她被禁足在家的下午，無聊得令人困惑。

張敏寧回到所有她們曾待過的地方，但那裏除了引起她心中一陣沉悶的漣漪以外，沒有任何別的事情發生。

玩滑板的孩子們仍然在那摔倒又站起，碼頭仍然熠熠生輝，廢棄汽車廠仍然那樣頹廢。

她沒有再去泳池。

……

開學和秋意攜手共至。

喜愛她的同學們熱情地和她打招呼，好奇她整個暑假去哪裏了。

好友顧琳在混亂的人群中輕觸她的肩膀，興致勃勃地與她分享她的夏令營。

張敏寧努力聆聽她興奮的語速，忽然想起了葉虹悠閑的語速和言簡意赅的話語。

“你呢？暑假都做了些什麽？”顧琳意識到張敏寧的魂不守舍，于是便把話題抛到了張敏寧身上。

“幹了什麽？”碼頭排隊、籃球場、汽車廠、商場、游泳池。

還有葉虹。

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實在是一個太過漫長又私人的故事，于是張敏寧說：“好像什麽事都做了，這麽多事要一下子說完太耗時間了。”

“那就是好事了？”

和你有關的總是好事，不是嗎？

葉虹的聲音忽然出現在張敏寧的耳邊。

“對，好事。很多很多的好事。”她笑着說。

“那就好。”顧琳笑着松了口氣，“那今晚的睡衣派對，你都全部和我說說吧？”

“當然。”張敏寧點點頭。

她打開她久違的儲物櫃，一切都按照她記憶裏那樣擺放，櫃門上貼着她和顧琳的合照和她喜歡的明信片，上層堆着她的衣服和沒用但舍不得丢掉的東西，以及下層是課本和練習冊……還有一盤錄像帶？

張敏寧遲疑地拿出那盤可疑的錄像帶，一張對折的信紙滑落到地上。

她把它撿起來，但首先查看了錄音帶，帶面上寫着“Youpleted me”.

顧琳至今不知道那張神秘的信紙來自何方、是誰寫的、怎麽到張敏寧的櫃子裏的，她只知道張敏寧在展開它後眼淚以一種她自己所察覺不到的方式瘋狂湧出。

直到顧琳提醒她正在流淚她才抹了一下臉頰。

“不是說發生的都是好事嗎？為什麽……？”顧琳邊給她遞紙巾邊遲疑地問。

天哪，她是真不知道張敏寧在暑假裏都遭遇了什麽。

“我要走了，我得走了。顧琳，我不能再呆在這裏！”

“什麽，可是等會兒上課鈴就——”

還沒等她的好友說完，張敏寧已經像是起點線的賽車那樣沖了出去，她靈活地繞開同學，消失在了人群裏，留下顧琳一個人攥着紙巾不知所措。

開學第一天，好學生張敏寧沒有出現在課堂上。

但秋風和煦，夏天的尾巴仍然來自葉虹的錄像帶，她将手伸出窗外，暢想着她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時她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她想到她和葉虹，她知道這個夏天已經像所有美事那樣結束，但她和葉虹不會。

無論葉虹要到哪裏去她都會追随她，她會把電話線從廚房牽到她的房間，繞過走廊、穿越門廳，将發生的一切都講給葉虹聽。不管是好事、壞事，還是無關緊要的事。

她會在一切假期去到她身邊，風雨無阻。

她确信她們也會未來嶄新，她會确保她們未來嶄新，因為她沒法就這樣讓這件事結束。

就像夏天一樣。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