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秦巧仰着頭,望向天花板,天花板的射燈晃眼,目移至白牆上,耳邊是羊咲嚴厲的呵斥:“你賣了多少錢?全部拿出來。”
羊咲問的便是政宗實那段時間每隔一日送來的物品。
昨天夜裏羊咲吃完蛋糕後,政宗實幽怨地問他能量棒的口味合不合适,運動長襪材質舒不舒服。
政宗實沒有質問為何收了禮物卻不聯系他,哪怕發一則短信也好。
他不問,只是旁敲側擊。
但羊咲沒有理解他的話,“蛋白粉我讓妹妹還給叔叔了,其他還有什麽東西嗎?”
政宗實随之一愣。
至此羊咲才知道,政宗實給他送的東西沒有一樣進到了他的公寓,中間的經手人只有秦巧。
“花掉了。”秦巧輕飄飄地說,“你急用錢的話,我找我媽要。”
對牛彈琴,羊咲無言以對。
和秦巧相處對羊咲來說有點困難,秦巧的行為模式和他截然不同,但是他不是秦巧的親哥哥,沒有資格立場去對秦巧進行教育,發脾氣似乎也不好。
羊咲氣過之後,冷靜下來:“……叔叔都送了哪些?”
秦巧把出售記錄給羊咲看,東西雖不多,但都是品牌,秦巧前前後後起碼賺了三萬元。
不看還好,一看,羊咲吓了一跳。數目遠大于羊咲所想。
“這幾萬你都花了?!”
秦巧風輕雲淡地點頭,打開銀行賬戶,餘額只有三位數。
羊咲問她買什麽了一下子花這麽多,秦巧沉吟片刻,說小部分用來買吃的,大部分用來買六合彩。
一個未成年會買六合彩,還是上萬塊的買,羊咲實在語塞。
秦巧見羊咲瞪着她,驚懼地往沙發另一側躲了躲,翻出茶幾抽屜裏的一袋旺仔仙貝,撕開一包給羊咲:“對不起哥哥,我明天找我媽要錢,我不知道你很在意這些東西。”
“這不是我在不在意的問題,何況阿姨哪會有這麽多錢……?”羊咲無奈看着秦巧,她泰然自若、油鹽不進的模樣,嘴裏還在窸窸窣窣嚼零食。
眉毛頭發漂成淺金色,淡漠又疏離,嘴上的唇釘似乎換了一個款式,在一張淡如白紙的臉上存在感更強了。
“我媽有。”
“有什麽有。”羊咲心煩,“明天開始你不要來我公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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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長杯足球聯賽是省內各地級市篩選出來一支青年足球隊輸送到省會進行的為期一周的比賽,比賽分了兩個賽道,甲級和乙級。
賽制為簡單的淘汰賽,輸了淘汰贏了晉級,分組則按照去年的成績進行配對,要求球員年齡不超出二十四歲。
騰躍俱樂部隸屬于省會所在市,是市內唯一的乙級俱樂部。因此騰躍每一年都有機會參加,只是很多球員不會報名,一般都是送俱樂部二隊去歷練歷練。
一隊球員除了羊咲,方赫也報名了。
騰躍去年成績平平,今年分到的對手球隊和騰躍實力相當,去年一個第六一個第八。
省長杯在省體育場舉辦,比賽當天是周末,省長杯是公益性質的比賽,門票價格不高,人滿為患。
晚上體育場亮起大燈,天氣倒是難得的好,前段時間接連下了四天的雪,這幾日出了太陽,天空晴朗,路面和草坪積雪融化,格外嚴寒。
融雪時的冷是濕透進骨子裏的。
省長杯舉辦得規模很盛大,來觀賽的除了觀衆,還有各大媒體、省級領導,羊咲在更衣室裏就聽見不太熟悉的二隊成員們讨論某某市長也來了,吐槽想給父母搞一張票都搞不到,觀衆席的名額公平地出售給所有市民。
“羊咲。”方赫坐到他身旁,個子比他還要小一些,黑黑瘦瘦的,他彎下腰換釘鞋。
羊咲和他打了聲招呼,方赫同他閑談,“聽教練說你想報名冬令營,實話說我也想去,但是名額是有限的吧。”
“嗯,只有三個名額。”羊咲這幾日訓練強度大,精神狀态一般,何況天氣冷的不行,賽前只想保存體力,說話聲音弱弱的。
方赫咧嘴笑起來,牙齒襯得很白,“我看了一下,目前原始積分榜,我倆的分數是一樣的。”
積分榜的計算并非僅看進球數,而是各個位置上球員的綜合表現。評選冬令營名額時則加上教練組投票權重。
羊咲平淡地回了句“我知道”。
方赫歪了歪頭,“嗯~那你打算怎麽辦呢?”
這話語的音調九曲回腸,鑽入羊咲的耳朵有些刺,像在陰陽他。
羊咲側過頭,漆黑的眼眸注視方赫,語氣平穩,“先超過你。”
談話間,更衣室的門被推開,二隊的主教練從門外呵着氣進來,身後有幾個穿正裝的男女,都是騰躍俱樂部的高層和省市當局,最後邊還跟着一個攝像團隊。
騰躍代表的是省會的隊伍,于是一位市屬教育局的領導和大家問候幾句,明豔的笑容在寒冬也極具感染力。
她給大家各發一瓶牛奶,羊咲接過牛奶,随人群一起鼓掌,目光時不時飄到政宗實身上。
政宗實西裝革履,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二人視線在人群中毫不意外地撞上,政宗實對他眨眨眼,下巴微微擡起,垂着的手握住手機,裝作無意舉起,手機也小小地晃了一下。
羊咲反應了一陣,這才掏出手機,把聲音關掉,政宗實便發來信息:現在能抽空嗎?能的話到會客5室來。
羊咲心跳得很快,臉上還是很鎮靜,回了[綿羊點頭]。
領導帶着一夥人浩浩蕩蕩地離開,政宗實也走了,距離比賽開始還有很長一段時間,現在正是場地預熱、觀衆入席,亂哄哄的時刻。
大約五分鐘後,羊咲手機震了震,他起身離開,被方赫叫住了,“羊咲,你去哪裏呀?”
從進屋換衣服到現在,羊咲一直感受到方赫在他身上飄來飄去的目光,随便說去洗手間,從更衣室溜了出去。
會客室在體育場的外圍,眼下這些領導貴賓們都聚集在球場,室內靜悄悄的,桌面有一個小小的立牌,羊咲拿在手中,上面粉底黑字寫了“政宗實”三個字。
羊咲放下立牌,政宗實本人正單膝蹲在他跟前,非要給他換一雙運動長襪。
“你這個太薄了,随便刮一下就擦破流血。”政宗實念叨着,脫下羊咲小腿上剛換好的淺藍色過膝襪。
羊咲有點不好意思,兩手緊緊抓着旋轉皮椅的扶手,“……叔叔直接給我就好了,我在更衣室可以換的。”
“但是叔叔不想直接給你。”政宗實慢騰騰的口吻像哄小孩,可他說話時的神态偏偏也十分幼稚。
他看着羊咲左邊小腿上幾塊淤青,深的淺的都有,疤痕倒是不多,愈合恢複得快。
政宗實蹙了蹙眉,手指按下一塊深得發紫、拇指蓋大小的淤。
羊咲疼得倒吸涼氣,腿不禁往後縮。
政宗實又握着他的腳踝把腿拉出來,旋轉皮椅也往前滾了一段,距離更近,政宗實問:“什麽時候摔的?”
羊咲撓了撓鼻尖,這誰曉得。
“不知道。”
他聽見叔叔低聲嘀咕:“怎麽不把淤血推開。”
兩雙運動長襪是白色的,面料比較厚,但是不影響透氣,更柔軟親膚。
本來這雙襪子政宗實之前就買過一次給羊咲,可惜被羊咲的妹妹截胡了,羊咲想起這件事,歉疚地告訴他實際情況,又說,“我會讓秦巧把錢還回來的。”
“秦巧?”政宗實拾目。
“哦,就是我妹妹,秦朝的秦,巧克力的巧,你在公寓見過她。”羊咲嘆了口氣,“其實應該是我爸爸認識的阿姨的女兒……說是妹妹也沒有錯。”
看見政宗實沒有作聲,面部輪廓清晰又冷硬,羊咲摸不準他是不是因為什麽不高興了。
他小心地摸上政宗實放在他膝蓋上的手,勾住手指,“秦巧也不是有心的……就是她人有點軸,還是小孩子,才十七歲……”
“叔叔知道她不是有心的。”政宗實站了起來,吃味道,“但是你妹妹當時可是親口告訴我,你不想見我。”
羊咲吞了吞唾沫,這話他不記得有說過啊。
政宗實依上而下打量他,兩手摟住他的肩,壓迫感極強,只是話語依然很溫和,溫水煮青蛙,“這也是無心的嗎?”
羊咲明顯慌張起來,兩只眼睛圓圓地張着,手不自覺拽住了政宗實的衣服,他正想道歉解釋,政宗實突然輕松地笑起來,俯下身和他臉頰貼臉頰地蹭一下,在他耳邊說,“逗你玩的,怎麽這麽不經吓。”
政宗實逐漸發現,羊咲似乎無法區別調 情和質詢。
只見小孩嘴角一耷,眼神幽怨地和他對視,政宗實很無奈,說着“抱歉”,親了親他不痛快而努起的嘴,算作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