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你家人今天來不來?”政宗實問羊咲。
他坐在羊咲一桌的對面,食堂人來人往,偶爾會有熟悉政宗實的員工或者球員和他打招呼,羊咲吃着政宗實給他帶來的早飯,卻坐立不安,不太自在。
羊咲回答說,爸爸這幾天太辛苦沒休息好,今天不來看比賽。
羊從容這段時間覺都不怎麽睡,持續了一周左右,羊咲在家時,淩晨起夜都能看見羊從容房間門縫透着一束光。
他不知道爸爸什麽時候有了通宵的習慣,總是在他早上去俱樂部時才施施然從卧室出來,喝一口水,用沙啞的嗓音和羊咲打個招呼,然後出門,說是網課發展成線下的課,他想參與一些社交實踐活動,便報名了。
羊咲沒有阻止,他想羊從容能開始積極參加活動是好事,媽媽離開這麽久,也許他爸爸慢慢走出來了。
羊咲一直想抽空去瞧瞧他爸爸上課,可惜沒時間。他爸爸也沒有時間來看他比賽,都被所謂的課程占據了。
羊咲吃早餐很快,保溫飯盒裏的三明治正熱乎,豆漿也是食堂現打的,食物下肚,渾身又暖和了起來。
政宗實看了一眼時間,快到八點半了,準備帶羊咲回賽場,迎面碰上政語,政語換好了球衣,主場球衣顏色是騰躍的經典金色,胸口赫然的10,袖口綁了隊長徽章。
政語是來食堂找他爸的,沒想到政宗實和羊咲都在食堂吃飯,怪說在熱身的場地沒見到他。
“爸,羊咲——”政語看了看周圍,人不少,他收回想搭在羊咲肩膀的手,“走吧,教練找你。”
“哦,好。”羊咲立馬應下,起身離開。
政語看着羊咲獨自離開後,才和他爸說:“咩咩有說什麽嗎?”
政宗實想了一下,問:“你想聽什麽?”
“都行啊。”政語笑了笑,朝氣蓬勃的模樣,“對了,爸,昨晚的事兒我想了一下,我的确不夠了解羊咲,所以之後就不勞煩你了,我自己去了解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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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清楚就好。”政宗實點點頭,和他一起回賽場。
“所以咩咩有說什麽嗎?”
政宗實看着政語一臉期待,沉吟片刻,道:“他說食堂的豆漿有點甜,馬上比賽有些緊張,希望能進球。”
“沒了?”政語問,“爸,你和他每次吃飯都聊什麽啊?”
“什麽都聊,和你一樣。”政宗實一五一十告訴政語,語氣裏不帶多少情緒,仿佛和羊咲相處是在例行公事,“他還說我做的三明治很好吃。”
沒有等政語再追問下去,兩個人到了賽場,碰到了黃教練,教練把政語叫走,政宗實找到親友專屬的區域坐了下來。
距離比賽開始還要等一個小時,此時體育場裏已經陸陸續續來了不少觀衆。
這個比賽是兩年一次的大型賽事,除了政宗實,雙方俱樂部裏不少高層都莅臨指導,來觀摩比賽。
騰躍的第一個對手不是新興俱樂部,和騰躍一樣,算是賽場老油條,雙方曾經多次交手,戰績上來看,騰躍略占上風。
政宗實用手機處理了一會兒公務,賽場響起主場球隊的隊歌,觀衆歡呼聲此起彼伏,裁判一聲長長的吹哨聲宣告比賽開始。
政宗實收起手機,認真看比賽,注意力在十號球服和九號球服身上來回跑,這是他第一次看政語和羊咲打配合,說實話,挺新鮮的,畢竟在剛開始,政語并不喜歡羊咲。
而政宗實,他現在的心境和兩三個月前完全不一樣,有些時候,他并不能為自己的一些行為找到合理的解釋。
比如為何今日早晨,政語把保溫飯盒交還給他的時候,為何他一瞬間如釋重負,有一種物歸原主的愉悅。
再比如為何親眼看羊咲吃他做的三明治能讓他的這種愉悅放大三倍。
政宗實微微出了會兒神,很快他又被賽場上跑來跑去的人影給吸引住,注意力又回籠。
該說不說,羊咲至少是身經百戰的,跑位很靈活,拿球意識很強烈,雖然在前鋒位,控球的機會不高,但時刻準備着接應隊友的傳球。
騰躍的整體戰術與以往大大不同,鋒線上政語羊咲雙雙壓着,不停地推進到對方禁區,創造射門機會。
于是上半場的比賽一開始便很激烈,羊咲貢獻了兩次射門,政語也有一次射正,只是運氣欠佳,被撲出去了,但給對手制造了不少威脅。
賽場的歡呼聲此起彼伏,看臺和球場隔了一段安全距離,場上球員多、分散在綠茵地上各個地方,政宗實起初目光還在政語身上、習慣性追着十號球衣跑,但很快,從十號到九號來回切換幾次,政宗實便一直看着羊咲了。
騰躍的球員大都分兩類,一類是體格特別好的,任憑橫沖直撞都不在話下,一類是像羊咲這般,身體比較單薄,但帶球繞人、繞兩三個不在話下。
這日上午,陽光很好,大半個球場都暴露在金燦燦的日光下,羊咲穿的短袖短褲,四肢修長,白色的小腿襪泛着金光,跑動起來,軟軟的頭發蓬蓬的,一起一落。漂亮的臉蛋露出的表情也是比平日豐富許多,盡管政宗實看不太清,但隔這麽遠,他也能感受到羊咲心底的熱情。
政宗實樂意陪政語打比賽,除了對政語必要的支持以外,還有一點,便是他能在足球場感受到年輕人身上朝氣蓬勃的氣息,像這一大片被陽光曬得發熱發燙的草坪。
自己年輕一會兒的時候,也很愛參與校園的體育運動,各種球類、游泳跑步,政宗實都很擅長,所以在政語小時候就沒有中斷過他的體育鍛煉。
想起年少的時光,政宗實略有感慨,如今他只會在每日午休的間隙去公司的健身房維持基本的健身訓練,很久沒有機會和一群人一起運動了,他這個年紀,身邊相識的好友多半都去釣魚打高爾夫了。
也就政宗實對自己的身材管理很嚴格,不願意服老,養生和鍛煉雙重加持下,外貌的确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個五六歲。
對方俱樂部恐怕沒有料到騰躍的戰術如此兇猛,一直被壓着打,慢慢的,對方球隊似乎形成了一套應對方法,羊咲一旦拿到球,身邊總有三個左右的對方球員圍着轉,嚴防死守,他的球傳不出去,被截斷了好幾次。
政宗實看着揪心,眉頭緊鎖,沒有注意到身邊有人朝他走來。
“政總。”
政宗實偏過頭,看見了一個衣着規整的女人,和一個同樣打扮得很得體的男人,女人挽着男人的手臂,像一對夫妻。
女人他是有過幾面之緣的,騰躍俱樂部的現任董事會的成員之一。
他朝夫妻倆莞爾:“李董,這位是……”
“我丈夫,何凱,是個律師。”李薇介紹道,“政總恐怕忘了。”
“久仰。”政宗實并不避諱自己把人家忘了一事,寒暄過後,他想起來,政語上半年某次訓練把李薇的兒子給弄傷了,對方修養了小半年。
李薇看了草坪一眼,淡淡一笑:“政語的踢球風格還是喂,于小衍一如既往彪悍。”
政宗實失笑,沒有答言,何凱說:“沒有想到,這倆小子打歸打,私底下關系倒還不錯。前段時間,何栎總和我提起政語。”
“何律師的家教好,否則,換做別人高低要讓這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不至于不至于。”何凱哈哈笑幾聲,“實話跟您說吧,政總,政語拜托我兒子一件事,這件事我不好和政總直接講,畢竟我是律師,有權保護委托人的隐私。”
“但是,都是做父母的,站在父母的立場,想和政總說幾句話。”何凱停頓片刻,等政宗實目光緩緩看向他,何凱語重心長道,“小孩也有知情權,孩子長大了,要讓他飛起來,要放手一搏。”
何凱比政宗實大上十來歲,何栎是第二個小孩,何凱認為,他的育兒經驗比政宗實要多得多,話裏話外有一股說教的意味。
奈何政宗實的心思尚在比賽上,還沒有及時對何凱這番話回過味來,場內忽然一片嘩然,裁判“哔——”的一聲,極為刺耳漫長的口哨中止了比賽。
穿十號金色球衣的男生在綠油油的草坪裏滾了兩圈,被醫護人員扶了起來,坐在一旁,眼睛裏簡直充滿了敵意,與此同時,對手球員不停地跟在裁判身後解釋,最終還是吃了一張紅牌。
“這是怎麽了?”政宗實看見政語受了傷,下意識問,何凱也沒有注意比賽的進展,只聽見李薇“嘶”了一聲:“政總,你兒子幫人擋了一下,被撞飛了,本來紅鷹的那個球員不是沖着政語去的,他是想搶斷羊咲的……也就是我們九號的球,他突然沖出來,政語馬上跑上前阻擋,紅鷹的後衛都很強壯,又像是故意沒剎車,所以兩個人這麽一碰,情況有點慘烈啊。”
李薇是俱樂部的創始人之一,對各個俱樂部都很熟悉,給政宗實解釋了一番後,又說:“球倒是進了,人也是摔了,政總要不要去瞧瞧政語?”
政宗實沒說話,遠遠看着,羊咲此時站在了政語旁邊,球員們下了場,小小地喝水休息一下,黃教練給他倆單獨講了幾句話,醫療隊幫政語做着簡單的處理。
随後他看見羊咲把政語拉了起來,羊咲扶着政語走了幾步,又有幾個隊友圍上去,小孩們交談了幾句,政語拍拍羊咲的肩膀,又回到了賽場上。
比賽又繼續了,比分出現了變動,騰躍領先一球。
政宗實挑了挑眉宇岩污,政語能幫羊咲擋這一下,是他意料之外的。
“看來應該沒什麽大礙。”李薇說,比賽照常進行後,李薇興致一起,在一旁給二人做起解說,“羊咲是我們的新球員,政總可能還不太熟悉,當時教練組說要更改戰術,引進新血液,我就把他從其他俱樂部挖過來了,正好,他那時因為和人打架,在那個俱樂部鬧得不太愉快。”
“這小孩看不出來啊。”何凱笑了笑,李薇點點頭,也笑了起來:“其實脾氣不小,而且他的前教練跟老黃說,平日看不出來有什麽火氣,憋着一股勁直接把人揍進骨科門診了,還叫老黃悠着點……但我也看不出來,簽約走流程那天我也在,挺乖的。”
“有點脾氣是好事。”政宗實忽然開口道。
李薇愣了愣,打趣兒他:“真不像政總說的話,畢竟政語脾氣可不小吧。”
政宗實一時關注比賽沒有接話,何凱替他圓了場:“政語那是真性情,政總情緒比較穩定,包容度高。”
“何律師,你有什麽話不妨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