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時竟挂了沈焰電話, 萬般無奈地去了廚房。
時宥已經把食材處理完,打開油煙機,準備動手炒菜。
時竟路過時宥的身後, 瞧了眼電飯煲的提示燈,顯示着保溫狀态。
他從上面的廚櫃裏,翻出很久沒用的保溫飯盒,走到洗碗池, 快速地清理了一遍。
然後打開電飯煲,裝了兩人份的米飯。
時宥聽到動靜,抽空回頭看了眼, 看到他手裏的保溫飯盒,不解地問:“為什麽裝起來?”
時竟壓了壓米飯:“小宥, 晚飯可能要你一個人吃了。”
“我得去我室友那裏一趟,給他帶個飯,順便我也在那裏, 陪他吃了再回來。”
時宥聞言皺起眉頭:“為什麽給他帶飯?他家裏沒飯吃?”
還真沒飯吃……
時竟心裏嘀咕了一句。
随即開口道:“他家裏只有他一個人,生病了不好動手做飯,外賣更不健康。”
時宥回頭晃了兩下鍋裏的熱油。
時竟見了, 叮囑道:“小宥, 你幫我盛開一份不放辣椒的, 他不能吃辣,其他的也是。”
時宥手裏抓起的那把小米辣無語地放下:“什麽病要你這麽照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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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炎,還有點感冒, 好不容易退的燒。”時竟嘆了口氣,“醫生叮囑了要他按時吃飯, 但他不聽。”
時宥冷着聲:“不聽就不聽,痛的是他自己, 身體也是他自己的。”
“你們關系那麽好?”他炒菜途中抽空回頭,輕飄飄地瞥了眼,“他自己不當回事,要哥你這麽關心他?”
時竟摸了摸鼻尖:“昂,挺好的。”
時宥冷平地“嗯”着拖了個長調,轉手把他手裏的保溫盒接過,把剛炒好的土豆絲裝進去。
裝完,繼續往放辣椒翻炒了兩下,然後裝盤。
準備炒第二個菜時,他随意提了一句:“等哥室友病好了,讓他來家裏坐坐?”
時竟懵然地“啊”了聲。
時宥:“不是家裏沒飯?”
“讓他來蹭飯,我順便好奇看看什麽好室友,能讓哥這麽關心。”
時竟盯着他沒有表情的側臉,實在是分辨不出他是不是真的好奇。
不敢把話說太滿地道:“不、不急,總歸哪天會見到的。”
-
沈焰大有一副睡到昏天黑地,消磨完所有時間的架勢。
結果門鈴一直響個不停。
隔音再好,也阻擋不住大門構造的穿透力。
他沒管,不耐煩地翻了個身,悶頭繼續睡,打算和門口的門鈴耗到死。
片刻,門鈴不響了。
沒等沈焰擰緊的眉頭緩緩松開,卧室沉寂昏沉的空間裏,很清晰地聽到了,一道從外面傳來的清脆聲。
是開鎖的聲音。
沈焰弄不清狀況得眼睛睜開一條縫。
緊接着,腳步聲出現在了他的卧室門口,門被人很輕地敲了一下。
伴随着他不能再熟悉的嗓音:“沈焰,我進來了……”
沈焰猛地睜開眼睛,然後從床上彈坐起,頂着個亂糟糟的腦袋,發懵地看着打開的卧室門。
卧室門打開的一瞬間,客廳裏的燈光拼命地往昏暗的卧室裏鑽。
沈焰沒有适應光線,擡手擋了一下。
再放下手的時候,門口的身影背着光,清晰地落入了他的視野裏。
開口的語氣,已然被眼前的一幕,弄得滿是不可思議:“你……怎麽過來了?”
時竟躊躇地在門口站了會兒,不自在地說出自己的目的:“我來盯着你吃飯。”
沈焰:“……”
時竟打量完一切安好的沈焰:“我給你帶了飯,剛才一直摁門鈴,怕你出事,我就直接進來了。”
他其實擔心過自己進來會不會不太好。
但沈焰之前說過,他想進就進。
他怕沈焰睡出事,才硬着頭皮,沒經過同意就闖了進來。
沈焰半天反應過來,五指抓着頭發胡亂地揉了一把,卻消不掉眼睛裏的懵怔。
不然怎麽會一覺夢幻到,能聽見人居然是為了他沒吃飯過來盯着的。
甚至是還給他帶了飯。
還擔心他出事,一點不別扭地就闖了進來。
時竟見他不出聲,以為是睡得緩不過神。
于是給足了空間和耐心:“我去給你熱飯,你想一想是在床上吃,還是去餐桌上吃。”
沈焰急躁地開口:“你別去。”
時竟被他叫住。
少年不動聲色地松開了掐疼的大腿肉。
他打開卧室燈,繃着臉走下床,走出卧室路過身邊人時,目光無比複雜地閃過:“我去。”
時竟“哦”了聲,乖乖跟上他。
說是熱飯,不過就是把飯盒放進微波爐裏加熱一下。
沈焰做完這一切,古怪地瞥了眼乖乖站在邊上的人:“兩人份?”
時竟點頭:“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家裏正在做飯,就想着直接打包過來和你一起吃好了。”
沈焰抹了把臉,難以置信地走出了廚房:“我去洗漱。”
“好……”
浴室裏。
沈焰捧着一手冷水往臉上一澆。
現在外頭天氣涼了下來,水管裏的冷水更是冷得透心涼。
冷水過臉,沈焰狠狠地清醒了起來。
他撐在洗手池邊,沒有急着擦臉,任由着冷水從他臉頰上往下滴。
非常擔心等會兒,自己的腦子又不清醒了。
匪夷所思。
青年的行徑讓他捉摸不透。
是他從來沒有得到過的待遇。
放在之前,門外的人對他毫不在意。
全憑他自我麻痹,處處從字裏行間,從行為上,可笑地欺騙自己人是在關心他。
卻從來沒有過擺在眼前,把話說在面上的關心。
昨天開始,他本以為是對方心血來潮,或是對待病人的憐憫同情。
可今天看來,好像并非如此……
沈焰從浴室裏出去,離開卧室去客廳,擡眸就能看到餐桌上擺好的飯菜。
時竟見他出來了:“吃飯吧。”
沈焰一聲不吭地過去坐下,掃過桌上的三菜一湯。
時竟:“有些調味料你不能吃,所以沒放,今天的菜味道很清淡,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不敢挑剔的沈焰:“……”
時竟給了他筷子,坐到他邊上的位置上。
沈焰拿了筷子,正悶頭打算吃起來,就聽到身邊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時竟:“味道能接受嗎?”
沈焰捏着筷子的手,用力到能把筷子崩斷,手背青筋微微凸起:“嗯。”
時竟放下心:“那你多吃點,但別吃太快,小心等等胃疼。”
沈焰:“……嗯。”
-
吃完飯,沈焰收拾了桌上的東西,拿去廚房洗了起來。
時竟想攔着不讓他洗,但沒攔住。
于是,沒什麽事情的他,用電水壺煮了熱水。
倒了水,趁着水杯裏的水晾涼時,他去沈焰的卧室拿了藥出來。
他邊翻塑料袋裏的藥,邊往廚房走。
然後一到門,想到什麽,他擡手就往自己額頭拍了一巴掌。
沈焰聽到清脆的巴掌聲,愣了一秒,回頭一看他放下的手,以及紅了額頭。
心抽得聲調都拔高了一度,仿佛這一巴掌打在自己身上,語氣不太好:“你自虐什麽?”
時竟沒顧自己額頭的麻意,低頭懊惱地道:“我忘記讓你吃飯前藥了。”
沈焰心梗了一下。
然後心理建設了幾秒鐘,他擦幹手上的水漬,過去虛虛的捧起青年的臉。
時竟下意識跟着他的動作揚起臉,臉上的難過幾乎凝了實。
沈焰看得喉結一滾,掃過他紅着的額頭,煩躁地道:“少吃一顆又不會死。”
時竟:“可是你會胃疼。”
沈焰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的心尖不塌下去,拼命咬着舌尖讓自己清醒。
他的指尖輕輕一顫,克制地撫上青年的額頭,嗓音裏是深深的無力和複雜:“時竟。”
時竟“昂”了聲,反應不過來他怎麽突然就嚴肅了起來。
沈焰用盡可能平靜和輕松的語氣,說道:“昨天我就問你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麽?”
時竟想不通他怎麽又問了起來,眼神不躲不閃地重複着昨天的話:“知道。”
“沈焰,我在關心你啊。”他不解,“我表現的不明顯嗎?”
明顯。
怎麽不明顯。
就是因為太過明顯,目的太過明确,才讓他難以置信。
沈焰下颌線緊繃,呼吸帶了點不可察覺的顫意。
良久的沉默,他找回聲音:“為什麽突然關心我?”
潛意識裏,他想從眼前人的嘴裏聽到同情,憐憫這樣的詞彙。
至少這樣不會讓他産生不必要的錯覺。
可他同樣害怕去聽到,害怕眼前的人一巴掌打醒他,不給他任何一點希望。
“為什麽突然關心我?”他迫切又退卻得想要知道答案。
時竟僵着肩膀,心跳得越來越快,眼底略帶茫然地道:“想對你好。”
沈焰追問:“為什麽想對我好?”
裝着藥的塑料袋被時竟抓着簌簌作響,他緊張不安地道:“就是……想對你好。”
沈焰嗓音啞了一個度,這個回答并不能讓他接受。
就像是被架在屠宰場的禽類,卻不能給他一個果決的死法,痛不欲生。
“總該有個理由吧。”他撐着最後的一絲力氣,低聲道。
“因為……”時竟張了張嘴,那兩個字冒出苗頭的時候,突然的意識被他重新咽了回去。
那兩個字太過不負責。
他不該,也不能。
在他還沒明确确認前,不該對沈焰說出這麽不負責任的話。
短暫的沉默下,他的猶豫反倒給沈焰打了一針定心劑。
然後理所當然地幫自己找了理由:“因為同情麽?”
“看我生病,一個人太可憐。”
“感冒發燒,胃疼暈倒,因為像個沒人照顧的可憐蟲,所以同情起來了。”
“是這樣吧。”
他仿佛陷入了完全自棄的意識裏,一臉平靜地越說越起勁。
卻聽得時竟眉頭越來越皺,直接打斷道:“不是,不是因為同情。”
沈焰閉上了嘴,沉默地看着他,眼底是明顯的不信。
時竟拂開擋在他臉邊的手,反手握住沈焰的手腕,試圖讓人好好聽他講話。
察覺到沈焰扯動的嘴角,似乎是要反駁他。
他在沈焰開口前,很認真很認真地道:“沈焰。”
“我是說不出對你好的理由。”
“可你不能……”
“不能誤會我。”
“不能把我對你的好,當成是簡單的同情。”
“沈焰,這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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