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桐市的九月一過, 進入十月只需要一場雨,就能讓氣溫驟降,直接進入寒秋。
沈焰抱着時竟從餐廳裏出來的當晚, 桐市下了一場令人毫無準備的暴雨。
第二天早上。
時竟的被窩裏鑽進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冷風。
一陣哆嗦,下意識裹緊身上的被子,也驅散了他的困意,輕顫着睫毛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入目的是随風晃動的深色床簾。
時竟茫然地盯着床簾看了好半晌, 有些分不清是在夢境裏,還是在現實裏。
腦海裏只剩下他和沈遇喝酒的畫面,根本沒有他回宿舍的畫面。
這時, 陽臺的門在門框上,來回碰撞了好幾下, 門框的震顫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宿舍裏又鑽進了不少冷風。
時竟被冷得緩不過神,他眨了眨眼,捂着被子坐起來, 掀開床簾的一瞬間,一陣頭暈目眩。
他差一點栽回床裏。
時竟晃了晃腦袋,一手撐住床欄, 一手按住太陽穴, 俨然是酒精造成的眩暈和頭疼。
會痛就不是夢……
等眩暈感過去, 他聽見陽臺上傳來的咳嗽聲,忍着頭疼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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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看到從陽臺走進宿舍的沈焰。
少年穿着睡衣,似乎剛洗完頭, 染濕的頭發軟趴趴地貼在頭上,發尾依稀能看見往下滴落的水珠。
沈焰走到桌前, 扯下椅背上的毛巾,擡頭正準備擦頭發, 就這麽對上了時竟的視線。
沈焰擦頭發的動作一頓,目光略過他略顯蒼白的臉,再落到他按着太陽穴的手。
原本身上懶散的勁,被低氣壓一點點取代。
少年面無表情地道:“醒了?”
時竟肩膀輕輕抖了一下,陽臺外的冷風遠不及沈焰的冷臉。
他莫名心虛起來:“嗯、嗯……”
沈焰眼神冷飕飕地瞥着他:“現在知道頭痛了?”
時竟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心虛了。
沈焰再三強調了不許他喝酒。
可他還是趁着沈焰不在的時候,偷喝了不少酒,甚至都記不起自己喝完酒之後發生了什麽。
怕是回宿舍,都是沈焰帶他回來的。
時竟心裏發虛得去瞧沈焰的臉色,可惜後者的臉被毛巾擋住,他什麽都沒瞧見:“我……我不該喝酒的。”
再怎麽不該,酒已經喝了,說再多也沒用。
就算昨晚沈焰有心好好和他算算不聽話的賬,先不說他這副讓人生不起氣的樣子。
昨晚人摟着自己脖子輕哄,那股無奈和氣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沈焰把毛巾往椅背上一丢,幾步走上床,坐到沒有床欄的床沿邊。
時竟吓了一跳,沈焰的動作太快,等他反應過來,人已經屈着一條腿,坐在了他的床頭。
緊接着,餘光瞥見沈焰朝他伸出手,他顫着睫毛,雙手抓着被子,不安地連忙閉上了眼睛。
沈焰的手即将放在時竟的太陽穴上,垂眸看着他緊張,卻不躲閃的模樣。
心尖仿佛被一只手輕輕地撥了一下。
沈焰斂了神色,動作輕柔的按住了他的太陽穴,慢慢地按壓起來:“知道不該,還有沒有下次?”
時竟想也沒想得保證道:“沒有了。”
話音落下,太陽穴上的觸感越來越清晰。
他悄悄地睜開眼睛,眸光閃爍得看着正在給他按摩的少年,那份不安早就散得一幹二淨。
兩個人挨得很近,他視線微垂。
沈焰穿着輕薄款的睡衣,胸口一起一伏格外的明顯,睡衣的質感模糊地勾勒着他的身形。
時竟突然有些不敢看了,臉頰發燙地移開了視線。
周圍的空氣稀薄起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我、我不記得昨天喝酒之後的事情了。”
“我喝了酒之後,有沒有……有沒有做什麽不對勁的事情啊?”
沈焰聞言想到昨晚,眼前人抱着別人的畫面,牙根癢起來,鼻息輕哼:“原來學長知道,自己喝了酒,會做不對勁的事情?”
少年的動作是溫柔的,可開口的語氣卻一點都不溫柔。
時竟不敢去看沈焰的眼睛,沈焰能這麽說,那就一定是發生了什麽。
不然他怎麽會什麽都不記得了。
時竟小聲地問道:“我做什麽了?”
沈焰盯着他的發旋,想着昨晚兩人抱在一起的畫面,仗着人看不到自己的神色,眼底劃過淺淡的愉悅:“能做什麽。”
說的是事實,但免不了想要添油加醋:“一晚上不抱,就差哭鼻子了。”
時竟從脖子燒到了耳朵:“……”
他再也不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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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竟面紅耳赤地去洗漱,待在陽臺吹了會兒冷風,才壓下要鑽地洞的尴尬。
洗漱完回宿舍,他搓了搓胳膊:“降溫來得也太毫無預兆了。”
沈焰皺着眉頭看了眼他的短袖,拿過他挂在床上的外套:“穿上。”
時竟套上外套,後知後覺宿舍裏只有他和沈焰兩個人:“昨晚蕭白楊和江辭沒有回來嗎?”
“嗯。”沈焰穿好自己的外套,忍着嗓子裏的癢意,“放假回家去了。”
今天是小長假開始的第一天。
走在學校裏能陸續看到離家遠的學生,推着行李箱回家。
時竟和沈焰吃完早飯從食堂出來,看到推行李箱的學生:“沈焰,放假你不回家嗎?”
他聽蕭白楊提起過,宿舍裏只有沈焰不是桐市人。
提到回家,沈焰臉色淡淡:“不回。”
他停下腳步,問道:“你呢?什麽時候回家?”
“回宿舍收拾一下就回去了。”時竟道,“小宥下午放假,我得早點回去。”
沈焰不鹹不淡地“哦”了聲。
回宿舍的路上,時竟忍不住開口:“沈焰,放假這幾天,你要一直一個人待在宿舍嗎?”
“一直一個人”五個字讓沈焰皺了皺眉頭:“附近有套單身公寓,我可以回那裏。”
宿舍裏一旦放假就會特別冷清,食堂也不開門。
回公寓也算是回家,總比在宿舍住的舒服自在,還有地方做飯。
一路上時竟沒再吭聲。
回到宿舍,他把被子和床墊收拾了下。
最近的天氣會比之前潮濕不少,以免放假回來,被子和床墊潮得沒法睡。
沈焰就站在床邊,看着他在床上收拾來,收拾去。
一想到要好幾天不能時時刻刻看到床上的人,抿着的唇逐漸緊繃起來,嘴角有了下壓的趨勢。
時竟收拾完,下床前往床外一瞥,就瞥見了背靠在對面扶梯,雙手抱胸的沈焰。
少年擰着眉頭,正面無表情地望着他。
明明和以往的樣子沒什麽兩樣。
可時竟看久了,總覺得沈焰身上的氣息恹恹的。
時竟出聲道:“沈焰,我收拾好了。”
沈焰聞聲松了眉頭:“嗯,我送你回去。”
時竟本來想說自己回去就行,但看着沈焰的表情,這話莫名就沒說出,改口道:“好。”
他爬下床,去櫃子裏拿了一個小型行李箱出來,打算回家去拿換季的衣服。
雖然離家很近,每周也回去,但經常回去拿衣服也不方便,還是決定拿幾套厚衣服長期放學校裏。
時竟拍了拍衣服上皺起來的地方,邊推着行李箱去開宿舍的門,邊道:“我們走吧。”
青年轉身得毫不留情,回家的心思明顯。
卻始終沒有因為要把他一人留下,而表現出任何的猶豫和不舍。
昨晚把人抱在懷裏,懷裏的人又怎麽牢牢抱住他,擦出的旖旎,此刻就顯得有多麽可笑。
時竟剛轉動門把手,門開了一條縫隙,身側猛地竄出一只手。
手的主人狠狠地把門撞上。
時竟怔然地看着被突然關上的宿舍門,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麽,按在門上的手順勢朝他腰上一攬。
腳下不穩,他往後一踉跄,整個後背就這麽撞上了一道結實的胸膛。
沈焰擡起另一只手,把背對着自己的人圈進懷裏。
幾乎是時竟返校以來,他就再也沒有飽嘗過兩個人長時間分開的滋味。
放假期間,也不是要他分開多久。
可一旦飽嘗過甘甜的滋味,哪怕被剝奪了只有絲線那般的大小,照樣做不到輕描淡寫的忍受。
沈焰微微躬身,閉着眼睛把臉埋進了時竟的肩窩裏。
滾燙的呼吸盡數都貼在了時竟的皮膚上,滲進毛孔的溫熱像電流似的,刺激得時竟呼吸重重顫起來。
心口的心跳被激起一陣巨浪,加速澎湃到四肢發軟。
時竟聲音不穩地道:“沈、沈焰……怎麽了?”
沈焰悶着聲:“抱一會兒。”
懷裏的人沒有任何的掙紮,似乎真的印證了昨晚他說過的——
不怕。
沈焰啞着聲音進一步确認:“不怕麽?”
時竟的注意力全然在仿佛快要被灼壞的脖子上,死死地拽緊外套的袖口。
半天聽進沈焰的聲音,只能溢出一個音節:“嗯……”
比起說是害怕,不如說是不安和緊張。
被沈焰抱在懷裏,他整個人都會變得輕飄飄起來,大腦空白得分不清虛實。
卻奇怪得一點也不讨厭這種感覺。
時竟的回答促使沈焰放下了心,更大膽得用力把人禁锢在懷裏,控制着力道更近地埋進對方的脖頸裏。
青年的身上帶着一股清淺舒心的味道。
安撫着他堵在胸口滿滿的不舍和自私。
沈焰:“放假期間,能去找你麽?”
“能的。”時竟無意識地回應,但很快神經一繃,“不、不行。”
沈焰不擡頭,皺起眉很不爽地道:“為什麽?”
時竟:“你和小宥見了面會吵架。”
沈焰:“……不吵。”
時竟:“小宥會和你吵。”
沈焰微微睜開眼睛,緊盯着眼前白皙的皮膚,有種想要咬上去的沖動:“時竟。”
時竟心驚地“啊”了聲。
少年每次不喊學長,低沉的聲音喊着他的名字時,仿佛總是有着絲絲密密的線纏在上面。
然後重重地跌進他的心裏,讓他的心尖一顫再顫。
卻一如既往,敵不過他每每落在後面,極緩,又染着缱绻的話音。
“明知道整個假期,只剩我一個人。”
“你不讓我找你。”
“時竟。”
“沒你這麽欺負人的。”
大狼狗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