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 或許是信息渠道被切斷了,留在駐紮點的先遣隊遲遲沒有收到聞人衿玉與尤嘉中校的消息,此外, 風信帝國的軍隊又頻頻搞一些主動挑釁的小動作。
在憤怒與驚惶之下, 雙方矛盾升級, 不知是誰先動手, 一場武裝沖突就這樣發生。
談判順利, 然而, 兩國矛盾依舊爆發了。
萬幸的是,目前雙方的人員都不多, 戰火燃起一個小小線頭, 或許還有挽救的可能。
霍谌問:“安序人在哪?”
衆人面面相觑,洛林·懷爾德少校正從前方道路折返, 回道:“執政官大人在都城處理一些重要事務。”
霍谌看向洛林·懷爾德,後者篤定地微笑。
時間不等人,霍谌緊急調遣了一支隊伍,準備去往戰場中心,目前雙方都有些情緒失控, 各類武器都投入使用, 叫喊聲此起彼伏, 到處都是燃燒的炮彈,空中濃煙滾滾,幾乎難以視物。
這片區域很危險,他原本打算讓聞人衿玉就留在後方等待, 但他看了一眼洛林·懷爾德, 還是決定讓聞人衿玉跟在身邊。
事實上,聞人衿玉本來也打算去, 她和尤嘉中校是先遣隊的管理者,現在他們不在,隊伍失去指揮,才會意志不堅定,沒有安全感,輕易被對方煽動情緒。
剛才事發突然,零星的彈片飛到附近,她和霍谌短暫地貼近,反應過來後,她迅速離開了對面的陣營。
她和尤嘉中校,阿淞,還有一支五人小隊,這是目前僅有的可信任的我方陣營。
無論如何,剛剛才達成和平協議,雙方目前的意圖都是一致的,要立刻阻止這場紛争。
此時離戰火中心還有十公裏,尤嘉中校另行駕駛了一輛越野車,載着聞人衿玉和阿淞,并在風信帝國的隊伍末尾,一起趕往原本的駐紮點。
沒有新的消息傳來,但想想就知道,戰況對我方極為不利,這畢竟是風信帝國的疆域,無論是武器供給,還是地理優勢,都方便許多。
空中的煙霧越來越濃,目的地越來越近。
眼前一片混亂,聞人衿玉想要去到我方先遣隊的基地,卻無法跨越眼前層層壘壘的障礙。
尤嘉中校說道:“情況不容樂觀,我們的士兵數量不足千人。”
阿淞憂慮道:“衿玉小姐,我們……”
聞人衿玉同樣有些不知所措,混亂之中,無人聽到號令,雙方士兵沖撞在一起,這片沙地漸漸染上一層血腥氣,無論如何,犧牲已經造成,想要再遏制已經來不及。
她不能調令軍隊,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力遠離風信帝國的軍隊,名義上她們是為談判而來,但,世事難料,瞬息萬變,很難不懷疑對方會借此機會,直接發動戰争。如果事情變成這樣,她們無疑是羊入虎口。
站在沙地的高處,狂風呼嘯,有種身處野外的錯覺,個體太渺小,孤立無援。
不知道澤蘭帝國得到消息後,會做出如何的舉措,但在這裏,霍谌已經準備重新調兵,強行鎮壓這一次紛亂。
問題在于,想要臨時調動新的軍隊,需要經過一系列繁瑣的程序。
洛林·懷爾德說道:“您忘了嗎,您新設置了調配軍隊的權限,必須要您去到首都,親自驗證解鎖。”
霍谌一開始就留了一個僅有自己能解開的限制,在這一次回到風信帝國後,重新啓用了這個限制。原本是為了制約安序,現在倒成了自己的阻礙。
如果他需要額外的武裝軍隊,他必須離開這裏,去到控制中心,才能調遣軍隊。
他不放心就這樣離開,但他不得不走,時間緊急,沒有更多時間讓他猶豫。
保險起見,在他離開之前,他特意留了一支自己信賴的隊伍在聞人衿玉的身邊。
邊境線上的白塔遙遙可見,似乎亮起了信號,問題在于,澤蘭帝國始終是為了促成和平,事情這樣蹊跷,更不可能貿然出兵。
奇怪的事發生了。
在霍谌離開後,原本膠着在一起的兩支隊伍忽然分開了,雙方忽然默契停手,拉遠距離,仿佛理智回歸,情緒也平定下來。
嘈雜的戰場忽然安靜,一片死寂。
聞人衿玉下意識往我方的先遣隊走去,卻被尤嘉中校阻攔,他說:“隊伍好像不對。”
紛争停止,迷霧散開,雙方人馬的真容顯露出來。
風信帝國的制服很好認,灰撲撲,又沉又悶,鐵鏽一樣的顏色。澤蘭帝國的軍隊制服是棕榈樹的綠色,雙方對壘,色差鮮明。
然而,前方不遠處,一個澤蘭帝國的士兵衣服破了一半,露出下面鐵鏽一般的顏色。
……那不是澤蘭帝國派來的先遣隊,那是風信帝國的士兵。
剛才的兩國沖突,死傷是真的,人員卻不對,兩支看似所屬不同的隊伍,其實全是風信帝國的自導自演。
“唉,”洛林·懷爾德少校不禁遺憾地嘆息,“真是無謂的犧牲。”
聞人衿玉看過去,腳下一步步後退,洛林·懷爾德卻并不急于走近,她一個眼神,身邊的士兵上前,擒住了阿淞,尤嘉中校反應極快,擊退了三個士兵,随即被更多士兵一擁而上,牢牢壓制在地面。
洛林·懷爾德看向聞人衿玉,一輛車急停在她的身後,洛林·懷爾德做了個手勢,彬彬有禮,“衿玉小姐,請上車吧。”
*
聞人衿玉實在是個絕佳的人質選擇,她的生死存亡,不止是對澤蘭帝國有影響力,此時,莫名其妙的,她又多了一重價值,多了一個新的可威脅對象,霍谌。
雖然洛林·懷爾德不太理解,不太認同,但并不妨礙她加以利用。
阿淞被另一批人帶走了,尤嘉中校被重點關照,押進了監獄,聞人衿玉則被單獨帶到了一個地方。
“這是對您的特殊優待。”洛林·懷爾德笑道。
她被關在一座白色的空蕩房間,入口一道窄門,高處開了個小小的窗戶,除此之外,都是密閉的。
她的雙手雙腳被禁锢,除此之外,沒有別的限制,她坐在一張椅子上,明明是被囚禁的事實,看上去卻沒有半點囚犯的姿态。
在這裏,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聞人衿玉問:“抓住我到底有什麽意義?”
洛林·懷爾德托腮道:“誰知道呢,可能有用吧。”
聞人衿玉看着她,忽然道:“你的身體還好嗎?”
洛林·懷爾德有些錯愕,她不明白,明明都落到這種境地,受制于人,生死難料,她怎麽還是一副平靜的樣子。還在問這些毫無必要的問題。
聞人衿玉說道:“所以,這就是你的理想嗎,你所謂的人生的意義?”
這是當時洛林·懷爾德親口所說,她遇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人,重新找到了自己活着的意義。
洛林·懷爾德被她的語氣激怒,“你少來評判我。”
聞人衿玉不說話了。
兩人待在這個空房間裏,沉默不語,沒有任何參照物,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終于,窗外透出的光越來越黯淡,但那很可能并不是自然光,不能當做判斷的标準。
總之,仿佛很漫長,又仿佛很短暫,終于,出現了新的聲音,有人從外面開啓了門鎖。
洛林·懷爾德迅速站起來,步調不自覺地輕快,很開心地迎上去。
看她這副姿态,很容易就知道來的是誰,果不其然,那個淺金色頭發的年輕執政官,安序。
這是聞人衿玉第一次近距離地打量他,她看得很認真,似乎想透過他的表象,看清他的內心。
安序不閃不避,他腳步平穩地走近來,同樣打量對方。
良久,他說:“原來你長這個樣子。”
他似乎有些困惑,“見到我,你為什麽不害怕。”
安序走上前,左右看看,随手拿起一管槍,用槍托擡起了她的下巴。
他湊近了,仔細審視聞人衿玉的臉,離得太近了,聞人衿玉不禁露出一點厭惡,扭開了臉。
安序動作一頓,語氣倒是很淡然,“我很不喜歡你的态度。”
下一刻,他一聲令下,房門打開,七八個alpha士兵走了進來,他們身材高大,氣息濃郁,眼神更是放肆,
他們收到指令,走向聞人衿玉。
“休斯特!”洛林·懷爾德忽然喊道,她走到了安序身邊,以一種複雜的神情,仿佛是勸阻,又仿佛是懇求。
“好吧,”安序聳聳肩,一擺手,又讓那群alpha士兵離開了。
“少校希望我尊重你,那麽,我就給你一點尊重,這太可笑了,一個omega。”安序笑了一聲。
聞人衿玉身上又挂了幾道鎖,安序說,這不是為了傷害她,是為了保護她,讓她在遭受電刑時不要亂動,不要自我了結。
安序很快離開了,所有人都離開了,在這個空白的房間裏,仿佛無窮無盡的時間裏,聞人衿玉遭受了許多在澤蘭帝國只會施加在死刑犯身上的刑罰。
很痛,但也還好,至少他們并不會殺死她,他們只是覺得受到了冒犯,受到了挑釁,希望她表現出應有的惶恐、謙卑。
聞人衿玉數度昏迷,再醒來時,耳邊依舊只有機器運行的響聲。
偶爾,她的心裏閃過一個念頭,不知道那支先遣隊怎麽樣了,不知道女皇的對策是什麽,不知道阿淞的安危如何……還有,霍谌,她恍惚地想,不知道安序和霍谌,在這反複的搶奪鬥争中,這一次,到底誰會獲勝。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鎖的聲音又響起來。
聞人衿玉的身體瑟縮一下,這不是她的本意,只是一些高壓環境下形成的條件反射。
來的人是洛林·懷爾德。
她站在一米開外的位置,居高臨下,以一種非常複雜的目光,俯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