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
第 47 章
沈世情走了之後，問天山徹徹底底安靜下來了，孟玥現在幾乎一整天都不開口，只除了偶爾江憬過來送藥的時候，能和她說上那麽兩句話。
更多的時候是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孟玥拿帕子浸了溫水，去給白起言擦拭臉，餘光中，她看到自己手指上戴着的那枚血戒，動作頓了頓。
當時她從秘境醒過來時，身邊已經沒有那個神秘女人的蹤跡，但女人脖子上戴着的戒指卻掉在了地上。
孟玥把戒指拿起來後，試過用她的血去開啓，但是失敗了，那枚戒指想要的不是她的血。
但具體要誰的血，孟玥并不清楚，所以她索性把戒指收起來不管了。
想到這兒，孟玥繼續給白起言擦拭，但擦着擦着，她的手不禁停下。
以前她給白起言擦拭的時候，還能間或聽到他的呼吸聲，但是現在......白起言快沒呼吸了。
他的氣息弱的甚至不如一根細絲，即便孟玥全神貫注，也難以捕捉。
韓青到底還要多久才能帶着妖獸內丹回來呢，他再不回來，白起言就要撐不住了。
孟玥待在白起言身邊的時間越來越長，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怕在哪一個她不在的瞬間，他就那樣無人知曉的死去吧。
江憬似乎也察覺到了白起言的日漸衰弱，他往常送了藥就走，但現在會在房內再待一會兒。
孟玥抱着被子，在小榻上側卧着看向白起言的臉，上次被長孫微那麽一鬧後，她就幹脆住到了白起言的房間，雖然房間不大，還被各種法器擠得讓人無處下腳，但孟玥還是找到了一個狹縫放下了小榻。
她平日裏就睡在這個榻上，偶爾起身探一探白起言的鼻息。
夜色漸漸深沉，月光被濃厚的雲層掩蓋，除了一兩聲的禽鳥低鳴叫以外，到處都是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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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玥昏昏欲睡，眼皮上下打着架，眼看着就要這麽睡過去時，白起言有了異樣。
與平時的虛弱不同，他的氣息加重，臉頰浮現出淡淡的粉色，這讓他看上去有了點活人樣，但孟玥并不想看，因為這并不代表白起言在好轉，他只是合歡蠱發作了。
孟玥從小榻上起了身，走到白起言床邊，看着他臉上痛苦的神色，輕撫起他微皺的長眉，試圖将那抹溝壑撫平。
白起言的衣領微微敞開，透過領口可以看到喉結處，白皙的皮膚上頭栖息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孟玥伸出的手緩緩下移，從白起言的眉毛移動到那蝴蝶上，蝴蝶的顏色紅的發黑，原本蜷縮着的翅膀也快完全展開了。
這是最後一次了，只要這次結束，合歡蠱就會徹底解除，他們之間再不會有這樣令人難以啓齒的關系。
孟玥的指尖不自知地描摹着那只蝴蝶。
雖然白起言還在昏迷，但他還是下意識喉結滾動，溫熱的鼻息輕輕灑在孟玥的小臂上，讓她感覺有稍稍癢。
孟玥将手放到自己腰間的束帶上，輕輕一拉，本穿的嚴嚴實實的衣服就變得松散，她上了白起言的床，跨坐在他身上解起他的衣服。
白起言還沒有恢複意識，所有的一切都靠孟玥主導。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合歡蠱總算有了消停的跡象。
孟玥與其說躺，不如說是累倒在白起言身邊。
他臉頰上的淺粉色如雲霧一般消散得不留痕跡，頸部血紅色的蝴蝶也開始慢慢褪色，直至最後，不留任何痕跡。
孟玥身上出了不少汗，衣服像是長了手，牢牢地扒住她的脊背，很不舒服，但她卻不急着換，因為她現在實在是太累了。
直到外頭傳來喧鬧的聲音，她才連忙起身把衣服穿戴好，只是衣服來得及穿戴，有些痕跡卻來不及掩飾。
韓青和一衆師叔帶着妖獸內丹回來了。
孟玥雖然穿好了衣服，但頭發散亂，眼神迷離，再加上房間裏還有事後殘存着的味道，他們這些人精一下子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
衆師叔中有耐不住性子的，便低頭與身旁人低語說了起來。
最後還是韓青開口，讓他們肅靜，然後深深看孟玥一眼後，說道：“你走吧，我要将妖獸內丹融入起言體內，閑人不要在場。”
孟玥知道她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狼狽，低低地應了一聲，就連忙離開。
她走後，韓青和諸位師叔便着手為白起言治療，他們花了足足半個月才将水系妖獸的內丹融入白起言體內，雖然他還在昏迷，但但身體的狀況已經好轉，破損的經脈也重新長了出來。
孟玥不是沒想過去看白起言一眼，但韓青似乎下了死命令，不許她靠近天流閣一步。
靈清宗別的地方她都能去，唯獨這個地方，韓青不允許她有任何出現的機會。
江憬原本的任務是看護白起言，現在是看守孟玥，他變成一個了随身的警報器，孟玥去到哪裏，他便跟到哪裏，只要孟玥一有靠近天流閣方向的跡象，他就立馬扯着嗓子說‘師尊不讓’。
孟玥不想讓他為難，再加上這段時間心裏一直亂的很，所以她就幹脆待在自己的房間裏，哪兒都不去。
現在是深夜，孟玥借着月光看清了江憬在門口打瞌睡的背影，她收回視線，看向梳妝臺銅鏡裏的自己。
眸子清亮，櫻唇不點而朱，十足的美人，但是......這不是她的長相。
這段時間裏她的長相發生變化，已經到了和原來只剩下一點相像的地步，任誰把這兩張臉放到一起，都不會覺得是一個人。
雖然女大十八變，但孟玥早就不是十八歲的少女了，她也不會傻兮兮地覺得這是二次發育，她知道古怪都是秘境的女人帶給她的。
孟玥伸手摸上這張對她而言已經有點陌生的臉，神思逐漸飛遠，她不合時宜地想起來之前做過的夢，難道她真要如夢中那樣變成魔族了嗎。
這想法只是在她腦海裏飛閃而過。
一小團黑氣卻立馬凝聚在她眼前，跟火焰一樣不停地跳動，似乎是在回應她的期待。
‘砰’的一聲，孟玥睜大雙眼跌坐在地，她倒地的那一瞬間，微弱的魔氣也立馬消失。
這響聲驚動了江憬，他從瞌睡裏徹底清醒過來，踹開門就拿劍指着魔氣方才在的位置，有些不解地低語道：“是我的錯覺嗎。”
魔氣十分微弱，消失的速度也快，所以很容易讓人以為是錯覺。
孟玥知道那不是錯覺。
“你這些日子是不是太累，所以有些草木皆兵。”
江憬把劍收回劍鞘，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應該是我想多了......抱歉。”
“你一直坐在地上，沒事嗎？”
他這麽問，孟玥才意識到從剛才起忘了起身，她嘴微微張開，表情沒什麽大的變化，語氣也平常的和往日沒什麽區別：“沒事，沒事，我這就起來。”
江憬沒看出她的異常，從房間退出去把門關上了。
孟玥從地上爬起來，将桌上的銅鏡拿到臉前，從左到右不停地看着這張臉臉。
和秘境的女人越來越像了。
若只是單純的外貌改變，她還能找些借口搪塞糊弄過去，可是魔氣呢，魔氣要怎麽解決。
修士體內怎麽會有魔氣。
她一定會被當成魔界的卧底或者奸細，然後被追殺。
孟玥慌張了，問系統有沒有法子
系統将可兌換的草藥列了出來：
【·lv1飽腹草·lv2麻痹草·lv3補元草·lv4解毒草·lv5假死草·lv6易全草·lv7魂回草·lv8劍修草·lv9返祖草·lv10同心草】
孟玥将它們的功效飛快地浏覽一遍後，發現她唯一能用上的就只有易全草——根據使用者的心願随心所欲地改變外貌，且絕不會被人察覺異樣，一天後失效。
改變相貌本質上并沒有什麽用處，但至少能安慰一下她被魔氣驚到的心緒，讓她覺得其實什麽都沒變。
孟玥吃下易全草，按着記憶将臉上出現的改變全都消除。
江憬的聲音這個時候在門外響起，他喊了句：“師尊。”
韓青來了。
聞言，孟玥又對着鏡子照照，确認沒什麽異樣後，才起身開門。
韓青背手站在門口，背着月光，他半掩在夜色下的臉看着有幾分沉肅。
孟玥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用右手捏捏袖口，然後在韓青打量的視線中垂下腦袋。
江憬不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只覺得氣氛有些怪異。
韓青擡手讓江憬離離開，他沒有進門的意思，只是站在門口，認認真真地下了最後通牒：“孟玥，你不能再待在靈清宗了。”
這話來的不出意料，孟玥點點頭，很乖順地‘嗯’了一聲。
她這樣平淡的表現，讓韓青感到驚訝，畢竟被宗門驅逐對每個修士而言都是十足的恥辱，可孟玥的反應卻十分冷淡。
韓青對她有些刮目相看，可這份刮目相看并不會改變他此行的目的。
白起言雖然天賦異禀，但自出生起就帶着詛咒般的死契，只要他敢動心，便會以飛快的速度衰老死去。
韓青曾為這死契發過無數的愁，但随着白起言逐漸長大，他發現自己的弟子為人冷淡，一心只顧修煉，并不耽于兒女情長時，這份憂愁慢慢淡了下去。
興許這死契只是為了穩固白起言心性而在的，并不會危害他的性命呢，他這麽安慰自己。
可韓青現在不這麽想了，他緊盯着孟玥那張白淨的小臉，說道：“孟玥，我不管你與他之間是何等關系，但只要你在他身邊，他就一定會死。”
這句簡單的話，讓孟玥如遭雷擊般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她之前和白起言相處的時候，知道他的狀态很奇怪，有的時候虛弱，有的時候又像沒事人一樣，但孟玥完全沒想到這會是她造成的。
韓青臉上多了分頹喪的神色，“我看着他長大，教他修習，不是為了讓他年紀輕輕就殒命在死契之下的。”
“孟玥，若你能體諒我這份心情，便不要再留在靈清宗了。”
“嗯。”孟玥說。
其實她應該還有很多話想說，比如白起言現在怎麽樣了，他為什麽會因為她死，她走了後他會好轉嗎......
可是想問的問題太多，一下子湧上來就堵住出口，化作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嗯’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韓青也沒再說什麽，徑直離開，孟玥看着他離開的方向，知道他一定又是去給白起言輸送靈力溫養身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