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白起言輕笑一下,說:“你有些草木皆兵了。”
見他臉上并未有被揭穿身份的張慌,孟玥也不着急,只将他的‘草木皆兵’又念了一遍,才井井有條地說了起來:“其實我之前一直陷在一個誤區裏。”
白起言默默端起桌上擺着的茶壺,倒了一杯熱茶然後輕啄一口,對她嘴裏說出的話并不關心,反應甚至可以算得上冷漠。
“我之前先入為主地認為幻境是紅衣魔女制造出的,所以這段時間裏全都在想那魔物的弱點是什麽,可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從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孟玥指着自己,又指了指白起言。
“你跟我是現在什麽身份,我們都再清楚不過,一個妖魔為什麽要讓我們以這樣的身份進幻境,這不是很奇怪嗎?”
白起言放下杯子,看着孟玥胸有成竹的表情,問道:“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什麽?”孟玥将他的問題又重複一遍,才勾着唇角,淺笑了一下:“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嗎?”
白起言卻否認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還不承認啊,”孟玥點了點頭,“行,那我就慢慢給你講。”
“因為我一直無法從幻境的信息裏得出妖魔的弱點,所以我就幹脆反過來想,什麽樣的人才會制造出這樣一個幻境。你猜我猜到了誰?”孟玥看着白起言巋然不動的表情,“我猜到了你。”
“我?”白起言啓唇輕笑:“你明知我沒有法子制出這樣的幻境,何況若是我制成的,我何必将你我二人困在這裏。”
“對,你是沒有,可若是——”孟玥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起言,似乎要在他身上看出一個洞來:“你不是白起言,而是聶秋呢?”
此話一出,原本雲淡風輕的白起言将臉上的和緩收了個幹淨,他冷淡着臉,問着孟玥:“你是什麽時候發現我有問題的?”
“其實也不算早,就在剛才,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呢。”孟玥看着白起言,或者說是聶秋。
聶秋眉毛輕輕皺了一下:“謝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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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玥慢慢說着,語氣很是輕松:“我可不認為這個幻境會對我毫無威脅,所以從進幻境開始,我就打起十萬分的注意力,觀察着所有的一切。
你的僞裝确實天衣無縫,普通人定然會忽略過去,可是我注定要讓你失望了,因為我這人旁的本事沒有,記性倒是很好。”
“我記得剛進環境的時候,我被困在原地不能走動,在我旁邊的白起言走的地方比我多些,但卻在碰了我之後也被困住了,這就說明這個幻境限制的主體是我,而不是他,他是因為碰到了我,所以才被限制。”
“就憑這個?”聶秋看孟玥的眼神複雜了些,仿佛她是什麽怪物。
“當然不止了,就憑這點東西,我怎麽能推出那麽多,我能知道真相,完全是因為你啊。”
孟玥繼續說着。
“我在聶府的時候,發現你的幻境有兩個特點。”
“當我跟何香鳳說我不願成婚,或者成婚定的日子不對時,幻境都會不動,這是其一。”
“當我發現聶父長相有問題時,幻境會倒退重來,這是其二。”
“就是這兩個特點,讓我發現你有問題。”孟玥細細地說着幻境裏前後矛盾的地方:“那天晚膳的時候,聶父曾跟白起言說,不許跟我回房,他不肯,所以幻境頓住了,可你猜後來怎麽着?”
“他居然又出現在我房裏,然後還正好被丫鬟碰見,讓幻境倒退了。”
孟玥對聶秋說着:“這一切看上去都沒什麽問題對不對,但是你似乎還沒我了解你的幻境。”
“跟何香鳳說話的時候,幻境停頓,本質上是為了讓我達到當天成親這個目的,後來聶父跟白起言說的那句話,本質上是為了達到他不在我房間的目的。”
孟玥:“興許是我懷疑聶父臉的這件事,讓你起了擔憂,所以你迫不及待地要證明白起言的清白,想要告訴我,他并不是幻境中的npc,而是跟我一樣的外來者,所以當他出現在我房中時,幻境才會倒退重來。”
“可是你忘了最重要的一點,”孟玥一字一句說的肯定:“打從聶父對他說出‘不許跟我回房’那句話開始,他就絕不可能出現在我房中,可他還是出現了,這說明什麽?”
“說明——,”孟玥話說到這裏卻頓住,她凝視着聶秋,不想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化。
“他是擁有修改規則特權的——幻境主人。”
話都說完,孟玥輕輕舒了一口氣:“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聶秋笑了起來。
她用着白起言的外貌,所以看上去就是白起言沒了往日的冷淡疏離,像個頑劣的孩子,捂着肚子拼命笑的前仰後合。
孟玥沒想過說出真相後,聶秋不僅毫無慌亂,反而是這個奇怪的反應,皺着眉問道:“你笑什麽?”
聶秋幹脆趴在桌子上,用那雙屬于白起言的瞳眸,默默地看着她,有些感慨地說了句:“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聰明,我騙得了誰,都騙不過你。”
“你在說什麽?”孟玥被她這一番話弄得犯了糊塗:“我根本不認識你。”
聶秋擡起手,摸了摸白起言的臉,又指了指孟玥,像是懷念着什麽,過了好久才說:“你剛才說的不全對。”
“哪裏不對?”
白起言的身體慢慢軟了下去,一股白色的身影從他身上浮出來,那是一個長着聶秋臉的女人,但與其說她是聶秋,不如說是已經與幻境合二為一的鏡靈。
鏡靈雖然長着人形,但眼睛不再與人類一樣,而是銀色的,宛若鏡面一樣反着光。
她說:“我不是在害你們,而是幫你們。”
話說完,她的身子就化作無數個細小的光點,宛若炸開的煙花一般,朝着幻境四周無數個方向飛去。
“你這話什麽意思?”孟玥急着伸手想要去抓,卻最終什麽都沒抓到。
“幫我們是什麽意思?”她感到腦子裏有很多片段一閃而過,卻一直無法抓住。
鏡靈為什麽要幫她和白起言,他們倆又有什麽值得她幫?
明明才解開一個謎團,現在卻有一個更大的謎團擺在面前,孟玥捂着腦袋,感覺她到目前為止所接觸的一切,好像都被蓋上了一層虛僞的面紗。
在她愣神的時候,原本被聶秋占據身子的白起言醒了,醒來後,他對上孟玥的眼,一向冷靜自持的人竟是有些張皇失措的意味,他甚至連看她都不敢。
孟玥看着他避她如蛇蠍,仿若吃了大虧的模樣,有些無奈地說:“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被迫的,那些事我都不在意,你計較個什麽勁。”
白起言沒吭聲。
“對了,你是什麽時候被聶秋奪舍的。”孟玥問他。
這話像是戳着了白起言心裏頭的尖刺,他整個人頓時無所适從起來,耳根泛紅,說話的聲音也跟蚊吟似的低:“那之後,沒多久,我就失了意識。”
雖然還是像個小媳婦兒,但好歹出聲回答了,孟玥也就不繼續挑他的毛病,問道:“那之後發生的事,你還有記憶嗎?”
白起言摩挲着食指,薄而好看的唇過了許久,才吐出一句:“不記得了。”
“不記得啊,”孟玥眼珠子轉了轉,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兒都回憶了一遍,才說道:“不記得也好。”
白起言似乎有點緊張,語氣也奇怪,他說:“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麽嗎?”
孟玥立馬搖頭:“沒有,沒有,咱倆清清白白的,什麽都沒發生。”
“那便好。”白起言垂着眼,不再摩挲着他纖白如玉的食指了。
幻境從孟玥懷疑聶秋身份時,就陷入停滞,到現在還是原來的樣子,江憬窩在她懷裏,拿背對着白起言。
孟玥只是想試試能不能讓幻境重新流動,所以對着江憬說了句:“小憬,快見過你父親。”
這話江憬聽了沒反應,倒是白起言過電一般,身子顫了兩顫。
孟玥沒注意到他奇怪的表現,只自言自語地問道:“咱們要從幻境出去,就得找到境心破壞,對吧?”
白起言以為這話是對着他說的,便輕輕回了一個:“嗯。”
孟玥想起鏡靈消失前,說過的那句‘我不是在害你們,而是在幫你們’,她好像有點懂了。
她把江憬留在原地,開始在宮殿裏頭翻着東西。
白起言便問道:“你在找什麽嗎?”
孟玥沒回答,只顧着找東西,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想要的,但她在翻梳妝臺時,看到了銅鏡裏頭自己的那張臉。
她心中有了打算,默默回到江憬和白起言身邊,然後伸出手,拔下了發髻上簪着的金色步搖。
孟玥皺了皺眉,狠狠吸了兩口氣,才下定決心,一把将簪子紮進了江憬的心口。
白起言愕然,問道:“你這是?”
江憬的胸口并未與常人一般因受傷而流出鮮血,他仍舊維持着一動不動的姿态,然後——
心口破碎出一個黑洞,黑洞仿佛一只餓了千萬年的巨獸,開始吞吃着周圍的一切,無限度地擴大擴大再擴大。
很快,富麗堂皇的宮殿就被吃了個幹淨,黑洞繼續蔓延着,直至幻境所有的景象都變成深沉的黑色。
孟玥和白起言身上的衣服變回了進幻境之前的模樣。
下一秒,黑色也開始褪去,他們又回到了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