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三人聽着腳步聲漸近,衛揚抄起身旁燃着火的棍子,李南淮緊抓着謝熠秋,急忙道:“快走!”
蒙面人一愣,擡刀砍過去,衛揚手中的棍子瞬時成了兩半。
李南淮見狀,一腳踹向過來的蒙面人,将謝熠秋護在身後,那人緊握着刀,李南淮手上卻沒有任何東西。一只空空如也的手一把扣住那人的手腕,将那人的手臂勒向脖子,刀子落地,他便一腳踩住,一邊又将人狠狠一勒,扭斷脖子。
一個還好,可是沒想到又吸引來了更多蒙面人。衛揚肩膀糟了禍,鮮血從衣裳裏滲出來。
眼看着完全不是這些人的對手,李南淮撿起刀子砍了幾人,沒能鬥過,便急忙帶人逃跑。
蒙面人一路追趕,直到幾人躲進了一間荒廢的廟宇,李南淮喘着倚靠在佛像後面,身前一股溫熱,謝熠秋驚悚之中抽了一口涼氣。
李南淮胸前竟插着一支箭,他臉上冒着冷汗,見謝熠秋驚慌,只是笑笑,道:“太子哥哥不要害怕,只是小傷。”
他一只手攥住那箭的根部,狠狠一拔,連帶着血肉一起拔了出來。
李南淮長長“嘶”了一聲,汗也一下散了出來。
謝熠秋脫了自己的外袍捂着李南淮的傷,聲音顫抖,“我不怕,玉衡,我帶你回宮。”
外面的人追了過來,衛揚強忍着身上的刀口,陡然起身沖了出去,以至于身旁這兩人都沒時間拉住他。
後來兩人回了皇宮,才知帝崩,三更天時,皇宮沒有落鎖,反倒是羅列着禁軍,裴錢帶人從宮門口迎謝熠秋回宮。
一夜之間,天下大變,先帝駕崩,聽聞是傳了旨意,要裴錢輔佐新帝。而衛家慘遭滅門竟也是先帝口谕……
太醫給李南淮看了傷,謝熠秋前來查看,卻見李南淮神色不佳。
那些人不像是奉了先帝的命,倒像是奉了別人的命……李南淮心想,普天之下,竟然有人敢追殺太子,若說他們不認得太子,難以讓人相信。帝京之中,有誰沒見過謝熠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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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他随手撿起的那把刀,是繡春刀。
錦衣衛在東廠之下,東廠又是在裴錢手裏,若是真的奉皇帝命令,為何身着夜行衣蒙着臉?
謝熠秋看李南淮臉色慘白,道:“怪不得皇宮封了,是帝京中混入了西奴人。”
“為什麽會這麽說?”
“是裴總管告訴我的,太醫看了你的傷,是西奴人的箭。”謝熠秋激動起來。
西奴人擅騎射,其射箭的本領比任何一個中原人都要好,而他們那獨特的箭頭也是北明模仿不來的。梅花狀的箭頭,射進人的肉裏之後會死死地勾着那塊肉,像魚鈎一樣,越是用力往外拔,越是會連帶着血肉一起拔.出來,弄得血肉模糊。
怪不得李南淮中了一箭之後便這麽虛弱,連嘴唇都是白的,胸前雖已經處理過,綁着繃帶,卻還是不一會兒就能看見血滲出來,稍微一動便痛苦萬分。
“父皇駕崩了,他們便着急潛入帝京,殺人放火!西奴與北明一向不睦,若不是裴總管告訴我,我現在還不知你的傷有這麽嚴重……更怕北明危矣!”
李南淮靜靜看着他,只是輕輕擡手撫去了謝熠秋臉頰的淚,“我的傷不要緊,太……陛下新帝即位,當以社稷為重,嚴查此事。”
謝熠秋回宮之後便急忙派人前去尋找衛揚,找到之後便見衛揚滿身傷痕,是從帝京城外的護城河裏打撈出來的,想必他是被追殺到了那裏,潛進了水裏。
衛家只剩衛揚一人。“陛下!我衛家遭此橫禍,我母親懷胎而亡,父親與幼弟生死未蔔,屍骨未存,請陛下為我衛家做主!”
謝熠秋在白天出宮一趟之後回宮,一切都變了,自己突然成了新帝,先帝突然駕崩,而他竟在先帝臨走時都沒能陪伴左右。他不得不處理眼下的一切,帝崩與臣薨之間,所有大臣都将注意力放在先帝身上。
而如今的謝熠秋又是裴錢協理朝政,衛家竟遲遲沒能得到公道。
後來這事竟慢慢銷聲匿跡了。
當時的李南淮卻記得,他們明明是五個人一起在秀春樓飲的酒,去衛家的時候也是五個人,而後魏霄與魏暢竟突然不見了。
李南淮與謝熠秋回到皇宮之後,卻見到這兩人在宮中,裴錢似乎也早知道了兩個殿下在外面受害,一早便前去接應。若說他是為了迎接新帝,那為何在他看到李南淮身上中箭竟似乎像是有什麽準備,太醫看了傷口也早早下了定論,說是西奴人幹的。
李南淮雖是在帝京長大,卻是生在西北,兒時便見過西奴人的東西。這箭雖是西奴的樣式,卻絕對不是出自西奴人之手。
裴錢的野心,謝熠秋看不出來,李南淮卻能看出來。衛家到底是不是皇帝下令誅殺的,無從知曉,倒是極有可能是某人想用臨死的皇帝做借口。
先帝突然駕崩,沒有絲毫的征兆,雖然原本就已經難以維持,卻就在那日謝熠秋不在的時候悄無聲息便死了。世間的巧合未免過多,李南淮從來都不是一個相信巧合的人,事在人為,非天災就是人禍。
如今說什麽都晚了,他若告訴謝熠秋他身邊掌權的那位大總管野心昭昭,絕不是個純人,謝熠秋還如何安穩地坐在帝位上?
裴錢在李南淮與謝熠秋回來之前便早已準備,那就說明,有人通風報信。突然消失的魏家兩兄弟雖然沒說話,裴錢卻說了。“太子殿下應該聽信魏家兄弟的話,早些回宮,才不會遇到這種事情啊!殿下千金之軀,不該如此冒險!若有什麽閃失,奴婢還有什麽顏面面對先帝。”
若不是魏家兄弟,李南淮一早就猜到了,哪裏還會看裴錢在自己面前演戲。
李南淮養完傷之後因私帶謝熠秋出宮而被罰禁足,活活在璇玑宮關了半年之久。他求謝熠秋能給衛揚一個差事,即便是不能嚴查衛家滅門之事,也應該給他一個寬慰。謝熠秋答應了。
衛揚被派去了南海靖雲港,那裏以漁為生,卻赤地千裏,遍地都是吃不飽飯的百姓,即便是朝廷派過去的官員也得苦着自己。
衛揚謝了恩,算是一輩子都難回帝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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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霄在處理好仝恕之後,讓人溫了酒,再也沒嘗出當年的感覺。
當年魏暢偷偷跑回宮,魏霄追趕過去,要他不準回去。“太子殿下是世子偷偷帶出來的,若是這麽回去,一定要生出事端!何況你我是殿下的侍衛,如何能輕易離開殿下身邊!”
魏暢只道:“若不回去找禁軍,找錦衣衛,事情只會愈演愈烈!殿下不回,我替殿下回去找人!”
“衛府是禁軍統領的府邸,離皇宮不遠,更能輕易被人看見,衛府火光沖天,禁軍難道是瞎了嗎?!你看不出來嗎,有心之人故意為之,瞎子即便是點了燈,照給別人看,自己也是絕對看不見的!瞎子是誰,你我心知肚明。皇宮為何守備森嚴,你傻了嗎?!”
魏暢像是真的傻了,他看不出來帝京的雲雨,看不出來勾心鬥角,卻知道自己不想在如今這種情形下留在宮外。
魏霄本是阻攔住了他,沒去成皇宮,卻沒想到,宮裏來了人,正巧遇見他們,魏暢把什麽都說了,那宮人便急忙将兩人帶了回去。
魏霄怕魏暢說錯話,打草驚蛇,只得時刻跟随。
六年來,李南淮對他的懷疑從來沒有消弭過,從來都沒有。
如今李南淮說出那樣的話,像是要再次将陳年的傷疤揭開,把結痂扣掉,赤.裸裸地展示那傷痛的地方。
活在裴錢眼皮子底下的六年,陳年烈酒也沒有了滋味。
帳子外來了人,是錦衣衛的人,前來彙報。“大人,昨夜确實有人沒在帳子裏。”
魏霄當時一時氣性上頭,說要嚴查北苑內所有出入流動的人,錦衣衛當真挨個查了人,他沒放在心上,畢竟有些事是誰做的,他心知肚明。
“有一個是世子殿下,還有一個是顧玄師,名叫顧濯。”
魏霄聽見這個名字,酒杯頓住。顧玄師,就是那個長相與李南淮相像的人,靠着爬龍床一度成為陛下寵臣。
魏霄冷冷哼了一聲,怪不得,“玄師”二字擔得起巫蠱之術。他與李南淮共事這麽多年,昨夜竟也認錯,還好他有所發覺。
“給這個顧玄師下帖,今夜酉時,我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