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暮色西沉，天邊劃出大片大片綴着粉意的雲朵，三人今天的出行也随即接近尾聲。
時澤才學會開車不久，此刻雖然略帶疲憊，仍打起精神分外認真。他的雙手緊緊搭在方向盤上，十指修長，甲緣剪得幹幹淨淨，在黑色方向盤上襯得格外白皙。
衛梨坐在副駕上看着後排的路珍早已進入夢鄉，有些羨慕她的沒心沒肺。
時不時注意着周圍車輛，她陪着司機時澤說話，防止車上睡覺的氣氛感染到這個新手司機。
“我第一次開車的時候也很緊張，多開幾次就好了。”衛梨看着後視鏡裏的夕陽迸發出瑰麗的色彩，将身後的大地染上金芒，分外妖嬈。
“想不到你會的東西這麽多。”
時澤果然在和她說話時放松了不少，衛梨看到他的手指沒有再死死抓着方向盤，自己也不由松了口氣。
沒聽到回複，連忙用看副駕駛後視鏡的餘光飛快的瞥副駕駛上的人一眼，發現對方神色正常，時澤才放下心來。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不多學一點，很難在吃人的社會生存下去。”衛梨沉思片刻，不緊不慢的說。
這段話，對衛離原身也很适用。
很多事情，經濟獨立了，精神就獨立了。
時澤啞然，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是因為吃了太多苦，所以寧可多打工賺錢，也不願意回到學校上學嗎。
“上次我說讓你上學的事情，抱歉，是我太唐突了。但你幫過我，我是真心想好好感謝你，如果你以後有什麽需要，盡管告訴我。”時澤目視前方，油門踩下去後速度飛升。
衛梨瞟了一眼儀表盤，發現車速上了八十，但坐在車上毫無感覺，她手怪癢的，好久沒開車，真想體驗一把飚速的感覺，她笑了笑，對阿澤的話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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挾恩相報，不是她會做的事。
時澤聽着她滿不在乎的笑聲，不由有些氣餒，光是這樣，還遠遠不夠啊。
“下次再見可能就是明年，我希望那時候你能遇到一點棘手的問題。”見衛梨不解，他輕笑，“不然我真的會很氣餒。”
衛梨：“……”
“上次你去給路炎送飯，他那邊怎麽樣？”
提起這個衛梨還挺有說話的欲望：“他那個劇組挺大方的，我上次過去順便接了個零活，給了我不少工錢。”
“你還會拍戲？”時澤這次是真的驚訝，不知道這個女孩竟然如此多才多藝。
衛梨擺擺手：“就讓我幫忙拍幾段動作戲，不露臉的那種。”
饒是如此時澤依舊覺得吃驚，這樣的人，只在家裏幫工，真的是埋沒了。
“你考慮過以後去演戲嗎？”據他所知，演員的片酬和代言費不菲，要是她真有這個打算，他還真是資源對口。
衛梨沒想到話題不知不覺轉到這個上來，良久，她才說道：“拍戲是挺有意思的。”
剛好車子遇到一個小坑颠簸，衛梨的聲音輕到被底噪掩蓋。
……
等開到市中心，路珍終于悠悠轉醒：“這麽快就到啦。”
“還快呢，你像頭小豬似的睡了一個小時。”
“胡說，我是小仙女。”
“剛剛某只小豬睡覺還打呼嚕了呢。”
“啊？”
路珍睡眼惺忪，嘴角微張，看起來格外傻乎乎。
衛梨心中有些疑惑在此刻格外強烈，為什麽路珍和這個阿澤相處親昵，比和路炎更像親兄妹？
兩人下車後跟着時澤進了一家裝潢高級的日料店，小路珍從沒來過這樣的地方，表面鎮定走路時卻同手同腳。
看得衛梨忍俊不禁，吃個飯有什麽好緊張的。
拉開木移門，店裏的裝修整體為黑色質調，入口玄關處放了一束頗具野韻的插花，進店後每個餐位都有不同的小花。每處的燈光都打得恰到好處，一進門就有穿着利落黑色店服的服務員上前輕聲詢問。
這是衛梨第一次來這樣的餐廳，吧臺式的就坐方式，兩位主廚站在裏面現場準備食材。不由感到新鮮，這個世界的人就是會享受，吃個飯都能吃出這麽多花樣。
主廚明顯認識時澤，熟稔的笑着打了招呼：“今天新到的海膽和和牛非常新鮮，需要升級套餐嗎？”
“你們能吃生的嗎？這家店的刺身很新鮮，不吃生的我讓主廚給你們改套餐。”時澤回頭紳士的問兩位女士意見。
路珍想了想過去爸媽帶她去吃過的那些日料店，果斷回道：“我吃全熟。”
衛梨客随主便，看向時澤：“我和你一樣就行。”
時澤笑着和主廚說了要求，令衛梨有些好奇，這裏不需要點菜的嗎？
時澤似乎看出她眼中疑惑，貼心道：“這家日料店的特點就是根據當日食材來定菜單，主廚品味很好，會幫客人把菜單列好的。”
耳尖的主廚明顯聽到了他的話，聞言對着她們笑笑，路珍終于沒有初進來時那麽畏手畏腳，開始研究起在她對面平臺上排列整齊的各式各樣小杯子來。
“麻煩給她上一份桃子汁。”時澤轉頭看向路珍，“你可以從那邊的杯子裏挑一個你喜歡的用。”
路珍有些欣喜，拘謹漸消，開始認認真真挑選起小杯子。
門鈴作響，又有客人進來。
是時澤的熟人，最近老往時家跑，硬是跑得時澤眼熟了。
趙霁月和一個他不認識的男生，男生看着比她成熟一些，兩個人長相頗為神似，估計是她哥哥。
衛梨明顯也看到了熟人，對着對方扯了扯嘴角，示意自己看到他了。
趙霁文吓了一跳，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這個祖宗，上次讓自己在朋友面前吃了個大虧，偏偏自己還不敢拿她怎麽樣，他的手腕明明檢查過沒事，卻在衛梨将目光投在自己身上時開始隐隐作痛。
“時澤！我沒認錯人吧。”
趙霁月脫下身上最新款的大衣遞給服務生，就看到吧臺邊坐着她的熟人，邊上還有兩個不是她們圈裏的陌生女孩。
時澤輕輕點頭。
這是寧城新貴趙家的小女兒趙霁月，和他年齡相仿，趙家夫婦數月前特地帶着女兒來家裏拜訪過。
他當時剛好在家，那個趙夫人把他誇得天花亂墜，榮林偏偏受用得不得了，對着客人喜笑顏開。
她們這個圈子裏，就算誇人也是婉轉的，想着法繞着彎兒，這個暴發戶趙家，完全沒有顧忌，偏偏拍對了馬屁。
還是趙霁月先提起來，她和時澤是同校同學。
榮林便開玩笑讓她常跟着媽媽來家裏做客。
自此之後，這位趙同學的身影就經常出現在時家。
“聽你媽媽說你要出國了，是要去美國吧。好巧，看來我們還得一起做同學。”趙霁月挑了和時澤他們相鄰拐角的座位，湊過去攀談起來。
路珍看着面前精致貴氣的姐姐，背着雙Clogo的包包，脖子上的鑽石項鏈閃閃發光，原本有着不好接近的距離感，但在哥哥邊上面目含春，兩頰發紅，滿是讨好的熟稔。
自家哥哥的優秀她是知道的，此刻不經大腦脫口而出：“那姐姐你學習成績一定很好吧。”
趙霁月聽這話臉色微僵，這才正眼打量時澤身邊坐着兩個女的，一個甜一個酷，不過看打扮都挺寒酸，不由輕視起來，她們知道這裏的消費标準嗎。
要不是時澤，大概率是沒勇氣踏進這來消費的吧。
時澤的成績，申請美國最好的那幾所大學綽綽有餘，而趙霁月則是因為成績不好才選擇出國的，兩人顯然不可能進入同一所大學。
趙霁月只不過覺得他們一同去美國求學，異國他鄉的話題，能拉近兩人距離。此刻被一個小女孩點破着實是尴尬，翻了個白眼拿起手機裝死。
可憐小路珍壓根不知道自己說錯話，見對方沒回她壓根就不在意，喜滋滋的将桃汁倒進小杯子裏啜飲起來。
主廚的動作飛快，将極少的菜肴裝點在小碗碟中放到衛梨的面前小聲介紹：“松葉蟹啫喱凍。”
衛梨看着面前荷花瓣裝點的一小碟，心想這店裝修大氣，結果上來的菜就這麽點，塞牙縫都不夠，她今晚該不會要餓着肚子回家吧。
“哇，這個好精致，我還是第一次吃這麽漂亮的日料。”路珍在衛梨一旁咋咋呼呼，顯然對這裏的一切都很新鮮。
“少見多怪，整的和鄉下人進城似的，土包子。”趙霁月在一旁小聲和哥哥吐槽。
衛梨朝她瞥去一眼，正好對上朝自己看來的趙霁文，對方猝不及防和她對視不禁瑟瑟一抖：“吃飯的時候少說話。”
趙霁月見自家哥哥今天一反常态，不和自己一起吐槽竟然還教訓起自己來，不由更惱：“哥，你竟然幫着外人說話，我回家告訴媽媽去。”
趙霁文沒理她，沖着衛梨那個角落想擠出一個讨好的笑意，卻見對方低頭吃飯，壓根就沒看自己這邊。
一時之間，五人的吃飯氛圍變得分外詭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時刻注意着客人需求的主廚察覺到不對，連忙介紹起菜品的做法來。
接下來的土包子二人組對每一道上來的菜品都分外滿意，這是衛梨頭回吃魚生，新鮮到沒有一絲腥味不說，口腔裏滿是細膩鮮美，這一頓，量少也值得一試！
路珍這邊沒有刺身，主廚将她的部分菜品換成了碳烤銀鳕魚、明太子西葫蘆和紫蘇烤雞腿肉等熟菜。
原本對炸蔬菜沒什麽興趣的衛梨，發現炸茄子裏汁水飽滿，不由感慨：這廚師挺會整活。
時澤：“試試這個蘿蔔泥，放進汁水裏味道會更好。”
衛梨這才發現原來炸蔬菜（天婦羅）邊上的一小圓團子是蘿蔔泥。
時澤看着她眼睛一眨一眨的發出光彩，面對惡犬時都沒變過的臉色在此刻像個好奇寶寶，想到這個他不由面色一柔唇角帶笑。
這一笑把在一旁時刻關注他的趙霁月看酸了，什麽情況？
她觀察了一年，時澤何時會對着女孩子露出這麽蠱惑的寵溺微笑。
趙霁月不由開始正視時澤身邊的女孩：“時澤，這兩位是你妹妹嗎，怎麽之前我去時家都沒見過她們呢。”
話裏話外都彰顯着自己的與衆不同。
時澤朝她淡淡一撇，顯然不是很喜歡她一直和自己搭話，拿起杯子喝了口茶，舉止優雅，卻沒有回答她。
趙霁月沒想到他會對自己這麽冷淡，被他不冷不熱的眼神所懾，一時讪讪不敢再開口。
等到主廚向客人們展示盒子中成片卷曲的生和牛時，肉食愛好者衛梨的眼睛無法從上面移開，那漂亮的花紋一看就知道，這肉油脂豐富、肥而不膩，品質絕佳。
可惜，每個人只有一片，衛梨按下心中的嘆息，準備細細品嘗。
等主廚将肉片燙熟後，裝在一個個早已放好生蛋黃的小碗中為客人呈上。
嗷嗚一口，那沾了蛋液的肉片好似化在口中，衛梨還來不及仔細回味，肉就滑進了胃裏。
牛嚼牡丹，大抵就是像自己這樣的，衛梨只記得那滋味，甜甜的、鮮鮮的，比她過往吃過的肉都要好吃！
她回去就搜搜這家店的人均，看什麽時候能再來吃一次。
衛梨還來不及嘆息，時澤起身去外面接電話。
就聽剛才和時澤搭讪的女孩問自己話：“你是時澤的同學嗎？我怎麽沒在學校見過你。”
衛梨搖搖頭。
“那你們應該是很要好的朋友吧，我還是第一次看他帶女孩子出來玩呢。”
衛梨不明就以的看了眼路珍，時澤不是還帶路珍去看過演唱會嗎，這人是不是問錯對象了，明顯時澤和路珍要更熟啊。
趙霁文在一旁拼命沖妹妹使眼色，希望她能閉嘴，不要招惹這位祖宗。可惜他眼睛都快抽筋了，自家傻妹妹也沒看他一眼。
路珍此刻已經完全愛上了這家餐廳，她哥現在闊了，她也能跟着吃香喝辣，思路這不就一下子打開了嘛。
她小幅度像主廚招了招手，見對方過來後伸出一根食指，稍稍有些害羞：“我能不能再來兩片肉？”
主廚愣了一下，随後禮貌的笑道：“當然可以。”
衛梨火速跟上，看向主廚的目光充滿了敬意：“給我再來十片肉，謝謝。”
趙霁月：……哪來的兩個餓死鬼，時澤帶她們倆出來也掉價了吧。
這裏的套餐每份餐品都是固定的，但一般人整個流程下來，基本都能吃飽，即使沒吃飽，主廚也會貼心的詢問，沒吃飽必定會再做兩貫手握送給客人。
當然，有錢可以為所欲為。
但這倆女的肯定花的是時澤的錢啊。
趙霁月心中不爽，時澤在學校裏衆心捧月，從來都不會對哪個女生示好，偏偏在這對這倆撈女格外客氣貼心，她從來不敢想象，一向清高的時澤私底下還有這一面。
偏偏不是對她，趙霁月心裏頓時覺得酸脹無比。
“你們是第一次來這裏吃飯嗎？”
路珍傻乎乎接話：“是啊。”
“這家餐廳只接受預約，客人都是提前一個月預約的，看來你們和阿澤的關系很好啊。”趙霁月特地趁時澤不在将稱呼一改，暗示自己和他很熟。
路珍沒想到她哥這麽夠意思，為了和自己吃頓飯，竟然提前這麽久就訂好了餐廳：“嘿嘿嘿是啊。”
趙霁月：……你是只會說“是啊”嗎？
懷疑自己碰了軟釘子的趙霁月忍不住盯着路珍不放，想看看這人是真傻還是裝傻。
試圖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趙霁文對妹妹轉移問話對象這件事很滿意，他只管悶頭吃飯玩手機裝死。
還好他妹還算有眼力見，沒去找那個女人的麻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