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湊字解約中
湊字解約中。
陸3天家無首
雖然說一切皆有可能,但是陸小鳳一看見霍天青懷裏人的長相,就知道這些人沒一個是來自殺的。
其實,他與花滿樓、西門吹雪原本也不過是來找事的而已,可現在,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做什麽了——
霍天青抱着的人居然是上官丹鳳!
抱着上官丹鳳的人居然是霍天青!
這……
尤其令他倍感凄涼的是,霍天青自水下一躍而起時,身上帶起不少飛濺而來的水花。西門吹雪心智一直很清醒,所以自然沒被水花濺到,可他還處于極度震驚之中,沒有一點閃躲半邊身體就被淋濕了,這還不要緊,因為如果他被淋濕了,其他幾人必定也是這個下場,可他看向風又輕那邊——
風又輕如果想對一個人好,那人就一定是世間最幸福的人。
風又輕如果想保護一個人,即便是金鐘罩鐵布衫,也不會比她更細心全面。
水花落下來時,她拂袖一揮,以內力震飛了那些沒什麽重量的小水珠。閻鐵珊本來就在她的保護範圍內,所以沒什麽,可是陸小鳳發現,風又輕居然一個順手,也幫花滿樓擋去了那漫天水珠。
又從頭頂摸出一片水草的陸小鳳再一次無話可說,既然說不出話,就只好繼續盯着霍天青和上官丹鳳,耳邊還聽得見花滿樓柔聲道謝的話。他想,明明兩個人是一起來的,怎麽自己卻得不到這個待遇?在場站着的人裏,居然只有他一個落湯雞!
陸小鳳又開始嘆氣。
上官丹鳳大概是被風又輕那一腳震暈過去,她算準了時間,力又用的十足,縱使對方穿了件千金難易的黑鯊魚服,落到風又輕手裏,肯定就撈不到好。
她看着霍天青以巧勁猛擊她胸口後,臉色蒼白孱弱的佳人忽然撕心裂肺得咳起來。
美人做什麽都是美的,便是如今這般失态,病殃殃橫卧在霍天青懷中的模樣,也只分外惹人憐惜。
風又輕收回目光,道:“我不認識這個人,閻老板自然也不會認識,如果陸公子也不知道此人是誰的話,風某就只能交與官府處置了。”
“荒謬!”
上官丹鳳剛喘勻了氣,便一指風又輕厲聲怒罵:“你這女人好生惡毒!你若不認識我,又何必下如此重手?說什麽天家無首,一出手便是滅口的招式,怕不是做過什麽虧心事,自己心虛!”
一字一字,竟是據理力争。
風又輕側目看向她,長眸微睐,帶着一點鋒利的豔:
“姑娘似乎忘了,行小人之事,四月天裏着鯊魚服藏于水閣之下的,正是姑娘自己。”
“那又如何!”丹鳳公主死死盯住她身後的閻鐵珊,恨恨道:“我若不這樣做,又如何接近得了珠光寶氣閣的大老板?”
風又輕随手安撫住看清丹鳳公主長相後緊張起來的閻鐵珊,事已至此,她自然看得出這兩人之間有過恩怨,只是她想象不出,究竟是怎樣的故事,居然能将陸小鳳和西門吹雪都牽扯進來。
當然,還有霍天青。
随着風又輕視線的轉移,一直沉默,懷抱着上官丹鳳的男人終于長嘆一聲。他先是安置好被風又輕一腳踢傷的女人,随即站起身,清隽無俦的臉毫無血色。
霍天青身材高大,視線越過風又輕頭頂而看向閻鐵珊毫不費力。
“霍天青,你——”
閻鐵珊本不欲理他,但終究憋不住心中那一口悶氣,珠光寶氣閣由始至終都以主人之禮相待,霍總管三個字很多時候甚至比大老板好用,閻鐵珊不能接受霍天青背叛他,更不能接受他是為了上官丹鳳那個女人!
“大老板恩義,天青無以為報。”
他先是定定看着,漆黑的雙眸中帶着絲絲痛苦,然後,這個天禽門之主就在衆人面前緩緩跪下,額頭叩在暮晚的大理石板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眼看着随着他這一叩首,在場人皆痛惜宛然的表情,風又輕只覺得身處在一場滑稽可笑的鬧劇中,從陸小鳳到花滿樓,她甚至沒忍住回頭看了眼閻鐵珊,感覺如果不是她擋着,大老板怕是就要湊過去把人扶起來了。
……怎麽說呢,這個世界的江湖,似乎太過纖細感性了些。
好像人活着只要道義上說得過去,什麽都可以原諒,背叛可以原諒,誅殺手無寸鐵的平民也可以原諒。
看着霍天青這樣驚才絕豔的人物下跪,就好比将一個一直高高在上的人拉入凡塵,沒拉下來時心癢難耐,拉下來後看着對方垂首認服,自己心裏反而是不得勁的痛惜。況且他如今都跪下了,好像不原諒他反成了小人之行。
陸小鳳看看霍天青,又看了看上官丹鳳,心裏大概也能猜出這兩人互有私情,丹鳳公主複國心切,早早搭上了仇人之仆,如今找來他,想來也不過是雙重保險,求個安穩。他見過大金鵬王,典型的四體不勤不事生産,整個家業便全靠丹鳳公主一介女流支撐。
複國無望,報仇無門,上官丹鳳這個女人終究還是只能依靠男人,陸小鳳沒有忘記對方是如何半夜摸到自己的床上,他壓下心裏的些微難過,不去想她是不是也這樣對過其他男人。
“風大人。”
頓了頓,陸小鳳走過兩步,正如風又輕将閻鐵珊擋在身後,他這一變位,恰好能将上官丹鳳擋個徹底,與那跪地的霍天青,正好形成一個聯合之勢。
就是不知他這個風流浪子是有意為之,還是恰好如此了。
懶得琢磨這個中緣由的六扇總捕眼睛裏有長睫的陰影,她微微垂眸,側耳聽對方說話的同時武器仍握緊,左腿微曲,做獅子搏兔狀随時能給霍天青腦袋一擊,右手鐵棍看似不動,其方向卻委實耐人尋味地指向了……
花滿樓。
陸小鳳目不能錯地盯着風又輕,而後,卻忽然無奈地笑了起來,他似有些頭疼般的問,“大人也不問緣由,這就要與我們搏命了?”
“陸公子言重了,風某還以為,想與在下搏命的是諸君才是,否則,西門莊主也不會特意趕來珠光寶氣。”
風又輕笑了一下,擡起頭來,唇上還有一層被酒液浸濕的晶亮。
“說起來,風某愚鈍,還未理得清所有來龍去脈,只知道霍總管如今算是背叛珠光寶氣了,倒不知那位姑娘究竟姓甚名何,與大老板有過什麽過節,更不知,萬梅山莊、江南花家是為了什麽,也願意牽扯進來。”
……
其心硬如鐵,其志不可奪。
說起來,這還是在秦朝時候,陰陽家月神給她的十字批複。出于失憶的原因,她很難理解當初的自己究竟是出于怎樣的心态,任人盤算自己的命運,但如今細細琢磨,這十個字,實在寫盡了她最真實的心境與品格。
就比如說,這位似來尋仇的姑娘既能請的動陸小鳳,其尋仇的動機必定是占據了道德的制高點,能讓人覺得,這仇就該報,不報才是傻子,畢竟陸小鳳這個人雖然愛管閑事,但也不是什麽都願意管,而一旦和他對上,會牽扯到很多江湖的勢力,因為誰也不知道陸小鳳究竟有多少朋友。
他能請的了西門吹雪出手,也能吃的上苦瓜大師的素齋,能和市井七俠劃拳喝酒,也能和劍法第三的木道人淡然相處。
這座靠山,那位前來尋仇的嚣張姑娘找得實在是好。
但,那又如何?
“世人不知,閻大老板乃當朝從四品官員,雖只是個挂名的虛職,卻仍直屬六扇門風某之下,所效乃皇命,所行乃皇職。如此一個朝廷命官,便是他果真德行有私,也該交與官府處理。如今陸公子僅聽了一個無名之輩的只言片語,就要聯合江南花家與萬梅山莊來逼人至此……”
風又輕眸光一掠,斷然低喝:
“風某是否可理解為,諸位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想讓天變一變呢?”
變天,造反也。
這話一出誰敢接?誰敢應?連跪在地上的霍天青都抖了抖。
陸小鳳聽風又輕一口一個罪名往他們頭頂落,苦笑的同時有些楞楞的,別說,他們這一撥人湊在一起,以金鵬王朝複國之名,倒真像要去造反的。
“風大人這話,未免太誅心了些……”
陸小鳳虛虛僵住一瞬,繼而很識相地正色道:“且不說花滿樓與我,就是萬梅山莊劍神西門,大人你看他這個樣,哪裏又像能起事的?”
“造反不足,打手有餘。”
風又輕閑閑瞥過一眼,見西門吹雪仍目光灼灼地盯住她的武器,作若有所思樣,興許還在愁悶她怎麽不用劍,便收回目光,氣定神閑道:
“陸公子今日既然一定要為那位姑娘出頭,風某也不妨就把話撂在這裏——不管他們二人之間有過什麽淵源,閻鐵珊的命,在下是保定了。”
“且陸公子也不必與風某玩那些文字游戲,花滿樓既生立于世,便不止是花滿樓,西門吹雪,當然也就不僅是西門吹雪。今日之事,若風某不死,他日必定攜皇令,親自去江南和萬梅山莊讨算。”
陸小鳳苦笑:“風大人越說越嚴重了。”
“嚴不嚴重我們各自清楚。”
想到這故事裏唯一的女主角,風又輕目光自然又移了過去,他們說話的時候,美人的身體又恢複了不少,至少那蒼白面頰已添了兩抹血色,大概是她的哪句話惹得對方不如意了,那姑娘珍珠色的貝齒咬緊下唇,俨然一副不甘願的神色。
可能是覺得,自己現在占了上風吧。
說的也是,畢竟他們那一方,一劍西來,靈犀一指,流雲飛袖,再加上天禽門主和她自己不好不壞的功夫,要報仇簡直輕而易舉,而風又輕這邊還得護住一個閻鐵珊,怎麽看都沒有勝算。
但她卻忍了。
默默地縮在原地,面上除了一份十分合情理的不甘願,竟也不似之前那般理所應當的跋扈。
風又輕盯了她半晌,少許之後,還是陸小鳳的聲音,“那依風大人之見,大人是想将這起事件交與官府處理?”
“有何不可?”
“哪裏都不可。”
“哦?”
這一聲“哦”懶散無謂,尾音上揚,嘆得衆人皆心口一提。花滿樓自剛剛對方提及江南花家時便束手斂眉立在一側,聞言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放棄了,只捏緊了手指,半邊臉隐在發絲的陰影裏。
果不其然,接下來風又輕便說,“那關我何事?”
“不關大人事,卻是與閻老板有關。”
瞧着風又輕那一臉興致缺缺的樣,陸小鳳心裏突然想賭上一把。他心裏有了想法,便要立刻實施,于是眯細了眼睛,慢慢地說:
“前朝遺孤的事,大人你說,這又怎麽能交給官家處理呢?”
風又輕聞言一愣。